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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往事如尘(12)


“时机掌握的不错,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我看你明明一直躲在那书房里,又是怎么把这些黑衣人干掉的?”傅小司问道。

“其实很简单,你们都以为我一直躲在书房里,其实我几乎没在里面呆过!”

叶风看着傅小司迷惑的眼神,笑道:

“我整天在此饮酒高歌,然后大摇大摆地躲进书房里,就是让这些人,还有你,都以为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但你们所不知的是,我书房里有一道暗门,门后有暗道,可以通往三个地方,一处是阁楼、一处是这塘中假山,还有一处通往街对面的老王剪子铺。阁楼和假山这两处可以让我清楚地观察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剪子铺则可以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出自如。

这两天每天晚上我回到书房,呆不了多久就换上夜行衣出去和秦坷碰头。不过今晚临走前,又在这屋中灌满了我花重金买来的婆罗国神油。”

说到这里,秦坷和赵刚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何晶晶则冷哼一声。

用油把人粘在屋里,这个主意恐怕也只有叶风能想出来。

叶风继续道:“当初我买下这处院落,就是看中了这个暗道,买下后我又秘密请人进行了一番扩建整修,这都是傅总管你来之前的事。我修这暗道,本是想用来对付邓飞的,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傅小司赧然道:“我这个总管,平时事无巨细,竟然不知道有这个暗道。”

叶风黯然道:“身处乱世,不能不留一手,小傅你莫要怪我。这条暗道,一直只有我和剪刀铺老板王老六知道,直到前几天,才告知秦珂和赵刚。”

傅小司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明白了,你这一手,还真留对了。”

“你们还不知道的是,秦坷及时来到了我身边,他一来,对付他们我更有把握了。”叶风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些人,“我故布疑阵,让弟兄们重兵把守正厅,就是让他们以为我在故弄玄虚,其实躲在书房。但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道在窥视我的时候,我和秦坷其实在背后窥视他们。”

说完,几个人都笑了,不过有些是开心的笑,有些是苦笑。

傅小司明白,叶风口中的他们,其实也包括自己。

“地上这七个人,无一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其中两个今日进屋杀我却被粘在里面动弹不得,然后被何姑娘杀了。剩下五个,分别在昨晚和今晚,被我和秦坷背后突然偷袭,各个击破,结果每个人都在一招内毙命!”叶风继续道。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坷笑道。

“这些人,竟然还在门上写字恐吓俺们,结果落得这个下场,哈哈!”赵刚插嘴道。

“只有跟你一起来的那位黑瘦男子,竟躲过了我俩的前后夹攻。”秦坷对何晶晶道。

“恩,他硬捱你一剑,是当时唯一避免丧命的办法。虽然我们并未想要他的命,但他能在那种情况下脱身,的确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叶风道。

“他是我们蝙蝠山庄朔风堂堂主。”何晶晶道。

叶风和秦坷愕然对望一眼,问道:“可是号称轻功天下第一的四大天王之一,疾风天王?”

“正是。这次我们出动了两位天王,居然还败在你们手下,真是没想到。”傅小司感慨道。

“关键在于,你们并未摸清我们的虚实。”叶风道。

此时,忽然有一个人跑进八角亭,伏在叶风耳边说了些什么。

来人身手很矫健,看上去也很精干,说完话就匆匆地走了。

叶风边听边点了点头,然后不紧不慢地举起酒,道:“何姑娘,小傅,今日咱们不打不相识,在下敬你们一杯!”

何晶晶突然笑了,道:“叶风,你这样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今日我输得很不甘心,日后有机会,还要见识一下你的刀法!”

傅小司道:“老大,今日我傅小司彻底对你心服口服,你今后仍然是我的老大,我先干为敬!”

几个人都笑了,当下举杯一饮而尽。

傅小司笑道:“老大,日后一起为蝙蝠山庄共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一声!”

何晶晶道:“叶公子,以你的能力,相信在蝙蝠山庄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叶风道:“谢谢两位,日后能怎么样是日后的事情,一切都要等过了今晚才行。”

众人不解。

叶风淡淡道:“你们并不知道,我那个很厉害的仇家,也就是这些黑衣人的头领、‘九月罂粟花’组织的一号人物,此刻已快要来到这里,他武功极其高强,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现在我已危在旦夕。”

此言一出,众人均愕然地看着他。

此时,先前那个精干的人又跑了进来,忙不迭道:“来了!来了!”

