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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不能甘心(4)


  “不怨。当初我就说过,我会照顾他一辈子,无怨无悔。”

  那个时候,再苦她也没有怨过,她只是想照顾他,等他好起来,那便是她的初心。

  爱一个人,会让人失去了初心。她变得爱计较,开始怨,开始悔。可说到底,她不过就是想得到他,想和他在一起,既然如此,她就不该退让:“爷爷,如果我现在答应你,会照顾他一辈子,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你是不是能同意让我入家谱?”

  “裴家的家谱于你来说,还重要吗?”

  “重要!”

  “既然重要,当初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一声不吭,连对我也不说?”

  申璇突然怔怔地看着裴立,看到眼前的老人苍眸泛红,她心口一疼:“爷爷,我……”

  裴立苍眉紧蹙,眸底已有痛色:“你可知道‘申璇’两个字要写进裴家家谱有多难?那日宗祠里写你名字时的情形,你是知道的,那些人反对成什么样了?可是我要让你当裴家的人,不让裴家的人欺负你,最后只能拿出家主的身份来压住他们,硬把你的名字加了上去!你可珍惜过你在家谱上的位置?”

  申璇内疚愧歉:“对不起……是我辜负了爷爷。”

  裴立叹声道:“我一直记得你的承诺,你说过不会离婚,哪怕锦程在床上躺一辈子,你都会照顾他。你离开的理由在你的承诺面前有多苍白,你知道吗?”

  “爷爷!”申璇松开扣住案角的手,快步走到裴立身边,拉住他的手,“爷爷,以后我不会再离开锦程。我向您保证,不管任何理由!”

  裴立的目光刺破申璇的目光,望到她眼底的坚韧:“当裴家的主母,会很辛苦。”

  申璇不住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比你以前在裴家照顾他的那三年,还要辛苦。”

  “我知道。要平衡各房之间的关系,要有当家主母的威严,做事要顾全大局,不能莽撞,凡事要深思熟虑,万事都要精密细算……”申璇的肩忍不住抽动了起来,她握着裴立的手,一边说,一边抽泣,说一句,背后就像被拍下重重的一板。

  那日在禁园里,裴立一声声问“你知不知错”,让她一生都无法忘记。因为她的错,她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若她能早些明白这些道理,她便不会犯那个错误,那个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教训!

  裴立听着申璇说话,当时禁园里发生的事情再次浮现,那一摊血水让他的手不禁颤了起来。蜷指背在身后,紧紧捏住佛珠,他深吸了一口气:“阿璇,锦程兴许并不值得你付出什么。”

  申璇突然间眸静如水,连心都静了,她淡淡地说出三个字:“他值得。”

  裴立在申璇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申璇用力点头:“嗯!”她记得,她说裴锦程值得她付出,哪怕爷爷说兴许他不值得。

  裴锦程是在主宅外面和申璇分开的,申璇说要去找一下锦悦,有点私事要聊,于是他便先一步回到了梧桐苑。按照跟白立伟的约定,晚上给爷爷看过那些材料后便跟对方电话联系。

  有威胁,便必然要讲条件,他想知道对方的底牌。

  从与爷爷的谈话中,裴锦程只感觉老人平静得过分了些,要知道拔掉一个帮会那么大的案子,换了别人,都不可能毫不在意。要不然就是爷爷太过强大了,已经没有多少事能让他动容。

  电话打过去,白立伟接了起来:“锦程,吃过晚饭了?”

  “是的,吃过了。”

  “资料给老爷子看过了吗?”

  “看过了,想问问您的意思。”

  白立伟幽幽地叹了一声气:“锦程,不怪爸爸想得多,爸爸老了,珊珊年纪也不小了,她也跟你结婚这么久了,你们应该怀个孩子。孩子生下来,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那些什么十九年前还是二十九年前的事,就都不是大事了。”

  裴锦程听着白立伟的语重心长,眸色越来越冷冽,直至寒光如刀迸出。他终是应道:“好,这件事情我同珊珊商量。她准备要孩子,自然是要调理一下身体的。”

  白立伟一听,虽然不能完全相信,但还是觉得成果显著:“那好那好。等珊珊怀了孕,我就让文珠过去照应着。”

  裴锦程挂了电话,心底升腾起的恶念一阵阵地凶猛起来。十九年前,爷爷拔掉永泰会,是因为永泰会企图吞并裴家。爷爷说那个时候他不能不反抗,不能眼睁睁地任别人踩着!如今呢?如今的裴家和十九年前又有什么分别?

