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突然很难受。那种感觉心都揪在一起了。又是一次的酒入肠,牵肠挂肚。r

那晚醒酒汤我没喝进肚子去,苏恒倒是派上用场了。他喝了之后就要送我回去,还是没有开车,在路上招了一辆的士,送回了沈红玉家门。r

出租车里没灯,夜色把一切都很好掩藏起来了。r

我想起以前报社的老大炒我鱿鱼的时候,拍着桌子骂了我一句印象极为深刻的话：“你再这么颓废下去,凡事只用你的热情不用你的脑子,你迟早玩完!”r

玩完,这个当时对我来说极严重的话,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到,原来一向斯文的老板骂起人来是那么让人伤心,一点颜面都不存了。r

我没有得到半点安慰,回去沈红玉狠狠的批了我：“你是不是真的傻啊？!他明明就是喜欢你!懂不懂!都这么明显了你丫还装糊涂有没有脑子啊？!!”r

我装糊涂,我没脑子。r

我早就没力气反驳她了,沈红玉懒得说我,气的坐到电脑跟前,嘟囔一句：“白白浪费我的范思哲套装……”r

做事不止需要考验热情,更要靠脑子,等热情消退那一天,还能继续坚持。r

我愣了的问出一句：“他喜欢我什么？”r

这是我一直不敢相信的,他的所作所为,在我看来完全没有理由。r

沈红玉一口茶险险喷出,她盯着我眼神越来越凶,没有说话。r

“你确实是没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她嘟囔。r

我发现最近沈红玉出门的时间也少了,反而时常赖在电脑上面。r

不知道她又找到了什么新的娱乐,轰轰烈烈投入了进去。我想起我刚认识沈红玉的时候,她的ID是侠女。签名也是快意恩仇,潇洒自若。r

她的确没有羁绊,活的快活,堪称是个侠女。r

但我,这些日子,那阵难受的感觉一直存在着。r

苏恒的时间也有了些变化,他好像不像原来那么有空了。就觉得眼前他的身影,骤然减少了起来。r

唯一的,就是我坐在下面,看着讲台上他在讲课,他偶尔还是会点我名,表面好像一切如常,但感觉,就是不同了。r

苏恒没有说错,十一过后第三天,学校的考试就轰轰烈烈开始了。而那个时候,我因为别的情绪覆盖,竟然早就忘记了紧张。r

我们这一批读研的又是单独测试,由各自导师批改,因此几乎当场改卷的都有。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r

就算还有一点紧张的学生也在这种雷厉风行的迅疾中消弭无形了。没人有时间去紧张,从开考到成绩一锤定音,最慢的也只隔了一个晚上。r

我竟然破天荒考了个第三名。这是总成绩,而我本职的课业,居然达到了九十分之高。课业顺利通过不用想了,好事来的太快。r

李红曳和另一群女生走过来,我说了事件来的还是太突然,有点招架不能。r

李红曳轻轻说：“说真的,一开始我还对你挺不服气的,想不到你真有实力。柳翘白,我恭喜你。”r

旁边人道：“好老师教出来的到底不一样,名师出高徒。”r

我知道我这个著名教授弟子的身份早就传扬出去了,现在人这样说,我也只会笑。还好,导师,没给你丢脸就行了。r

我不由自主向讲台撇去,苏恒在台上冲我露出微笑,我有丝心慌,却没有移开视线。r

等人都走开了,苏恒坐在我桌子对面,轻轻看着我：“你很棒。”r

简而言之这句夸奖在我心里还是掀起了涟漪,我惊觉我此刻的心态竟和拿了高分渴望得到夸奖的心态相似。r

苏恒说：“翘白,你努力得到回报,你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r

我心里冒出一种古怪的预感。r

抬头看着他,只见苏恒略微低着头,若有似无地拨动着他的手指,轻然道：“补课今天为止,可以不用了。”r

我微微怔愣。r

看着苏恒,他却站了起来,朝我微微含笑点头,慢慢走出了教室。r

我有些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我能感觉到,从那次,苏恒的态度就变了。他原先是沐若春风的男子,处处带出温柔,现在他就好似一缕清风,谦谦有礼,却真的,渐渐让我找不到那种亲切感。r

而更害怕的是,这段日子,我竟然会动不动就想他。r

在他在意你的时候你拼命躲,当他不再给你特殊照料了,你反而怅然若失。这叫犯贱。r

他说,他不逼我。r

我马上就要怀疑,这句话只是我做的一个梦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发呆的频率。r

沈红玉那天晚上到底憋不住问我：“我一直不明白,翘白你到底在别扭什么？”r

别扭什么,我想了很久想到一句话形容：苏恒站在那的时候,我就从来不觉得我能走近他。r

沈红玉拧着眉思考：“你觉得你们有距离感。”r

彼时我情绪特别伤感,冷不丁就文艺了一句：“我觉得他不像这个尘世中的人。我们都是俗人,他是谪仙。”r

沈红玉咽了口唾沫,被呛到的样子：“所以这个谪仙贸贸然看上了你,你就觉得特不靠谱。”r

我明白在沈大小姐眼里,其实没有什么男子是遥不可及的。就算面前来的真是一个王子,她也有匹配的光环。r

我认为,即便真有这样举世无双的男人,即是举世无双,又怎会被我遇见。r

沈红玉的嘴巴能吞下一个鸭蛋,她慢吞吞拍着我肩膀来了句：“翘白,人太清醒不是好事,你为什么就不能像灰姑娘一样配合,热情地跟王子跳一场舞。要说,这个尘世多么寂寞如雪……”然后缓慢扭头走了。r

