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对名利兴趣不大，但希望你切莫推辞。时至今日，天下四把名剑我已得两把，还有两把在峨眉派和梅花派手中，我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他们。叶公子，你我目的相同，为何不能齐心协力？”苏天河接着道。
“好，我答应你。”叶风虽然丝毫不信任苏天河，但此时却没有拒绝的理由。
“呵呵，这太好了。”苏天河笑了，笑容很温暖。
一切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说的话似乎总是让人无法拒绝。
“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一下。”苏天河道。
“请讲。”
“现在各大门派的大队人马，连同其他江湖中人正聚在杭州，蠢蠢欲动。他们的本意是召开誓师大会，对付我们，结果司马青峰把他们都给耍了。我想请你带人去一趟，当面告知他们司马青峰已经完蛋的消息，然后把抓获的那几个高手还给他们。”
“你的用意是？”
“这次剑客盟裹挟了很多江湖上摇摆不定的分子，想要对付我们。咱们给他们来个软硬兼施！首先打击他们一下，告诉他们侵犯蝙蝠山庄的下场。然后我们把姿态摆高点，放了他们的人，或许能分化他们，消除一些人对我们的敌意，同时树立我们蝙蝠山庄的威名。”
“庄主果然深谋远虑，在下这就动身。”
“你有人质在身，相信他们不会把你们怎么样。办完事后，尽快回来。”
“好的。”
……
苏天河交待完毕，叶风随即告辞离去。
叶风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外，书房里那宽大的屏风背后，突然鬼魅般现出三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到苏天河面前。
为首一个黑衣老者，正是总管四叔。另外两个，身形矫健，面无表情，死灰色的眼睛毫无光彩，正是苏天河的贴身保镖仇光和屠明。
“你们看到了什么？”苏天河问道。
“方才他动也未动一下，否则现在已是个死人。”四叔道。
“唔。”苏天河点点头，所有所思。
“看来他并无歹意。”四叔道。
“不，你错了，他有杀气，我能感觉到。”苏天河道。
“若是这样，此人日后必为祸患，不如及早除掉。”四叔道。
苏天河摇了摇头，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他又刚为蝙蝠山庄立下大功，杀之不详。何况，若真杀了他，我那宝贝女儿还不跟我拼命。”
他苦笑一番，无奈道：“女大不中留啊！”
长叹一声后，他若有所思道：“对付叶风，或许采取别的手段为好。”
“那何晶晶，还用不用叫来训诫一番？”四叔接着道。
苏天河又是一阵苦笑，道：“她就算了，都是一些不知好歹的傻丫头！”
有雾，薄雾。
轻风吹过，柳枝微微拂动，柳絮则随风飘进湖中。
空中飘荡着轻快的琴声。
叶风独自坐在百花亭中，望着迷蒙的湖面，眼神依然是那么忧郁。或许只有那澄清的琴声，才能让他暂时忘记心中的烦恼。
无尘道长的死讯已经传来，这当然又算到了他的头上。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厉害人物，能让无尘道长这样的人轻易倒下。
有时候，他真的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总觉得有人一直在暗中窥伺着他，面带讥笑，像看戏一样看着他在这污浊的江湖中挣扎。
此时，一个人手里提着壶酒，远远跑了过来，还没到便喊道：“叶大哥，你果然在这里！”
叶风吃惊的看着来人，半天才认出，是姚小飞！
姚小飞红光满面，胖了很多，穿着崭新的布袍和绸裤，看人再也没有那种神经兮兮惊弓之鸟般的眼神，简直判若两人！
“叶大哥，我听说你回来了，估计能在这里找到你，果然如此！”姚小飞兴冲冲地提起手中酒，“这是我特意准备的三十年的竹叶青，来来来，咱们庆祝你平安归来！”
“看来你过得不错。”叶风笑道。
“还可以！嘿嘿。每天吃得饱睡得足，很悠闲。”姚小飞看了看四周，神秘地低声道：“我还有了女人。”
说完脸色微红，坐在那里窃笑。
