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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一刀倾城(2)


“呵呵!”听到叶风夸赞自己,林天南不免有些高兴,他脸上熠熠生辉,自豪地说道:“不瞒你说,家父曾经告诉我,我们林家的剑术,丝毫不比武当华山这样的名门大派差呢!”

“恩,你这剑法确有独到之处,我看你今天只用了三成功力,否则那几个强盗早死了。”叶风笑道。

“咦!”林天南闻言,吃惊地看着叶风,“大哥,凭你这眼光,绝对是个剑道高手,怎么会连那几个贼人都收拾不了?”

“呵呵,我已决心不再杀人,是以不想再惹事了。”

“哦,原来如此。”

此时欢呼声越来越响,那两位丁零族青年男女的舞蹈已经到了高潮,在场众人的情绪也随之高涨到了极致。

琴声鼓响噶然而止,两个年轻人一曲舞完,深情地拥抱在一起。最后,他们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拥吻起来!

眼泪从他们眼中夺眶而出,一旁的几个丁零族人看到他们如此纵情,脸上竟都闪过几分痛苦之色。

叶风等人颇感愕然,都心道这丁零族人的秉性习俗果然与中原不同。虽说这两个年轻人看上去必然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恋人,但是若换作汉人,绝不会旁若无人地亲昵若此。

歌手的声音再次响起,新的舞蹈开始了,大家又恢复了快乐的表情。

“大哥,以你所见,方今武林第一高手是谁?”方才谈到剑术,林天南意犹未尽,继续问道。

“应该是潇湘剑客赵晓兰吧。”

“不,以前是,现在恐怕不是了。”林天南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大哥你或许不知,叶风刚刚杀了苏天河,又杀了马上要担任剑客盟盟主的梅花派霍白羽,我看他的武功,天下已无人能出其右。所以说,我辈任重道远啊!”

“呵呵,你对叶风了解很多?”

“没见过,不算很了解。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他到底如何厉害,不过像我这样的人,恐怕也没有多少机会。”林天南自嘲地笑笑。

“凡事没有绝对,或许有朝一日,你能见到他。”叶风也笑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好好跟他较量一番!纵使技不如人,也决不能丢了我林家堡的颜面!”林天南慨然道。

叶风静静端详着林天南,突然道:“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哦?你那位朋友现在何处?”

“他早已死了。”

叶风神色黯然,往事一幕幕流过心头。

林天南出神地看着叶风,他总觉得这位萍水相逢的朋友有一些特别之处。

“大哥,你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错,不过都是些不好的故事。”叶风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有点醉了。

“我是一颗灾星,或许我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此话怎讲?”

“我的朋友,我的亲人,凡是对我好的人,都因为我落得悲惨的下场,你说我是不是很该死?”酒意之下,巨大的痛苦再次包围了叶风。

“大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生死天注定,或许一切并不怪你,只是命运对你不公而已。”林天南试图安慰叶风。

“命运?”说到命运,叶风又是一番苦笑,“命运的确让人无所适从。我曾经以为,凭我的能力,凭我的智慧,便能挑战自己的命运。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真的以为自己做到了,我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我能改变一切。可我最后才明白,那只是命运跟我开的一个最恶毒的玩笑,我其实愚蠢之极。”

说到这里,那道蓝光划破苍穹的可怕情景再次闪过他的心头。

“大哥,其实我跟你一样,也痛恨自己的命运。”听到叶风倾吐自己的心事,林天南也不由怅然起来。

“你恐怕也知道,我们林家堡早已家道中落,传到我父亲这一代,人丁稀落,在江湖上声势日微。我父亲一直胸怀壮志,想重振林家堡的声势,可惜奔走半生,年纪轻轻就染病去世了。壮志未酬身先死,你不知道他临终前,那悲怆不甘的表情多么令人痛心。”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说到这里林天南的眼眶已湿润。

“我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家业,看似风光,可是你无法想象我的压力有多大,我的内心有多痛苦!父亲就我一个独子,整个林家堡都指望我能继承父亲遗志,重振林家堡!可是,谈何容易啊!我每时每刻都在努力,没睡过一次安稳觉,可是越努力越发觉自己力量的渺小。我父亲坚信,我们林家的祖传剑法不比武当华山剑法差,可是这句话,除了他自己,连他儿子我都不相信。”林天南苦笑摇头。

