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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双刀合璧(19)


“真令人意外,能杀上官烈,叶公子定有独到之处。”公孙兰道。

“只是侥幸而已。”叶风摸着小腹的剑伤,苦笑道。

“我们七位结拜兄妹,各个武功高强、冠绝群伦,又正当盛年,大家都相信,我们能干出一番大事业,特别是在子衿接任蝙蝠山庄庄主之后。”公孙兰眼中流露出凄楚茫然之色,“谁也想不到,在那欣欣向荣的表象之下,一场危机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一切从那年春天,子衿收到华山掌门卓丹阳的请帖开始。那时子衿刚刚就任庄主不久,卓丹阳邀请我们夫妇两人去洛阳牡丹山庄赏花,实际上是想借此机会代表剑客盟和我们议和。

对此,蝙蝠山庄内部发生了激烈的争论。苏天河和上官烈平时关系最亲密,他俩强烈反对同剑客盟妥协,很多人都赞同他俩的意见。但是子衿力排众议,认为双方打得太久了,此时正是实现和平的良机。

我俩欣然前往洛阳牡丹山庄,没有多带一个人。我们觉得如果自己以诚相待对方的话,出于江湖道义,卓丹阳他们也不会心怀叵测。”

说到这里,公孙兰长叹了一口气。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洛阳的牡丹开得特别美,处处姹紫嫣红,千姿百态。我俩流连于牡丹园中,丝毫没有觉察到逼近的危险。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只听一声呼哨,怒放的花丛中突然闪出凌厉的寒光,静谥的花园中突然涌出可怕的杀机,伴随着呼啸而来的暗器,数十人从藏身处涌出,不由分说便向我俩杀来。

他们的武功都很高,而且也准备了很久,我俩猝不及防,上来便受了伤,看起来他们就要得逞了。

可是,他们低估了一件事,那便是子衿的刀!他们在此之前,谁也没有见识过蝙蝠山庄庄主刀法的厉害!

子衿愤怒之极,伸展刀法,杀向这些偷袭者。叶公子,你无法想象那些卑鄙小人见到子衿的刀后,脸上的那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和绝望,看上去是多么的可笑和狼狈,现在想来真是让人痛快极了。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子衿就把他们杀得死的死,逃的逃。可是他们毕竟人多势众,我和子衿也负了重伤,最要命的是,子衿中了峨眉派的独门暗器——峨眉神刺,上面喂有剧毒离魂散。”

或许是因为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公孙兰说起这段往事,脸上已经没有了愤怒和仇恨,只有无奈和惆怅。

“我俩拼死杀出重围,逃回蝙蝠山庄,本以为逃得一劫,谁知更大的危险正等着我们。当时我姐姐不在山庄,在我俩回家的当天晚上,苏天河和上官烈见我俩伤重难支,便趁机同他们的支持者一起发难,准备向我俩下手。

此时多亏了七弟,冒死前来通知我俩,并掩护我们一起逃到这里,为此他也受了重伤,从此连话都不能说了。”

公孙兰一脸歉然看着裘阿七,阿七则笑着向她摇了摇头,意思是你不必为此太在意。

叶风这才明白,难怪这位阿七一路一言不发,原来是个哑巴。

“这个千年古洞,我和子衿年轻时曾多次来此探险。有一次子衿误饮了那深潭之水中了毒,幸好我略通解毒之术,他才化险为夷。之后经我研究发现,那古潭四周的石壁含有一种特殊的物质,长年累月渗入到潭水之中,才导致水中有了毒性。

子衿同时也发现这潭底深不可测,生性好胜的他时常潜入这深潭之中,借以锻炼内力,结果有一天发现了水下的暗流,然后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公孙兰满怀深情地看了看四周,道:“这个世外桃源环境幽美,四季如春,更难得的是非常宁静无人打扰,因此后来我和子衿总是偷偷来此幽会。”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叶风不禁莞尔,心道这陆子衿夫妇想必也是真性情之人。

“想不到,这个秘密的地方救了我俩的命。”公孙兰轻叹一声,“更想不到,我们在此一住便是三十年。”

“三十年。”叶风喃喃道,“你们在这里是如何生存的?”