叶风也笑了，他看着姚小飞那略带羞涩小人得志般的笑容，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很欣慰。
“叶大哥，我有今天全靠你，真不知该怎么谢谢你！我在这里，听说你在外面受了伤，别提多担心了，还好你好人有好报，平安无恙！”姚小飞的话比以前多了很多。
“我做的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太在意。”叶风淡淡笑了笑，随意问道：“庄内现在安排做什么事？”
“一个闲差，在后山看门。”
“后山？看门？”
“恩，现在山庄缺人手，我被安排进了圣火堂，待遇不错。”姚小飞品着酒，继续道：“后山有个蝙蝠洞，不知为什么被庄主列为禁地。庄主用铜门封了洞，派专人看管。据说以前干这差事的都是庄主很重要的嫡系，现在时间长了，那洞中也从没见冒出什么妖魔鬼怪来，所以防备渐渐松了，结果让我讨了便宜，嘿嘿。”
他津津乐道着自己的事，突然发现叶风面色凝重，目光闪烁，似是有什么心事。
“叶大哥，你在想什么？”姚小飞诧异地问道。
“没，没什么。”叶风看着神采飞扬的姚小飞，露出了笑容，道：“好日子来之不易，你要好好享受。”
“那当然！”
二人痛饮一番，姚小飞有事告辞离去，临走前留下一句话：“叶大哥，我就住在后山脚下柳林边，有机会来坐坐！”
“莫非冥冥中，自有天意？”叶风看着姚小飞的背影，心中感慨道。
方才两人喝酒时，他只字未提有关蝙蝠洞的事。虽然这绝对是上天赐给他的一个机会，可是他一想起姚小飞那幸福满足的笑脸，心里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
“属下何晶晶，参见副庄主！”
“主”字的发音故意拖得很长。
叶风闻声回头，就看见晶晶调皮的笑脸。
“晶晶，你又取笑我了。”叶风笑道。
“怎么是取笑？你叶风如今在蝙蝠山庄，声名可是如日中天啊。”
“声名这东西，有时就像是毒药。我的名气越大，我越害怕。”叶风苦笑。
“你的敌人本就很多，你以后更要多加小心。”晶晶道。
“我来此江湖，本来只是为了报一己之仇。可是现在血仇未报，却招来一群强敌，或明或暗，实在无奈之极……”叶风喃喃道。
“不管怎样，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
晶晶此话无疑像一股暖流。
“是啊，幸亏有你们。”叶风笑了笑，道：“还记得咱们初次见面吗？我当时没想到蝙蝠山庄来的竟是个女子。”
“我也没想到要去收拾一个你这样的人。”晶晶笑道。
“我更没想到咱们成了朋友。”叶风笑道，“这些日子真的谢谢你。”
“你又开始泛酸了。”晶晶表面笑着，心里却幽幽地想，“他总是跟我这么见外。”
“他就是喜欢在你面前泛酸。”声音方起，秦坷已经进了百花亭，后面跟着傅小司。
“你不好好做你的护花使者，跑这里来做什么。”叶风笑道。
“你也是，要喝酒，怎地不叫我。”秦坷嗔怪道。
“我本不想喝酒，只是想来这里散散心。可不知怎地，你我等人就都齐了。”叶风笑道。
四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喝不完的酒。
不时有路过的人，远远看着他们，露出崇拜的目光。
正是这四个人，连着做了好几件震惊江湖的大事。他们每个人，此时都已是响彻江湖的顶尖人物。
“你我也不知在这亭中喝过多少次了。”傅小司醺然道。
“你可曾记得我们四人第一次喝酒在哪里？”秦坷似笑非笑地看着傅小司。
“不记得了。”傅小司脸色有些发红。
“我还记得。”秦坷悠悠道，“是在咏荷园。那时你刚刚被叶大哥从水里拎出来，看上去怎一个狼狈了得！”
说完四人都大笑，又都很感慨。
只有和这几个朋友一起的时候，叶风才能真正开心的笑。
空中飘荡的琴声，在酒的醇香之中，似乎也变得温馨起来。
“今天这酒，正好为你们践行。说起来，你我还是头一遭分头行动呢。”秦坷端起一碗酒，对叶风道。
“此去杭州不比以前，并无太大风险，你就安心护花吧。”叶风笑道。
两人一饮而尽。
四人一直喝到红日西斜，方才尽兴而去，留下几个空酒坛。
临别，叶风随意向秦坷招了招手，算是告辞。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痛快的豪饮，竟是他们四人最后一次一起把酒言欢。
而叶风和秦坷这次告别，竟几乎成为他们两人的永别！
