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年底，各部门都会不约而同的忙同一件事：本年度的费用总支出和来年的费用预算。这是一个核心圈子的事务，因为涉及到的都是内部敏感的数据。我在朱总的办公室安排了会务工作后，刘凯和几个人进去开会，我就关上门退了出来。这一次小会议统计了本年的总支出数据，并按照该数据对比年初的预算，去估计和申请来年的总预算。
会议结束后人员散去，朱总在办公室叫我过去。他背靠着座椅，摘下眼镜，用手揉着眼睛说：“你看一下各营业部日常办公都还缺些什么，这几天都增购补回来，现在费用有些剩余。”
我说：“好的，我先汇总一下。尽快明天打个报告和清单让你签字确认。”
“我这两天请假回老家一趟，这事你拿主意做就是，尽量换些资产，该报废的报废掉。回头我补签。”他把眼镜挂到脸上，看着我说：“对了，不用写在行程表，就说我不在就行。”我说好的，就退出他办公室。
第二天八戒递给我一份报告，关于大客户部补充购进明年礼品的报告，预算是18万，建议合作的供应商是鹏飞。我看着报告，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八戒显得有点不太自然，两眼扫着周围。我把报告夹文件夹里面放好，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走到办公室外面的角落，刚把烟点上，八戒就从拐角出现，我丢过去一根烟：“说吧，别搞得像个间谍似的。”
“小林，这个东西不简单。”八戒欲言又止。
“我还不明白吗？冲费用嘛，没用完，明年预算就批不了那么多了。”这是很多单位一直以来的通病，如果本年度的费用没有达到年初的预算，说明在相同情况下这样的实际支出足以维持一年的开支，那么来年的预算就会参考这个数据，比今年的预算扯平甚至更低，就不用说申请提高预算了。
八戒小声的说：“还不止这样。嗯，怎么说呢？别的我不能和你说太多，昨天朱总找我说了这事。至于鹏飞，你知道他是哪里人的。”
我一下明白了这件事了，拍着他的肩膀说：“那我现在就写意见，直接拿去给李主任签字就是。”说完丢了烟头转身就走。八戒还在后面不放心的小声说：“小林，这事就我知道。”
我转过头故意狡黠的说：“你和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啊。”
八戒松了口气用手指着我笑：“你啊，是是是，我什么都没说。”
李全看着报告，一言不发。我静静的等待他开口。
“我就觉得奇怪了，一个做文具的鹏飞，神通广大，什么都卖？这报告买的可不是文具呀。”李全抬起眼直视着我，他的眼神是问我知不知道内幕。
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李全继续说：“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我知道这里面的问题，但这个问题我不能说，说出来别说我，就连八戒也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大客户购进的礼品，当然由八戒的名义来起报告，而令人意外的选择鹏飞，且毫无对比参照的独家供应，其中的奥秘就大有学问。如果我没猜错，鹏飞这次也和八戒一样只是名义上的，相当借壳上市那样的操作类型，因为鹏飞有着是集团现合作供应商的身份显得顺理成章，通过他的名义来签订合同和开具发票以及日后的转账一切流程可以自然衔接，而实际的货品供应出处就不得而知了。这个事，世界上估计就三个人知道，一个是老板，一个是鹏飞老史，一个是八戒。李全说过，三个人知道，是保密，因为责任明确。一入侯门深似海啊！
“朱总昨天让我也看看各营业部有需要补充的办公物资没有，我拟了清单出来，还没确定在哪家出货。昨天开了小会，关于今年的总支出的。”我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李全懂我的意思。
“朱总这样对你说？”
“是的。”我回答。
“这是一个很重要和明显的信号。他为什么没找张志安？”
李全的话说到点子上，我一下想到朱总的变化，再细细的咀嚼他后面的交代“我补签就好“，说明他对我的信任已经超过他名义上的下属法克了。
“我们再回到这件事上。我知道要冲费用，但也不是这样冲法呀。你看这个鹏飞，他原本就没这个物品的，再看看这个价格，完全没有其他可以比较。”李全用手弹了弹报告，口气里破天荒第一次显示出对我的不满。也难怪，我签了意见并没有提出问题，而身处销售部，我说一点都不知道内幕显然有点说不过去。为了在李全面前弥补这个首次出现的我不称职的批评，我自作聪明的找了个借口转移问题的焦点，并不可原谅的让事情更加复杂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