“刚开始比较辛苦,只能靠采摘野果和捕捞水里的游鱼为生,后来我们在那石壁上开出了一条路,可以直达峰顶,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叶风顺着公孙兰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见那百丈高的石壁之上,赫然有一列浅浅的凹槽,如天梯般直通头顶的洞口。

凹槽显然由利器刻成,想必是出自公孙兰和阿七两人之手。

叶风骇异之余,不由问道:“既然如此,你们现在为何还呆在此地?为何不出去找苏天河算账?”

公孙兰似乎料到他有此一问,苦笑道:“叶公子,你有所不知,子衿中了剧毒后又遭到围攻,耽误了最佳治疗的时机。如若不是因为蝙蝠洞里那口深潭的水,他恐怕已经死了。”她指着不远处的几株奇形怪状的阔叶树,接着道:“那潭水虽有奇毒,可是如若掺入此树的汁液,则非但没有了毒性,还可强身健体,有祛百毒之效。世间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了这潭水的功效,便和子衿时常配上这奇树的汁液饮用。正因为如此,子衿虽然中了离魂散,但却保住了性命。今日你能获救,也是因为老七去蝙蝠洞中汲取潭水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你。

可是,子衿虽然逃得一死,却得了一种怪病。自受伤后,他整日昏迷不醒,偶尔醒来,也只记得受伤前的事情,此后发生的事,一觉之后就忘得干干净净。我也算是精通医术,但对他这个病却一筹莫展。”

听到这里,叶风愕然问道:“三十年来,他一直如此?”

“是的。”

“您是说,陆前辈现在处于昏迷之中,每次醒来,都只记得三十年前的事?”

“不错。”公孙兰又是一番苦笑,指着不远处石壁上一处绿荫覆盖的洞穴道:“他现在还在里面昏睡呢。”

“我曾经打算去寻找我姐姐,但一来不知道姐姐的下落,二来我不敢离开子衿太久,因为他现在本来就身体虚弱,一旦醒来,失去了记忆,老七又说不了话,他满腔仇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再者,外面到处都是苏天河的爪牙,我们若带着子衿出去,万一暴露,岂不惹祸上身。想来想去,还是这里最好。”

公孙兰无奈地笑了笑。

可是叶风听着他的故事,不但笑不出来,反而想哭。

三十年了,他俩就这样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默默地照顾着陆子衿,听任年华老去……

“这些年,你太辛苦了。”叶风不由道。

“不,叶公子,你错了。”公孙兰脸上泛起一种奇异的神采,“你不知道,其实我每天都很幸福!”

“每天我都在期待着,期待着子衿的醒来。那种感觉你体会不了,那就像是孩童盼望过节的心情一样,心奋、激动、还有点紧张。正因为有这种期待,我才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充实,很有意义,你明白吗?

每次子衿醒来,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我却感觉很幸福,很开心。他再次睡去后,我便开始新的期待,周而复始。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因为我知道,子衿还能再次醒来。”

公孙兰说到这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叶风难以置信地看着公孙兰,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他想不到,男女之间的感情,竟能如此伟大,如此令人动容!

“只是,老七跟着我受苦了。”公孙兰看着裘阿七,黯然道。

阿七又向她笑了笑,以示宽慰。

叶风发现,其实裘阿七并不像他先前在黑暗的蝙蝠洞里看上去那么可怕,只是苍老了些,潦倒了些,或许是多年来只知照顾陆子衿夫妇,忽略了自己导致。

想到这里,叶风不禁对这个忠肝义胆的阿七肃然起敬。

“能让我见见陆前辈吗?”叶风问道。

“当然可以。”

公孙兰前面带路,猫腰进了那个绿荫遮蔽的山洞。

洞穴不算很深,温度比外面略低,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点着灯笼,还有各式各样的日常生活用品,看起来很舒适,跟普通人家的卧房没什么区别。

“这些家用物品,想必都是阿七费尽千辛万苦从外面弄来的。”叶风心里暗忖。

很快,叶风便看到一张还算宽敞的金丝镶边木床上,静静躺着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清癯、须发已经花白的人,大概是由于很少见天日的缘故,那人脸色很苍白,眉宇间似有团黑气,看来的确处于病况之中。