九、真爱无言
杭州，万柳庄。
“听说了吗？司马青峰率精锐偷袭蝙蝠山庄，结果惨败！”
“武当七子死了五个，武当派高手损失惨重！”
“司马青峰与苏天河对决，结果被杀！”
“是不是真的啊？”
“好像是的！”
万柳庄庄主蔡扶风精心搭建的武林大会会场内，此时已聚集了上千位各地赶来的武林中人。随着那一个个可怕的消息传来，会场一片哗然。
有嚎啕痛哭者，有捶胸顿足者，有茫然不知所措者，还有强忍着心中的窃喜而做痛心疾首状者。
蔡扶风无疑是听到这些消息后非常郁闷和烦恼的人之一。
他前后花了半年时间，耗费了无数心血和金钱，精心筹备的本次武林大会，竟成了这样一个局面。司马青峰这一奇袭之举，实在令他哭笑不得。他有一种被耍弄的感觉，可他却找不到什么人去算这笔账，他能找的人都已经死了。
因此，他只能一个人躲在房中喝闷酒。
“蔡庄主，看来你心情不好。”有人悄悄走了进来。
他一抬头，便看到慧忠大师慈祥的面容。
“我的心情如何能好得起来。”蔡扶风苦笑道，“可笑我蔡扶风虽号称万事通，却被人闷在鼓里，搞成这样！”
“庄主，你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慧忠笑了，“所谓赛翁失马，焉知非福？”
“大师此话怎讲？”
“如若武林大会顺利举行，你顶多当一个月的东道主。可是眼下这个情况，你想当多久东道主，就能当多久！”慧忠大师那浓浓的白眉下，两眼闪闪发着光。
“大师，你的意思是？”
“事逢突变，武当元气大伤，盟主身亡。眼下各大门派众多人马相聚在此，群龙无首，只有一个人能号召他们，这个人便是你！换言之，只要你愿意，你现在就是武林盟主！”
“当啷”一声，蔡扶风手中的酒杯落地。
他惊愕地看着慧忠，连连摆手道：“在下从无此野心，大师你折杀在下了！”
“阿弥陀佛！”慧忠突然提高了嗓门道：“蔡庄主，你难道还没意识到，滔天浩劫已来到你我面前！眼下人心惶惶，只有你才能力挽狂澜！凭你的实力，凭你的号召力，你一定能够领导天下群雄抗击蝙蝠山庄，渡过当前的难关！扶风，责任重大，你切莫推辞啊！”
蔡扶风闻言，默然良久。
他突然觉得自己浑身发热，心跳得很快。
“武林盟主”，这个字眼他以前从未想过，现在却离他如此之近。
但是，他很快便冷静下来。
“大师，在下祖训在身，绝不敢觊觎武林盟主之位。”他长吁一口气，接着道：“不过，眼下形势紧急，在下权且滥竽充数，尽些责任好了。”
“这就对了！”慧忠喜道。
“那么，依大师之见，在下该如何着手收拾残局？”蔡扶风问道。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选出一位盟主。”
蔡扶风眉头一展，道：“少林曾多次统领武林群雄，大师你德高望重，岂不是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选？”
“阿弥陀佛！”慧忠手拈佛珠，微笑道：“老衲乃方外中人，对盟主之位并无兴趣。何况，我与你爹乃多年好友，是你万柳庄的常客，若推举老衲，恐遭他人闲言碎语。”
“那大师认为，方今武林何人可堪盟主重任？”
“推举盟主事关重大，需从长计议。在此之前，庄主你就挑起重担吧，老衲只相信你。”
慧忠大师微笑的脸上似挂着一层雾，连蔡扶风都捉摸不出他在想什么。
“以在下的实力，恐万一不能服众……”
“老衲做你的后盾！”不等蔡扶风说完，慧忠宽厚的大手已拍在他肩膀上。
说完这些话，蔡扶风烦闷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两人正商议间，突然有一位万柳庄弟子神色异常地跑了进来，伏在蔡扶风耳边说了几句话。
蔡扶风闻言，脸色登时一变。
……
“蝙蝠山庄派人来了！”
“领头的是叶风！新任蝙蝠山庄副庄主！”
“他们已到万柳庄门外！”
听到这个消息，会场内登时有上千名武林中人不约而同，齐齐拔出兵器！
霎时间场内亮如白昼，寒气逼人，杀气冲天！
“这些魔头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简直是狗胆包天！”
“待会儿将他们剁为肉泥！”有人啸叫道。
蔡扶风此时已来到场中高台之上，他见状不慌不忙道：“大家且勿轻举妄动，先看看他们的来意。来人，请他们过来！”
慧忠大师手捻佛珠，双目微睁，一言不发，站在蔡扶风身后。