直到我被她惊悚,无意中回头看见她的电脑,才发现,这是一句网络上多流行的台词。r

人家都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我不知道我一直的顺风顺水算不算得意。r

公司和寰宇搭上线,都在围着这个大东家转悠。我和艾咪咪在办公室里,负责新一期的策划案。r

和咪咪姐搭档,干活不累,她嘴里能迸出各种新鲜的话题,不管是八卦还是新闻,有价值或没价值。r

“翘白,把台子上的文件夹拿给我。”r

我手中握着笔在神游,一丝没听到她的话。她上来敲了敲我桌子,我才惊觉连忙把东西递给她。r

艾咪咪说：“翘白,你最近精神老是恍恍惚惚的,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r

我红着脸,慢慢摇了摇头。r

艾咪咪顿了顿,说道：“我出去送材料,有什么事你就说,打我电话。”r

我朝她笑笑：“好。”r

艾咪咪转身步履轻快走了。办公室关翰青和艾咪咪是金牌搭档,所以时常,剩的都是我一个人。r

平时都觉得没什么,怎么现在,陡然就觉得这么凄凉。r

最近我也没敢主动告诉沈红玉,因为她一定会嘲笑我自作自受。沈红玉现在也没空理我,她简直变成了电脑的亲密爱人。经过我偶尔观察几次,她刷出来的都是某微博界面。r

我从未如此受过冷落,起因是我居然比不过电脑。看,连沈红玉都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是个灰姑娘,苏恒更该知道我和他的差距。r

我垂头整理着材料,桌上还散落着艾咪咪的几本杂志,都是商业方面的。但商业杂志上也会有八卦,我把这些书整理起来的时候,伸出手,赫然发现一本书的封面上,映着非常大的标题：r

沈氏千金神秘男友曝光!r

配着非常大的插图,耀眼的紧,但就是因为图片太大,反而上面的人影不太清楚。但我跟沈红玉朝夕相处那么久,不至于认不出她来。r

沈氏千金？r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翻开杂志,看到那篇报道,对准了仔细看。r

照片是拍到沈红玉坐在车子里,她的侧影被拍的很大,在她旁边很小一块,露出一个男子的瘦小身影。r

我看了几眼后,终于不可置信地想,江子渊？!r

鉴于这个神秘男友的标题太过于惊悚,我反反复复把报道看了好几遍,发现写这篇报道的记者也很词穷,只说在车里拍到沈家的千金和一陌生男子约会,其余的基本都是各种猜测和论断,标题起的很爆料,内容则很干瘪。r

不过这些记者的专长就是捕风捉影,经过他们的渲染,什么事都能成大事。r

想了良久,我摸起一边的手机,给沈红玉拨了过去,等了会儿,居然传来已关机提示。r

我猜这姑娘指不定又沉浸在什么事儿里了,索性放下电话,继续盯着杂志看。这是一家专门爆料商界人士娱乐传闻的杂志,我没想到沈红玉的作用力居然能在这样一家杂志上登上头版头条。r

一直以来我对沈大小姐的家底了解只是表层,现在看来她们家真是叱咤风云的那一类。r

从前我不看商业杂志,不知道这种信息是不是常见。我一上午都有些心神不安,想着还是通知沈红玉一声比较好。r

但是直到上午十点钟我才打通她的电话,赶忙道：“喂红玉,你在干嘛呢？”r

沈红玉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疲：“我在家呢,你怎么了？”r

我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的杂志,有些囧,只好斟酌着道：“你,看见那些商业杂志了么？”r

想不到我此言一出,沈大小姐立刻没好气起来,语声纠结道：“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么？”r

我略微有些讶异：“你知道？”r

沈红玉顿了顿,郁闷道：“知道,……我老爸正在家里给我善后呢。”r

听出她其实也非常的情绪不佳,我心里唏嘘了一下,再稍微寒暄几句,就主动把电话挂了。r

既然已经在善后,我也不用多操心了。r

没想到有一天能看见自己好朋友的八卦,这种心情非常微妙。r

我的手伸进上衣的口袋,触碰到坚硬的对戒表面。登时心慌意乱,对戒。为什么要是对戒呢？r

我一进家门,就看见迎面一个中年男子也走到了门边。r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沈叔叔好。”r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沈红玉她传说中强悍又NB的老爸,就算来见女儿也是一身的笔挺西装,打扮一丝不苟。加之笑容慈善,看着倒和蔼可亲。r