这人身穿干净的蓝锦长衫,戴着着洁白的头巾。或许是长年患病的缘故,这人看起来比公孙兰大很多,但是即便处于昏迷之中,他的身上依然透出一种斯文儒雅的气质。

“这便是陆子衿了。”叶风心里暗忖,“那刀法无敌,一代蝙蝠山庄庄主,已几乎被江湖中人奉为神灵的陆子衿,三十年来就这么一直躺在这里。”

公孙兰看着病榻上的陆子衿,眼里满是关切和怜爱之色,就像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

叶风看在眼里,心中不禁一阵心酸。

十八、天外有天

三人呆了片刻,便又回到外面,叶风只觉得心中非常沉重。

“我们的情况大致就是这些了,叶公子,你方才说有仇要报,具体怎么回事?”公孙兰问道。

“杀父母,杀妻子,杀师,杀友。”叶风黯然道。

他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遭遇告知公孙兰,公孙兰边听边感慨地摇着头。

“为什么,这世间总有这么多冤仇。”她幽幽叹道:“叶公子,我看你的仇恨,比起我和子衿,有过之而无不及。”

“请前辈为在下做主。”

“霍白羽我不太了解,但只是苏天河便已很难对付,否则我们也不会躲在这里。”公孙兰苦笑道。

“晚辈本来是希望能找到陆前辈,请陆前辈出山的。”叶风也苦笑道。

“叶公子先莫失望,或许我们能帮你点什么。”公孙兰目光闪动,“你且先在这里静心养伤,待伤势痊愈之后,我自有安排。”

叶风闻言心中转忧为喜,当下安顿下来,打坐运气,悉心调养。公孙兰则每日给他喝经过调制的神潭之水,助他疗伤。

那潭水果然神奇,不出几日,叶风便发现自己已基本恢复如常了。

“前辈,我已基本康复了。”他迫不及待地找到公孙兰,说道。

“恩,你先跟我七弟切磋几招,让我看看你的武功如何。”

“好。”叶风站起身,向裘阿七施了一礼,问道:“敢问七叔使什么兵器?”

裘阿七举起自己的双手,在叶风面前晃了晃。

“这怎么使得?”叶风愕然看着公孙兰道。

“叶公子请放心,我七弟当年号称徒手肉搏天下无敌,若不用兵器,连子衿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就尽管施展你的本领吧。”

裘阿七听到公孙兰夸赞自己,不由干笑两声,脸上的皱纹绽开了花,看上去颇有几分可爱。

叶风闻言,心下一凛,不敢怠慢,当下郑重地拱了拱手,道:“那么晚辈得罪了!”

他挑了块空地,从容往那里一站,却不着急出手。

他的一贯作风本就是后发制人,此外,鉴于对方赤手空拳,他倒颇有点与之空手较量一番的想法。

只听裘阿七怪叫一声,“倏”地便纵身扑了上来!

能找到一个新的对手打一架,裘阿七似乎特别亢奋,霎时叶风前后左右都充斥了他的拳风腿影!

他本来长得就有三分像猿,打起来更是像了七分,出手突兀、身形奇快且势大力沉,几个回合就打得叶风手忙脚乱,忙于应付。

终于,突听一声奇异的哭啸声,叶风的刀出手了!

裘阿七怪叫一声,凌空两个筋斗翻出二丈以外。

公孙兰则“咦”了一声,两人均面色异常,吃惊地看着叶风手中的刀。

“你这刀是从哪里来的?”公孙兰问道。

“这是我梅花派祖传的圣刀。”叶风道。

“我听说世上还有一把能出声的刀,在梅花派掌门手中,莫非就是你这把?”公孙兰道。

“不错。这把刀会哭,同陆前辈那把刀一样,出自百年前严铁匠之手。”叶风道。

“让我看看。”公孙兰接过叶风的刀,仔细地端详着,同时不停喃喃道:“真是缘分,真是缘分。”

她看上去有些激动,把刀还给叶风,感慨道:“真没想到,这把刀自己找上门来了。”

“好了,你们继续吧。”