叶风认真听着林天南的倾诉,这个小伙子的真诚率直早已博得了他的好感。

“你父亲的话,未必是自欺欺人。”叶风正色道,“剑法,招式其实都是表现形式而已,武功修为的高低在于个人对武学的理解,而并非他的门派和身份。当年五台山无恨和尚凭借一套几乎人人皆会的伏虎拳法,竟然打遍天下,便是这个道理!”

“大哥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林天南把叶风的话当成了单纯的安慰,笑了笑道:“其实不管怎么样,我始终都心怀希望。”

“呵呵,这就对了。”

两人借酒倾吐着心事,转眼已快到二更天了。

不知不觉地,一些丁零族人脸上的笑意开始变得有些勉强。

那些在席间穿梭的孩子们依然兴高采烈,他们的母亲面带慈祥的笑意,不时把精美的糖果塞到他们嘴里。可是当孩子们嬉闹着再次离开时,母亲们却偷偷转过头去,暗暗抹泪。

这一切,都让叶风看在眼里,联想到刚才那对青年男女的反常表现,他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蓦地,大厅突然安静下来,紧接着响起一阵无比苍凉凄婉的胡琴声!

琴声来自方才还在弹奏着欢快乐曲的那位老年歌者,他的表情现在看起来竟无比悲怆。

所有的丁零族人,此时看起来和刚才均大相径庭,个个面带悲痛,一些年轻女孩已开始伏在亲人的怀中哭泣。

“朋友们,今天的欢宴到此为止,各位请回吧!”那位负责接待的老年长者站起身来,朗声说道。

客人们均感到有些意外,那几个带着兵器的大汉粗声道:“老丈,俺们刚来了兴致,怎地就叫俺们走了,多扫兴啊!”

“实在对不起,我们这么做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欢聚已经结束,接下来将是杀戮和死亡,各位快走吧!”

老者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瞒大家说,我们白家庄的几个仇家马上就要到了。”老者的表情几近麻木,“二十年前,我们一时冲动,同几个很厉害的人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为了躲避他们,我们背井离乡来到此地。我们勤恳做事,小心做人,处处行善,图的就是从此过上安稳的日子。二十年过去了,我们的子女业已长大,儿孙已满堂,我们都以为此生可以太平下去。可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这几个仇家不知怎地知悉了我们躲在此地,千里迢迢追杀至此,他们告知,今晚二更就要来到这里,届时鸡犬不留!

我们深知在劫难逃,因此拿出所有的钱财,举办了这次宴会。为了迎接死亡,我们进行了最后的狂欢!承蒙各位多年来的照顾,我们邀请你们来欢聚一场,以表达些许谢意。现在时辰将至,各位速速离开吧!”

客人们闻言,面面相觑,均感愕然。

“老丈,你那几个仇人是什么来头,告诉俺!你放心,俺们弟兄几个走南闯北,身经百战,今晚俺们给你做主!”那几条大汉慨然道。

那老者无奈地笑道:“谢谢你们的好意,河朔大侠刘正义为了帮助我们,已经死于非命。现在他的尸体一丝不挂,被吊在西边十字岭上,无人敢去认领。各位,我们不想连累你们,快走吧!”

众人闻言,面色一凛,有些人开始轻声嘀咕起来。

刘正义的名头,在此地还是相当响亮的。

“老丈,你们的仇家到底是什么人,说出来,大家或许能帮你们想个办法!”林天南面色凝重道。

“你们汉人,都称呼他们做‘塞北五魔’。”老人淡淡道。

话音一落,四周立即纷乱嘈杂起来,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匆忙离去的人。

方才那几个慷慨激昂的大汉,很快也不见了影子。

丁零族人似乎对客人的表现一点不意外,他们三五个聚在一起,喃喃细语,似是在互道珍重。一些年轻人,纷纷挚出明晃晃的兵刃,面色决然,想必是准备拼死一搏。

大厅中的客人,转眼只剩下叶风和林天南两人。

“还不走?”叶风看着林天南,问道。

“我若走了,这些善良的丁零族人岂非更加没有希望了。”林天南苦笑道。

“哦?”叶风似乎有些意外,“你想要如何?”

