轻轻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一股幽香飘来。
柳传菲说道:“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收你为徒,传授你武功,你将成为四灵门一个正经八本的四代弟子。”
江小楼一惊抬头,愣了半晌。
柳传菲道:“怎么?你是没听明白还是不愿意?”
“不!不是,我……我从小……这个没法练武。”
“这个你不用担心。”柳传菲凝望着空中明月,“可能一切都是天意拨弄,本来你的体质真的是无法练武的,但是如今你的体质可以了。”
“可以了?这……”
“不要打断我!”
“是!”
“当日你已经被你父亲打死了,只余一丝气息,是邱少阳邱同罗耗尽一生功力将你救活,为你重回筋骨,筑骨洗髓,让你脱胎换骨,再世为人。他托我收你为徒,期望你学习武功,能成长成一个俠者,这是邱同罗的心愿,是你父亲的心愿,又何尝不是所有人的心愿,但愿你真的能重新做人,不辜负邱同罗的拳拳之心。”
顿了顿,继续道:“邱同罗肯舍弃一生辛苦修来的功力救你,是因为你父亲当年的恩义；而我肯收下你做徒弟,为的是当年邱同罗对我的恩义。你记住了,这些信诺,为的都是彼此的恩义,不是金钱权势,不是色相欲望!这世间,恩义重于山。你杀了别人,别人也要杀你,你只能困在这陌生之地,这是仇恨带来的后果,仇恨与恩义带来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希望你这两年饱读典籍,遭遇种种,能明白其中真意。
还有,邱同罗让我保你性命,我自会信守承诺做到,可是你一旦进入了四灵门,拜我为师,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若再作恶不逡,我会立刻取你性命。你自己仔细考虑一下吧,要不要拜我为师。”
江小楼毫不思索,道:“弟子愿意。”当下磕头行礼。
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能,如果今日撒了谎,那么这一辈子都无法进入四灵门了。
那块玲珑玉,原本就是师父考验他的一个圈套。
见江小楼答应的如此痛快,柳传菲脸上大有欢喜之色,不过眉目深处,也有一丝忧虑。
抛下一本厚厚的黄色书卷,江小楼拾起来一看,月光下看不太清楚,但皮面上的几个大字依稀可见“四灵门门规戒条”,不由吃了一惊,竟有这么厚一本门规戒条!
柳传菲道:“这门规戒条极多,你没事翻阅一番,不想看也没事,你只需记住一件事,那就是听我的话。听了我的话,犯了门规也没事,若是不听我的话,不管你犯没犯门规,我都收拾你,好生记着!”
她生性洒脱,颇有主见,她认为世间万事全在于心,一个人就算不拘小节、行事不羁,就算不守什么门规戒条,也可能是个顶天立地之人,一个人就算他处处循规蹈矩,天天仁义道德挂在嘴上,也往往是阴险毒辣的小人。这些末梢细节,没必要斤斤计较,更何况,这个徒弟是注定要终生待在这明月谷了,有自己看着,完全可以镇住他。
侧脸瞅见江小楼脸上似乎有失望神色,心念一动:“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谨慎些好。”接下来的时日,她只传授江小楼练习龟伏功,毕竟这门功法乃防御之术,无法伤人,就算他真的练到极致,也不会尾大不掉。
久而久之,江小楼有丝不耐,柳传菲冷冷道:“欲速则不达!我教你什么你就学什么,跟我撅什么嘴!”抽出木棍就是一顿木棍伺候。
江小楼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躲避,咬着牙承受,等她打完了,不忿道:“我没犯门规,也没错,你不能无缘无故打我。”
柳传菲冷哼道:“你是我徒弟,我想打就打,你不服么?”
江小楼默然不语,柳传菲“咯咯”一笑,眯眼仔细瞅他,见他一脸不服,但又一脸的无奈,忍不住放轻声音,柔声问:“小楼,师父是不是很凶?”
江小楼点头,忽然感觉不对,连忙摇头,但是晚了,她眉目中怒意波浪般涌出。
“不——”江小楼声音似被剪刀从中剪断,他感觉耳朵上冰凉,接着是火辣剧痛,他盘坐在地,欲要起身,柳传菲发现他意图,膝盖一顶,将她压倒地上,似乎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手中的耳朵拧了不知道多少圈。
“又多拧了一圈!”她手指一松,江小楼伸手将她一推,他情急之下估计没看推的方位,这双手直朝她胸膛推来,柳传菲“哎吆”一声,迅速闪开,为了躲开这冒犯的双手,身子退的太急,差点没仰面跌倒。
江小楼捂着耳朵,龇牙咧嘴,撒腿就跑,背后,似乎听见师父的一阵斥骂之声。
江小楼转过峰脚,一不小心跌到草沟里,大口喘气。
忽听一声咳嗽声传出。
探出身子,看了看,山壁前多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身材娇小,圆圆的脸蛋,一双眼睛又黑又大,忽闪忽闪的如天上星,正是“三盏铜罗飞”中的另外一个曲灵。
山中近三年,已经见这个人来过无数次,每次现身之前总是大声咳嗽一声,有事无事脸上总带着三分温柔的娇笑,脸蛋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加上眯成弯月的大眼睛,说不出的可爱。
只是虽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年纪,但实际年龄一定不是如此,山中之人,修炼气功,多静食素,驻颜有功,年龄很难判断。
这个人是他师叔,是他长辈,虽感觉这个师叔活波可爱,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亲近之意,却总不敢将目光多在她身上停留,尊敬远胜亲近,甚至是敬而远之。
师父虽然整天凶巴巴的,但反而令他不惧,想日日与她相处,那种奇怪的感觉,从来没有过,只有一次,在梦里出现过一次。
曲灵头顶扎着两条大辫子,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
柳传菲上前一把抓住,用力拉扯,曲灵大声咒骂,却顺着她的拉力一下子撞到她胸前,双手一抱,揽住她细腰,吃吃的道:“二姐,大姐又走了,没人陪我做耍了。”
“臭妮子,不思进取,除了玩就是玩,你天天腻人,估计大姐是被你烦走的。”
曲灵噘着嘴,她个子矮小,用头一撞,正撞到柳传菲的下颌,“才不是,二姐,你才烦,好不容易收个徒弟,天天欺负人家,不怕人家认为你是个怪物,母老虎,撒腿跑掉了?”
“他跑?我抓到把他耳朵拧下来。”
“二姐,小楼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女人……你这样……刚才成什么样子……这个未免不妥……”
“原来你早就来了!你乱说些什么?”
“没有!没有!二姐,你发春了,咯咯,干嘛摸我……”
“你随便,我不怕痒。”
“呵呵呵……”
“停下停下,咱们来比比,谁丢石子丢的准。”
“好啊,我先来。”曲灵笑呵呵笑着,拾起一枚细小的石子,忽然转过身,冲这边看了过来。
江小楼大吃一惊,站起身子,只听风声“嗤”的一响,肩头一震,半身麻了,刚从草沟里爬出来,又栽了进去,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爬起身子在草里蹲了许久,听了一会二人没有走过来,蹑手蹑脚的离开,回到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