很有商界中的大佬,社会上的精英的气势。r

大小姐她爸用镜片后的一双眼观察了我一会,眼神并不犀利,也没让我兴起反感。只片刻后他就笑道：“你就是小柳吧。”r

我点头,拿出在长辈面前的规矩姿势,点头说：“是的沈叔叔。”r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慢慢道：“小柳不错。”r

沈红玉嗤了一声,说了句：“翘白,你还不进来。”r

我于是这才赶忙换鞋子,一边冲沈先生笑着,一边慢慢走进了客厅。沈先生在门边转头：“那我先走了。”r

沈红玉挥挥手：“爸再见。”r

眼见女儿如斯,沈先生也只笑了笑,转身开门便出去了。r

我看到沈红玉吐了一口气。r

我很想知道她老爸是怎么善后的,于是问道：“叔叔来干什么？”r

沈红玉瞥了瞥杂志,撇嘴道：“他来问我,那人是不是真是我男朋友？”r

我汗了一下,才发觉沈红玉的眉眼和她老爸真的很相似,一贯透出一股强盛逼人。即使笑的时候,这种气场也不会改变。r

我问：“那你怎么说的。”r

沈红玉道：“他听风就是雨,我当然说不是。”r

我心里为江子渊同学默哀三分钟,还以为经过这些日子,江同学在沈红玉心中有所改变,想不到还是徒劳无功。r

我看到沈红玉旁边还摆着一本相册,她看了看我,忽然犹犹豫豫道：“翘白,我有个事跟你说。”r

我收回视线,看向她：“啊？”r

沈红玉把相册拿过来,抱在怀里,说道：“翘白,刚才老爷子不是问我有没有男朋友么,还要看我相册怀念。我就拿出来了,翻给他看。结果……”r

她把相册给打开。r

我伸头看,她就指着一页说：“他就看到了苏师兄的照片。”r

我头皮麻了麻,不敢相信道：“你居然把师兄的照片放在你的相册里面？”r

这人真的太生猛了,这事也能做？r

沈红玉表情莫名,也没被我打击到,就说：“帅哥嘛,反正也是放进去养眼。问题是老爷子看见了,就蹦了一句,问这个是不是就是我男友。”r

我看了看她,我猜沈红玉现在也没那么自在,也到了沈先生对她身边男友热衷知晓的地步了。r

沈红玉不知我想什么,继续说下去：“我当然说不是。老爷子不知怎么就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然后说眼熟,问我还有没有别的照片。”r

说到这她目光为难地看了看我。r

我面无表情。r

她说道：“呐,你知道,我是珍藏了几张苏师兄的照片,就翻给老爷子看了。结果老爷子看了之后,就说他认识苏师兄。”沈红玉一拍大腿。r

我忍不住道：“然后呢？”r

沈红玉又看了看我,样子略迟疑道：“我也问他,他说以前出国参加一次研讨会的时候遇见过苏师兄,当时苏师兄就在他参加会议的那家公司里面,呐,也就是寰宇集团的总部。老爷子说,他当时正在和集团CEO,苏青河谈生意。”r

我木然了。半晌才艰难道：“总部？寰宇集团的老总,好像是姓廖？”r

沈红玉拍了下手,朝我看道：“寰宇是国际公司啊,他的总部设在国外。企业的一把手老总叫苏青河,翘白,苏师兄也姓苏,这么碰巧,你说里面,是不是有联系？”r

我心里轰隆隆的,更加木然看着她,是不是有联系？这个问题问我,我也不知道吧。r

沈红玉为难道：“本来我也想问老爷子的,但老爷子说他也不太清楚了。只是感觉,苏师兄和苏家,应该有很深的关系才对。”r

我默然了。r

事实是我也只能默然。沈红玉说的都不在我接受范畴内,只觉得格外刺心罢了。r

沈红玉眉心微蹙,好像也有些闹心的样子：“江子渊曾说过苏师兄是书香门第,他家多数都是知识分子,我倒没往商界那方面想过。不过,现在觉得,就算是书香门第,也还是有可能出一两个商业上的精英的……”r

我继续怔然,苏恒出身书香世家,这种传闻在学校其实不是秘密,没有人怀疑苏恒的成就,听说他的母亲就是国外很著名的女学者。据学校的传闻是,受家庭熏陶,苏恒也是很早,就拜入了导师的门下。r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书香门第,也正如沈红玉说的那样,其实也不见得会人人都是学者。总有那么一两个,或许不是。r

我慢慢摇头：“这些我不清楚。”r

沈红玉拍了拍我的肩,叹道：“改天我再帮你打听打听吧。”r

我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对戒,沈红玉伸头看了看,“挺好看的戒指,”接着她又吐吐舌头,“苏师兄送你的啊？”r

我没言语,沉默地点头。r

沈红玉没像过去那么有精神,揪着开始八卦。只叹息了一声：“苏师兄那么阔绰,也确实不像是世代书香啊。”r

我想起句话,这世上最有钱的,永远是握有大把钞票当纸烧的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