“我决定留下来,助他们一臂之力。”林天南默然片刻,抬头郑重道。

“塞北五魔绝不是好对付的。”叶风的表情很严肃,“五魔中的勾魂使者手持一把魔笛,据说听到他笛声的人轻则耳鼓破裂,重则癫狂而死;迷魂使者善使奇毒,其造诣绝不在蝙蝠山庄鬼妇人胡阴姬之下;断魂使者、夺魂使者位列西域五大勇士之列,更不用说他们的老大灭魂天尊……”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林天南打断了叶风的话。

“这个江湖的黑暗和残酷或许远远出乎你的意料。”叶风继续劝说道,“我见过很多有志青年,一腔热血,一身正气,满怀抱负,只因未能认清江湖险恶,白白葬送了大好生命……”

“你说的道理我也明白。”林天南再次打断了叶风。

“你不要忘了,你还肩负着重振林家堡的重担。”叶风语重心长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现在恐还不是那五魔的对手,不如暂且避让,待日后剑术精进之时,再出来仗义行侠不迟。若是你今晚有个三长两短,那什么都无从说起了。”

叶风的话无疑触动了林天南的内心,他面露痛苦之色,不由苦笑道:“大哥,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今晚我若死在这里,的确会让我们林家堡再无翻身之日。可是,如果我逃命而去,听任这些善良的人惨遭屠戮。那么即便日后我能重振林家堡,成为人人敬仰的大侠,做尽侠义之事,又有什么意义?我算是遵从父亲遗训了吗?我该如何跟我的子孙谈今夜之事?我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良心?!”

“好!说得好!说得好!”叶风不由脱口赞道。

林天南的话无疑也打动了他。

“大哥,我心意已决,你不用管我,自己走吧。你我虽说萍水相逢,但小弟颇有相见恨晚之意,来,小弟敬你一杯!”林天南笑着举起了酒杯。

叶风端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就此告辞!”林天南有些悲壮地说道。

可是叶风却没动。

“我并未说过我要走。”叶风笑道。

“哦?”林天南有些吃惊,“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要留下来,同你一起帮助这些人。”

“你决定了?”

“你有良心,我也有。”

叶风说完,两人都笑了。

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开怀大笑。

笑声引来了那位丁零族长者,他诧异地看着叶风两人,问道:“两位客人,怎地你们还不走?”

“我俩决定留下来帮助你们。”林天南笑道。

“不,不。”长者连连摇头,“这是我们白家庄自己的事,我们不想连累你们。”

“我们已经决定了。”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的仇家有多厉害!”

“我们知道。”

长者端详着两人,确信这两人不是在耍酒疯。

“真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你们这样的人。”

“呵呵。”

“正因为如此,你们更应该离开这里,像你们这样的好心人,不应该死。”

“你要我们走,除非把我们捆起来抬走。”

长者劝说半天,叶风和林天南心意已决,就是不走。长者本来就心烦意乱,无心再跟两人浪费时间,最后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此时所有的白家庄人都已聚到了大厅,妇女们抱着孩子,姑娘们照顾着老人,男人们则都手持锋利的兵器,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我们的生命如同凌晨的朝霞,即将随着明天太阳的升起而消失,来,让我们祈祷吧。”那长者朗声道。

听到他的话,所有的丁零族人都开始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向他们膜拜的某个神佛祷告。

大厅内的气氛顿时显得庄严而压抑。

叶风看着他们,很想知道他们在祈祷什么,他突然觉得这个世上或许真的有神灵。

不再有人说话,只有虔诚的祈祷声和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孩子们已经熟睡,女人们已擦干了眼泪,男人们的眼中则射出冰冷的光。