叶风点点头,道:“各位,今日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在下心里很欣慰。说实在话,我叶风非常高兴能认识各位。现在大敌当前,咱们以前是敌也好,是友也罢,如有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的,现在就请出去同我站在一起,不过我要提醒各位,来人非常危险,出门之前,请三思。”

说罢,他站起身,步伐坚定地向门外走去。

他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着,每一步的大小基本保持一致,不多也不少。

他来到门外大街正中,手按刀柄,挺立在那里,眼睛直视着长街的那一端。

风迎面吹过他的脸,他的眼睛迎着风,却眨也不眨一下。

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暗淡的星光下,这古城的长街犹如一条通往幽冥之路,没入无际的黑暗之中。

蓦地,突然有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从那浓浓的夜色里钻了出来,出现在长街上,出现在叶风的视野里!

好诡异的马车!

漆黑的车身,漆黑的车轮,漆黑的车帐,这马车通体全是漆黑的!

拉车的是四匹高头大马,漆黑的鬃毛,漆黑的马蹄,眼睛则是血红的!是西域的梦魇神马!

赶车的是一个已看不出年纪的佝偻老头,身着黑衣,眼睛几乎是闭着的,两道长长的白眉直挂到耳边,远看去就像一个只长了眉毛没长眼睛的人!

漆黑的马,漆黑的车!古怪的赶车老人!

宛如一辆幽灵马车,从地狱驶出,直直向叶风驶来!

叶风看着马车,按着刀柄的手竟有些轻微的颤抖。

是因为极度愤怒而导致的颤抖!

他的双眼已喷出灼人的怒火!

马车在前进!

此时咏荷园门里走出一人,高大、挺拔、英俊,腰间挂着把无鞘剑,他走到叶风身边,会心地一笑,然后转过身来,同叶风一起直视着那马车。

是秦坷。

马车还在前进!

门里又走出一人,皮肤白净,眼睛炯炯有神,肩上扛着杆丈许的雁翎枪,用手捋着光光的下巴,瞧了那驶来的马车一眼,然后站到了叶风身边。

是傅小司。

马车的速度减慢了,但还在前进!

赶车老人的眼睛突然微微睁开了一道缝,从里面射出一道摄人的精光!这老人身上同时也迸发出了极其强烈的杀气!

可是,他身后那漆黑马车里,似乎有更为强大的杀气,向叶风三人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三人手上的青筋已暴突!

此时,门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一袭红裙衣,长发随便挽了挽搭在肩后,眼睛明亮得犹如十五的月亮,略微裸露的肩头纹着一朵盛开的百合花。

她本人,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百合花。

是百合娘子何晶晶!

她端详了一会儿街上的情景,缓缓迈开脚步,走到叶风等人身边,同他们肩并肩站在了一起。

马车停住了!

杀气,忽浓忽淡,忽前忽后,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在犹豫不决地思考着什么。

良久,赶车老人慢慢又闭上了微睁的眼睛,掉转马头,慢慢离去,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几个人同时长出一口气。

何晶晶叹道:“这马车里的人物好可怕,依我看,恐怕只有庄主的气势能与他一比!”

叶风双眼迷蒙,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似乎又沉浸在往事之中……

不知何时,月亮出来了,风也停了。

明媚的月色下,咏荷园内再也找不到一丝肃杀之气。

酒杯已斟满。斟的是上好的女儿红。

四个酒杯碰在一起,四条心也有了某种默契。

叶风看着何晶晶,微笑道:“我没想到你也会帮我。”

何晶晶也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我何晶晶恩怨分明,今天你放了我一次,我又帮了你一回,咱们扯平了。”

四人都笑了,举杯一饮而尽。

美酒一杯接一杯,佳肴一道接一道。

叶风手下的大汉们虽然武功不行,但酒量却一个赛一个,纷纷上前敬酒,敬得最多的是何晶晶。

何晶晶来着不拒,举杯就干,大家着实没想到这传闻中的飘雪天王竟是如此一个性情豪爽,平易近人的巾帼女杰。

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以这种方式落幕,实在是令人心情愉快得很。

赵刚上前举杯道:“何姑娘,今天是俺赵刚一生中最骄傲的一天,俺能跟你这样的人物交锋,今后俺有的吹了!哈哈”

何晶晶盈盈一笑,道:“多谢赵大叔饶命之恩!”

