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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谁的荷尔蒙在飞?


周一早上,传来附近的一家幼儿园老师和小朋友玩游戏的欢乐笑声。我很早就醒来,在毫无生机的客厅里来回不停地踱着小步,外面的笑声勾起我一点点回忆。原来我还来不及长大,就已经匆匆老去。

我断断续续的看手机,甚至怀疑它是不是哪里坏了。十点半了,吃了早餐,叼了根烟上厕所,狭小的洗手间里烟雾迷蒙。我仿佛听到外面传来手机铃声,顿时屏住呼吸,前倾身子耳朵贴着门。没错,我的手机在响。赶紧撕下纸巾,手忙脚乱擦一通,提着裤子冲出厕所,抓起手机:“喂,你好。”

话筒里传来甜美的女声:“你好,林先生,我们是港龙集团,在网上看到你投了简历,认为你还符合我们公司的条件,想现在电话面试下你。请问林先生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方便,你请说。”我微微扶着小腹,尽量忘记刚才还未排尽的毒素。

回答几个简单的问题,不外乎以前工作负责的内容和自身所掌握的技能。最后她说:“好的,林先生,明天下午来我们公司面试,请带上你的证件。”

我连声“好的好的”挂了电话,舒了一口气。阳台上,有一丝阳光,拐弯抹角,穿过层层阻拦,微微照了过来。迫不及待打开电脑,查找港龙集团的信息和我应聘职位的要求。是在深圳与惠州边界上的一家港资工厂,看介绍规模很大。我记下了它的详细地址和公车路线,放下笔,点了根烟。肚子传来一丝胀疼的感觉,我才想起刚才未完的大事。冲进厕所,一,看傻了眼,咦,哪个家伙这么缺德,大便也也不看准洞眼!白净的便坑瓷砖上面,一坨黑色的大便分外抢眼的凸显在那,从其十分不美观的外状分析,他的主人严重上火!

中午毒辣的阳光让人无处闪躲,街上人群稀疏。按照查询的线路,我需要到一个荒凉的地方转车。之所以说荒凉,是周边全是满目苍夷的荒山和工地,偶尔呼啸而过的大货车,随处可见的摩托车,倔强的证明着这里的经济潜力和充足的人气。没有站台,只有一支铁杆顶着个公交牌子孤零零的竖在崎岖的土坡上。远远的看到我要乘坐的那路公车缓缓而来,我赶紧走进公交牌子,探着头确认是否是开往我要去的方向。突然左脚下传来一阵利物的刺痛感,很明显我踩到能穿透皮鞋的东西。我条件反射的抬起左脚,土坡上一根露出地面5厘米长的瘦小钢筋,在它周边那些被我刚才匆忙中压扁的杂草里,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向我显示着它不容被忽视的存在。我脱下鞋子一看,鞋底一个窟窿正在慢慢的弥合,却始终掩饰不了那个刚刚被穿过的伤口。

公车靠了站,在我重新穿上鞋之前就把门关上扬长而去。我耸拉着脑袋,慢慢研究公车的方向,箭头的末端写着我的目的地。落落如丧家之犬,点了根烟,我再次脱下鞋子,心里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他奶奶的,还没偷鸡就反蚀了一把米,看来这个月的烟钱又要挤出一双新鞋来。自始至终我并没有去看我的脚丫究竟会不会受伤,而是在那为了一只破鞋捶胸顿足,这种舍本逐末的追悔让我感觉自己很可怜。汗流浃背地站在烈日下有种喊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感觉。

公车再次徐徐而来,我匆忙收拾好一地破碎不堪的忧伤,上了车。

车厢里的冷气迅速消磨了我的烦躁,乘务员手里拿着个玩意走过来,我说出目的地,给了10元现金。心里有一个疑问,怎么深圳的公交乘务员手里都拿着这个东西,并在每个刚上车的乘客面前晃一晃呢?结合这个夏天里人人自危的如洪水猛兽的猪流感,我自以为是的断定这是一个高科技产品,能迅速测量出每个上车的人的体温,以揪出传染源。一路上多次观察后,我又推翻了这个猜测,因为很多乘客都是拿着一张卡对着那个体温计“滴”的一声响。我弱弱的问了身边的女乘客,她转过头惊讶的看着我,那样子很像在动物园观看笼子里的猴子,最后嫣然一笑:“那是读卡收费器。”我讪讪的缩着头,脸丢大了,心想特区就是不同,其他城市的公车刷卡器,不都是安装在门口么?

经过一个半钟的颠簸,我终于到了目的地。这是城乡结合部,也是深圳最后一块正在大力开发的大区域,杂乱无章的道路建设,尘土漫天飞扬,并不宽敞的马路上拥堵着车辆,到处可见地铁施工的场面。我的头脑和这个场面一样乱七八糟。

工厂建在一片十分空旷的地方,一眼望去规模不小,基本符合网上的介绍。在大门保安里登记后,我按照保安的指引,在进门的主干道上朝着最高的行政楼走去。路过一间厂房,我看到里面大批的女工,穿着相同的灰色厂服匍匐在流水线上忙碌,顶棚上许多大风扇快速的转动着。行政楼背朝着下午的太阳,一股清新的凉气扑面而来。从大厅里一个小喷池缓缓流下来的水,顺着一条人工的小溪兜了个圈,重新流回喷池里,一片风生水起的局面。看得出香港老板在装修上的别具匠心和良苦用心,山旺人丁水旺财,这么喷薄而出的水流蜿蜒曲折的重新九九归一。

有几个女生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围在前台谈笑,我径直走过去。她们回过头看了看我,眼神很复杂,然后自觉的退后一步。我微笑着朝她们点了点头,对着前台里坐着的姑娘说“你好,我是过来面试的。”

她抬起头,目光相接之时,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亮,并不羞涩的和我对视了几十秒后,她终于开口:“面试什么职位的?”我回答后,她抓起电话打通了人事部。然后引我到大厅一个角落里的沙发坐下,递给我一张应聘登记表,留下一句:“你先把这表填了,填好告诉我。”

我掏出笔填表,偶尔会有一两个员工从大堂里穿过,几个女的重新围着前台继续她们的窃窃私语,我用余光扫到有一束目光断断续续射向我身上。填写性别那一栏时,我才石破天惊的想起一个问题,从我进入这个工厂,保安是我见到的唯一的公的,其他的都是母的!我曾经在网上看过一个炫耀自己上过近百个工厂妹的帖子,当时我对这种自欺欺人的恬不知耻的男人呓语嗤之以鼻。现在眼前庞大的花花草草似乎在佐证着帖子的真实性,这种近乎变-态的作孽,双手沾满处女血的猥琐男人,除了支撑着深圳1比7的男女悬殊比例外,更加疯狂的嘲笑着这座没有温情的畸形的都市。阴阳失调的城市上空,谁的荷尔蒙在飞?

填了表,我重新走到前台,顿时鸦雀无声。我把表递过去,有种鸡立鹤群的尴尬感觉。前台问:“填好了是吧,你先在那边沙发等一下吧。”我点了点头,刚迈出两步重新转身,她一如既往盯在我身上的目光马上收了回去,急忙低下头放下手中的应聘表,脸上微微泛起两朵红霞。

我吞吞吐吐:“嗯…”

前台猛的抬头说:“洗手间是吧?”伸出像柳枝一样纤细的手臂指着:“那边直走左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