林天南面色有些苍白,他手按剑柄,胸口起伏,看上去有些紧张。

皎洁的月光洒进大厅里,几颗星星寥寥镶嵌在天穹,冷眼看着残酷的世间。

蓦地,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大家小心,捂上耳朵!”林天南突然大喝一声。

人们慌忙照办,眼神中透出绝望和恐惧。

笛声依然很动听,并没有人感到什么不适。相反,大家都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冲出去,跟他们拼了!”林天南怒吼一声,宝剑出鞘,率先冲了出去。

几个血气方刚的丁零族小伙子紧跟上前,手里的刀闪着寒光。

可是他们没跑几步,便脚步踉跄,跌倒在地。

“香气有毒!”林天南似乎想提醒大家,但是他奋力发出的大喊听起来却很微弱。

“恶贼,江南林家堡堡主在此……”林天南紧咬牙关,在地上匍匐着,试图站起来。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力量也流水般从他体内消失。

“卑鄙,混蛋……”他怒骂着挣扎了几下,终于昏死过去。

短短一瞬间,数百个丁零族人同林天南一样,毫无抵抗地昏倒在地。

每个人脸上都有一种奇怪的陶醉兴奋的表情,又似是在满足地笑。

那笛声越来越近,渐渐到了大厅门外。

紧接着,一个碧眼高鼻,同这些丁零族人长相极其相似的人缓缓走了进来。

他一身黑衣,面庞如雕塑一般,冰冷而僵硬。

“可怜的人们,在香甜的梦中死去,这是对你们最宽容的惩罚。”

他的声音同他的人一样冰冷无情,似是那地府的判官,在宣布着阎罗王的旨意。

他冷冷地扫视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们,突然一愣。

他看上去犹如刚吃了一只苍蝇,跟方才他那高高在上傲视沧桑的冷漠表情对比,简直滑稽之极。

因为他看见,大厅中的一张酒桌边,分明还有一个人,在那里边喝酒,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死死盯着那人,也不说话,然后又拿起他那把奇形怪状的横笛,鼓起腮帮子,吹了起来。

这次的笛声,不再像刚才那么婉转,而是凄厉尖锐,几乎是噪声。

空气竟如海浪般波动起来,房梁上的尘土纷纷落下。

可酒桌边那人,还是在那里悠然自得地喝着小酒,丝毫不为他那可怕的笛声所动。任凭他吹得腮帮子生疼,那人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卖力表演的戏子。

“什么家伙。”他心里怒骂一声,突然如幽灵般欺身上前,五指如勾,向那人天灵盖抓下!

可是他的利爪离那人的头顶还有半尺之时,突然感觉半边身子一阵酸麻,然后再也没有半点力气抓下去。

再一看,那人的一只手指正轻轻地点在他胁下一处大穴之上。

“大意了!”他心里大惊。

那人一指得手,紧接着又点了他胸前两处大穴,然后一拍他腘窝,他便不由自主地在那人身边坐了下来。

“你就是勾魂使者吧?陪我喝一会儿。”那人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勾魂使者又急又怒,只恨自己过于轻率不小心中了暗算,但却已无可奈何。

他要是知道点倒他的人叫叶风,或许就不会如此气急败坏了。

叶风制住了勾魂使者,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盯着大厅内一处角落。

很快,那处角落的阴影里,幽灵般闪出一个纤细的身影。

来人看起来也是个丁零族人,不过是个女人。

“你是什么人,居然对我的迷魂蔷薇没有反应?”她冷冷道。

“蔷薇?你倒挺会起名字,不就是迷魂香嘛,却在这里装神弄鬼。”叶风笑道。

“放肆!”叶风满不在乎的言语彻底激怒了迷魂使者,她一抬手,两点幽光从左袖中****而出,再一抬手,又是一道幽光,后发先至,越过前面两道,三道碧芒带着长长的尾曳,直奔叶风面门而来!

惨碧的光芒,代表着某种剧毒的暗器。

可是那三只暗器到了叶风面前,就见叶风轻轻挥了挥手。

那三道可怕的幽光,便如同泥牛入海般,无影无踪了。

迷魂使者似乎并未指望她的暗器能击中叶风,她方一射出暗器,双手便多了两只惨碧的牛角叉,她的人也凌空而起,如飞天仙女般扑向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