两人哈哈大笑,一饮而尽。

叶风对赵刚道:“老赵,今后这里的一应事务,就交给你了。”

赵刚惭道:“老大,俺何德何能,能堪此重任。”

说着突然老泪纵横起来。

何晶晶忙道:“老赵你放心,这里有蝙蝠山庄的弟兄暗中帮助你,绝不会有人轻易来威胁你。”

赵刚哭道:“俺不是怕人来威胁才哭,俺是想到老大就要离开俺们了,一时伤心……”

众人一齐大笑,这赵刚实在是个性情中人。

叶风拍着赵刚的肩头道:“老赵,临行我送你一招应敌之计。”

“老大请讲!”赵刚肃然道。

“三十六计,走为上!”

叶风说完,大家又笑了。

赵刚很快就喝得醉意朦胧,他摇头晃脑道:

“老大,你这一去,我看武当少林那帮人的日子,恐怕要更难过了。”

叶风闻言,点了点头,表情很复杂。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前路漫漫,不久之后,他叶风,就要为天下第一黑帮——蝙蝠山庄效力了。

不久之后,他叶风的刀,将挥向何人?

以前他的对手是青龙门、白虎堂。

以后呢?或许是华山、崆峒、峨眉,还有少林,武当。

十五、荷塘伊人

细雨,竹林。

得到雨露润泽的竹叶,似乎愈发的娇嫩。微风吹过,空气中到处都是竹叶的清香。

竹林深处,隐现出几间精巧而别致的茅屋。

一声幽幽的长叹,从其中一间茅屋中传出来。

望着窗外烟雨蒙蒙的景色,燕平的眼神也显得有些迷蒙。

同荷花结婚已经几个月了。

在师傅授意下,两人搬到了妙竹峰后山深处,独自居住在那茫茫竹海深处。这几间茅屋,是师弟妹们和老刘花了几天时间,帮燕平搭好的。

“大师兄,吃晚饭了!”一个清丽的声音打断了燕平的思绪。荷花端着几盘刚炒好的菜,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虽然已是夫妻,但两人互相还是用以前的称呼。

他们坐到饭桌前,荷花边给燕平盛饭边高兴地说道:“大师兄,今天有肉吃了,账房老李真够意思,一下给了我好几斤后腿肉!来尝尝我这青笋炒肉怎么样。”

她说完又开始给燕平夹菜。

燕平却没动筷子,只是静静地盯着荷花,忽道:“荷花,你瘦了。”

“哪里哪里,一直就这样。”荷花笑了笑。

她的笑意,并不能掩盖住她的一脸倦色。

燕平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却又放下了,仍然象方才那样,盯着荷花,眼神有点复杂。

荷花见状,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炒得不好吃?”

“不,好吃,很好吃,从来没这么好吃。”燕平道。

“那就好!”荷花闻言,立刻笑开了花,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不过尝的不是肉,而是青笋。

燕平仍然没动筷子。

荷花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问道:“大师兄,到底怎么了,你今天的眼神好奇怪啊。”

燕平道:“荷花,你这一天,都是在师父那里?”

荷花低下头,漫不经心地道:“对啊,我先去跟小姐聊了会,然后又去看了看小八他们,最后才去账房那里,把咱们这个月的生活费用领回来了。大师兄,快别说了,你再尝尝这个……”

“你根本没去师父那里。”燕平打断了她的话,喃喃道:“其实你是徒步走了二十里的山路,去山外市集那里,用你平时做的针线活,换回来了肉和你所说的生活费用。”

荷花闻言登时脸色一变,颤声道:“大师兄,你,你怎么知道的?”