  孩子?裴锦程嘴角挂起一抹冷笑,现在是要孩子,那下一步呢?

  翌日清晨,裴立出面,召集裴家有发言权的长辈齐聚在宗祠,要将申璇的名字重新录入家谱。

  申璇再次目睹了因为一个名字而爆发的战争。

  裴立被推到了负能量的边缘,家主做事的远瞻性和权威性受到了强烈的质疑,指责裴立看人不准,出尔反尔,把裴家人当猴耍,毫无一个家主该有的果敢和睿智,简直是浪得虚名,不配为一家之主!

  申璇和裴锦程这样的晚辈没有说话的资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立被裴家的长辈数落。申璇纤指蜷握成拳,再次痛恨自己之前的不成熟和不理智,才让自己尊敬的人被他人看轻。若不是她那样离开,爷爷当初也不会狠心地除她的名。

  裴立坐在家主椅上,身后都是祖先牌位,他慢悠悠地站起来:“上一次我将申璇的名字写入家谱的时候,是以家主的身份;这一次,我依然以家主的身份将她的名字写入。”

  裴家二爷愤然不满:“大哥既然要这样做,何必把我们这些人叫过来?”

  裴立笑道:“我是想把这一喜事和大家分享。”

  “哼!”

  裴立微微一叹:“家主的位置我就要传给锦程了,他的妻子自然应该入家谱,否则这主母印交不出去。”

  裴家二爷怒道:“申璇背离过裴家,有什么资格做主母?”

  申璇的手被裴锦程用力捏住,她的心又硬了一层。

  裴立不疾不徐地解释道:“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如今我认为,她有这个资格。”

  “都是你认为!”

  裴立苍眉挑起:“她是我的孙媳妇,我自然更有资格来认为!”

  “大哥!你这是以权压人!”

  裴立坦然道:“对!这件事,我就是以权压人!”

  申璇的名字重新再入裴家家谱,照样如第一次一样,惹得裴家长辈个个拂袖而去。

  裴立待那些兄弟手足都走了之后,点了香,递到申璇和裴锦程的手里:“锦程,阿璇,来,给老祖宗们上个香,磕个头!让他们保佑我们裴家基业永固、儿孙满堂。”

  裴锦程和申璇敬香后跪在牌位前摆着的蒲垫上,伏地磕了三个头。裴立坐在家主椅上:“起来吧。”

  申璇和裴锦程站起来,裴立看着申璇:“阿璇,要是在过去,你进了裴家家谱,就要冠夫姓的,但是社会在进步,男女平等,所以你还是姓申。可你今天重新入了裴家的家谱,你要记得,今后,你就是裴家的人了,你一定要明白,你往后是裴家的一分子,你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都一定要想着裴家。”

  申璇点头:“我知道,爷爷。”

  裴立看了看裴锦程,又睃一眼申璇:“今天有件事,我得和你们说清楚。你们既然决定要在一起,一个是裴家的家主,一个是裴家的主母,你们就不是普通的夫妻,要考虑整个裴家的利益。还有,你们是不能离婚的,谁提出来,谁净身出户。这个协议当初阿璇嫁进来时签过一份,今天我重新拟了一份,你们两人都把字签了,我会请人进行公证。”

  裴锦程和申璇很平静地听着裴立说话,即便裴立不说,他们也都很清楚裴家的这个规矩。离婚对家族的元气伤害太大,所以一直以来,裴家是所有豪门中婚姻关系最稳定的。

  裴锦程揽了揽申璇的肩膀:“爷爷,我们知道那个协议,等会儿按您的意思,签就是了。”

  有时候淡淡一句,明明没有海誓山盟,却像烙进骨子里的誓言。“净身出户”四个字,哪个豪门中人可以看淡至此?但申璇轻轻一瞥,看到的居然是裴锦程的散漫。

  在这种时候,他居然是这样的神情!他真的无所谓吗?这样地无所谓,哪怕“净身出户”?

  这世上最美好的誓言恐怕就是如此吧?像是要拿着拼尽一生挣来的荣耀来做赌注,而他的眼里,只有赢,没有输!