随着远处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过来了。
紧接着就见场下黑压压的人群，突然像潮水般向两边分开。
然后就见三个人，昂首阔步，目不斜视，雄赳赳气昂昂向前走来！
为首一人，面容清瘦，玉树临风，正是叶风！
是那个往日在此地被他们议论得最多的叶风。
是那个他们口口声声要将其碎尸万段的叶风。
是那个近年来在江湖中掀起腥风血雨的魔头叶风！
现在这个叶风，竟真的出现在万柳庄，出现在他们眼前！
上千双眼睛盯着叶风三人，绝大多数都充满了惊讶。
现场大多数人都未见过这三人。他们想不到魔头傅小司竟是这么个面带微笑，温文尔雅的年轻人；他们想不到魔头何晶晶竟是这么个清丽可人，光芒四射的靓女；他们更想不到，魔头叶风，竟是这么一个斯文儒雅、文质彬彬，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忧郁的书生。
“逆贼拿命来！”忽听有人大喝一声，一条大汉手持钢刀，自人群中杀出，恶狠狠扑向叶风。
只听“呼”的一声，这大汉很快钢刀落地，直摔回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众人依稀只见叶风右侧身后的傅小司轻轻挥了一下手中的雁翎枪。
“逆贼还敢猖狂！”大汉方落地，两旁又冲出两个白衣剑客，随即两道寒光匹练般划向叶风。
“啪！”，又是一声脆响，两人忽然失去平衡，斜飞出去，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屎。
麒麟鞭一闪即没，这次出手的是叶风左后侧的晶晶。
“尔等找死！”在场群雄见状大怒，登时有十几人挥舞着兵器，围攻向三人。
“且慢！”蔡扶风大喝一声，制止了事态的激化。
蔡扶风看着面色坦然的叶风三人，心中也不由暗暗叹服这三人的胆量，他走上前去施施然拱手道：“在下万柳庄庄主蔡扶风。”
“在下叶风。”
“不知几位来此有何贵干？”
“听闻天下群雄在此地举行武林大会，奉蝙蝠山庄庄主之命，来此送上一份大礼。”叶风淡淡道。
“大礼？不妨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蔡扶风微微笑道。
叶风扫视了一遍四周黑压压的各大门派中人，朗声道：“日前武当掌门司马青峰，率众偷袭我蝙蝠山庄，妄图毁我家园，屠戮我庄众，幸遭我方挫败。司马青峰已被我庄主亲手诛杀！”
此言一出，人群再次哗然。
大家虽然都已渐渐相信剑客盟偷袭失败的事实，但这个消息由叶风口中说出，仍然觉得无法接受。
“这厮太猖狂了！”
“杀了他们，为盟主报仇！”人群中有人大喊。
蔡扶风再次用手势制止住激动的人群，冷冷道：“你等前来，莫非就是来耀武扬威的？”
叶风摇了摇头，接着道：“各位！蝙蝠山庄从不结无缘之仇，不打无故之仗。这次突遭袭击而奋起还击，实属无奈。激战中贵方有十几位好汉为我方所擒，本应一并处死。但我庄主乃心慈手软之人，得饶人处且饶人，现在既然首恶已除，我方无意再行屠戮，现将这十几位好汉送还，以表诚意！明日此时，这十几人将被安然无恙地送到此地！”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在下趁此机会，代蝙蝠山庄庄主向各位说句话。蝙蝠山庄愿与今天在场的任何人，任何门派以诚相待！各位若愿与我们交个朋友，蝙蝠山庄随时欢迎光临，必定盛情款待！但若仍不思悔改，行偷袭之举，那么司马青峰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请各位三思！”
说完叶风使个眼色，晶晶和傅小司立刻会意，三人当即向场外走去。
蔡扶风和慧忠对视一眼，均略感愕然。他两人本想趁剑客盟新败、损兵折将的机会，鼓动武林中人同仇敌忾，以哀兵的姿态奋起，一同对付蝙蝠山庄。却没想到先被叶风等人这么一搅，反失了先机。
叶风等人则加快脚步，只打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方才叶风那一番话，虽说得振振有词、慷慨激昂，但听到他自己耳朵里都觉得有些荒唐。他只想尽快完成苏天河交给他的这个差事，回到蝙蝠山庄，和秦坷探探蝙蝠洞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