“若不是五师弟今天下午来看我,我一直都以为这几次你出门,真的是回师父那里领生活费去了。”燕平痛心地说道。

荷花急道:“大师兄,你千万莫要怪我,我不是有意要骗你,我,我……”

她说着说着,竟似要哭将起来。

燕平见状,忙道:“荷花,大师兄怎么会怪你,大师兄只是觉得对不住你。”

“我今天才知道,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生活费,咱们结婚这几个月来,所有的家用都是靠你没日没夜做针线活挣来的。我燕平真是没用,竟然让你吃这么多苦!”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道:“你又何必瞒着我……”

荷花木然坐在那里,低声道:“大师兄你武艺高强,惊才绝艳,又怎么能让你操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燕平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无奈和痛苦之色,缓缓道:“纵有盖世神功,绝世才华,又有何用?”

荷花见状,知道自己不小心说到了他的痛处,一时眼泪便涌了出来,哽咽道:“大师兄,其实荷花是觉得,都是因为你娶了我,才不得不过这种苦日子的。”

燕平见她泪眼涟涟,忙伸出衣袖帮荷花擦了擦眼泪,苦笑道:“傻丫头,你哪里来的这些怪想法,快别哭了,都是大师兄无能,你这样只能让大师兄更难过……”

说道这里,长叹一口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默默吃完饭,荷花去收拾厨房,燕平心里烦闷,独自一人走出小院,想散散心。

竹林外便是通往山外的那条小路,路一侧是成排的垂柳,另一侧则是一片天然的池塘,生满了野生荷花。此时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晚风习习吹来,柳枝随风拂动,花香扑面而来,颇让人心旷神怡。

燕平顺着荷塘走了一会儿,心情稍好,他眺望着荷塘深处,突然有个念头涌上心头,不由面露喜色。

当下回到屋中,早早睡下,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先调养了一番内息,等精神十足后,便去书房拿出笔墨,屏气凝神,认真地做出几幅画来,其中几幅山水,一幅仕女。

他也不跟荷花打招呼,拿上做好的画,出门直奔山外而去。

他心情急切,不自主地施展起轻功来,很快便来到了市集里。此时天色尚早,集上人还比较少,燕平本想找个最显眼的地方,将他的画铺开来,好让来往的人都看到,卖个最好的价钱,可下了半天决心,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最后还是在个角落里,摆了个小小的摊位,他则在摊后坐了下来。

这一坐,便是三个时辰。

他这位置虽说地处市集的角落,但半天下来,也有不少人经过,可却连个停下来问价的人都没有。

早上来时那稍许兴奋的心情,逐渐已被沮丧代替。

燕平心里不禁有点打退堂鼓,可转念一想,这么回去有何脸面去见荷花,于是便继续这么坐下去。

正烦躁间,终于有个人停了下来,问道:“喂,你这画怎么卖的?”

燕平闻言,心里狂喜,刚想报出心里已念叨了半天的价钱,可话到嘴边,却又没说出口,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还是将那价钱自己先砍了一半,低声道:

“五两。”

那人闻言,像看个怪物似地看了燕平一会儿,然后骂了句“有病!”,转身走了。

燕平顿时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发烫,不由苦笑一下,心道:“老刘曾夸我说我的画价值千金,看来不但是恭维,而是恭维得实在过分了。”

想到这里,他已经将他这些画的价位,降到了一两。

于是他又坐了三个时辰。

日已西斜。

辛苦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他们归家的身影已随处可见。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放牛娃从山中晚归的歌声。

夕阳下那个卖画的人啊,为什么,你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茫然?

做买卖的人已经散去大半,燕平的眼神已近于空洞。

终于,又来了两个人,从衣着看上去应该是富家子弟,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环。

丫环长得又黑又胖,但一双眼睛看着还算机灵。

丫环丑,小姐更丑。

眯眯眼,塌鼻子,猪嘴巴,但最要命的是她的脂粉抹得实在太厚,厚得几乎可以掉下渣来。

“呦!”小姐看到燕平的画,惊喜的叫道:“小兰,你看这画,多像我啊?!”

“是啊是啊,画得真好,几乎快跟小姐你一样美啦!”那个叫小兰的丫环道。

“喂,你这画多少钱?”小姐问道。

“你开个价好了。”燕平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