  当初结婚时,没有相携紧挽的臂弯,如今签协议时,却有温热相扣的手掌。

  一笔一画写下的,都是誓言。

  待两人签好字,裴立将协议书收好:“锦程,你去叫阿生过来,让阿璇在这里等你好了。”

  裴锦程看一眼申璇:“我去去就来,等我一起回梧桐苑。”

  申璇点点头:“嗯。”

  书房里只剩下裴立和申璇二人,协议书被裴立锁进抽屉里,而后他拿着钥匙朝着申璇走去。

  申璇怔怔地站在原处,直到手被老人拉起,手心被摊开,被老人握热的钥匙被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爷爷?”

  “阿璇,我信得过你。”裴立把她的手掌心合了起来。

  “爷爷……”签字时,那么神圣她都没哭,听到老人说“我信得过你”时,她却突然间泪腺酸胀,明眸里氤氲起的水汽,让她显得无措,“爷爷……为什么不把钥匙给锦程?”

  裴立大方一笑:“他是个男人,你若有一天设计他,让他身无分文了,他应该想办法去挣;而你是个女人,做事业没有男人那么容易。”

  老人的头顶是明亮的灯光,映进眼底那些光却变得分外柔和,甚至安详:“锦程很多时候不够好,但是他也有很多优点。我想,他再糟,变成植物人只怕也就是极限了,曾经你都能好好地守着他,这辈子,你也要好好地守着他。”

  “阿璇,他再坏,你也就当他是个吃喝拉撒都要你伺候的植物人,别跟他计较。你们太年轻了,年轻时候犯一点错,若不被原谅,留着一辈子都无法释怀。”裴立伸手把申璇眼角的泪花轻轻拭去,无奈一笑,“阿璇,爷爷老了。你看,你都比爷爷高了,爷爷年轻的时候跟锦程一般高,如今是一年比一年矮了,骨头在缩了……”

  申璇心里突生悲恸,摇头道:“爷爷!您不老!一点也不!”

  “好好好,不老。”裴立浅浅笑道,“当年你奶奶赌气去了法国,我一直找不到她,直到去世前才通知我去。她自己也难过,死前告诉我,永远都不要去法国了。她也是个执拗的人……唉,我这心里面的疙瘩到现在也没解开。你们啊,别步我们这些人的后尘……夫妻之间,不能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知道吗?”

  “嗯。”申璇这才忆起,裴家的产业在法国是没有的,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也没提,“爷爷,我不会了。”

  裴立满意地轻点了下头:“男人年轻的时候难免犯糊涂,男人现在好,也不一定永远都好。这抽屉里,我留了遗嘱,若有一天锦程权势滔天,非要对不起你,你又根本拿他没有办法了,爷爷给你做了一个基金,是那时候你刚入裴家家谱,我拿着你的资料去瑞士做的。最初还想通过先进的技术让你给锦程生个孩子,可时间越久啊……”

  裴立唉了一声,讪然一笑:“人老了,做事情就不如年轻时候决绝。人心都是肉长的,连自己家里人都做不到那样照顾一个人,爷爷是有眼睛的,看得到你的真诚。后来想想,锦程这辈子怕是就那样了,你是个好姑娘,再过五六年,他要再好不了,家主总是要换的,裴家子嗣也是会有的,到时我就给你找户人家,总不能真让他耽误你一辈子。你名字在裴家的家谱里,就是我裴家的人,再给你弄个基金,你有了那么厚的嫁妆,到时候真要嫁人,也好风风光光的,腰板也挺得直。”

  申璇紧紧地捏着手中的钥匙,啜泣不止。须臾,她手臂颤颤打开,抱住裴立。她曾经居然觉得自己不欠裴家,如此厚重的信任,她何曾报答过?若不是这次回来,她到现在也不会知道,原来很久以前,自己已经被爷爷这样对待过。“爷爷,是阿璇对不起您!一直在辜负您!”

  裴立安慰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说:“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裴家人谁也不知道,锦程也不知道,你也不要告诉别人,爷爷这心太偏,一碗水怕是端不平了。若以后锦程真会对不住你,你就拿着那些基金,好好过日子,可别做伤害自己的傻事。若真有那么一天,是爷爷对不住你,没有管教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