公孙兰一声令下,裘阿七又怪叫一声,扑了过来。

看到叶风使的是那把传说中的刀,他似乎更加亢奋起来,上蹿下跳,左拳右脚,一招接着一招,长江大河般攻向叶风。

他招式繁复奇幻,拳法精妙之极,身形则实在是太过敏捷,在叶风凌厉奇诡的刀法下,他竟然游刃有余,毫发无损。

叶风跟他战得越久,心里越惊,自他出道以来,从来没有人在他这刀下走过这么多回合,更何况是一个赤手空拳的人。

两人足足斗了七、八十合,叶风竟渐渐开始落了下风。

“停!”一旁的公孙兰此时轻喝一声,制止了两人。

“了不起啊,叶公子,江湖上已很少有人能在阿七手下坚持这么长时间了。”公孙兰微笑着看着叶风,赞道。

叶风暗道惭愧,拱手道:“请前辈多多指教。”

“你的身手如此了得,我恐怕没资格教你。”公孙兰淡淡一笑,“不过,或许能给你提点建议。”

“前辈尽管讲。”

“你的刀法,招式奇特,力道十足,速度也足够快,讲究的是速战速决。对付一般的高手不在话下,可是要遇见阿七这样真正的高手,万一十招之内你不能获胜,你的刀气衰竭,恐就凶多吉少了。“

“前辈所言极是!这也正是在下苦思不得其解之处。”

“话说回来,讲求速战速决一刀毙命,并没有错。高手对决,其实十招已经足够。我看你的刀法,还有提升的空间,若是再能加上点巧劲,或许能更有威力。”

“巧劲?什么是巧劲?”

“说起来不容易,不如你我先过两招如何?”

“好!”

“你等等。”公孙兰转身进了陆子衿所在的那个山洞,须臾后出来,手中多了把积满了灰尘的剑匣。

她打开剑匣,取出一把长约二尺四寸,亮光闪闪的短剑,剑柄下飘舞着精美的剑穗。

“好久不使剑了,叶公子莫见笑。”公孙兰笑道。

“岂敢。”

公孙兰说罢,略一凝神,提剑向叶风刺来。

她身形轻盈如蝴蝶,出剑自然如流水,整个人看上去说不出的优美和洒脱。

剑舞,人亦似在舞,她的剑与她的人几乎已化为一体。

叶风看着她绰约的风姿,心道这公孙兰之美,犹在她使剑之时,果然名不虚传。

蓦地,寒芒一闪,公孙兰一剑刺出,其快如电,凌厉无匹。

可这一剑方至半途,突然一滞,又变得轻灵飘逸起来。

轻得仿佛是水面上飘荡的浮萍。

她这奇特的一剑登时让叶风吃了一惊,他从未见过反差如此极端,变化却又很自然的剑法。

接连几招,公孙兰的剑着不停发生着奇异的变化,时快时慢,亦真亦幻,虚虚实实。叶风被她这用剑的节奏搞得很不适应,完全处于下风。

两人对了十招,公孙兰轻轻一纵,如一朵风中的蒲公英般,飘至两丈以外,剑已入鞘。

叶风则怔在原地。

公孙兰道:“无论使刀还是用剑,快有快的使法,慢有慢的用法,但是叶公子,若是你能一刀挥出两种速度,那你的刀法便又多了一种变化。”

一刀挥出两种速度,听起来匪夷所思,可叶风方才分明已亲眼所见!

“今日我方知,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叶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感慨道。

“你还没见识过子衿的刀法呢。”公孙兰神秘地笑道。

“不知陆前辈何时能够醒来,在下已迫不及待。”

公孙兰脸上闪过一丝阴影,道:“我们刚到这里时,每隔三五天,子衿便能醒来一次。后来,慢慢地变成七八天醒来一次。时至今日,醒来的时间已经延长到了一个月左右。算起来,他下次醒来,还得要有十天左右。他昏迷期间,全靠那深潭之水维持生命,长此以往,真不知如何是好。”

“哦,是这样。”叶风心里一沉。

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岂非有一天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不忍心往下想,经过这几日接触,他对这两位落难的英雄夫妇早就萌生了好感。

接下来几日,叶风除了每天跟公孙兰和阿七两人过招,便是跟着阿七潜入水中,去蝙蝠洞中汲取潭水。先开始几次,他还需阿七照料才能顺利到达,后来已可以独自来去自如。

公孙兰则每日守候在陆子衿身边,用叶风他们取来的潭水,调制好后,给陆子衿服下。

一晃十余日过去,忽然有一天,公孙兰面带喜色跑来道:“叶公子,子衿他今天看来是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