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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谓我心忧


翌日一早,苏白芷便命人快马加鞭回到冀州,通知齐豫冉齐小姐的下落,并安排了许多人来这里搭桥修路、建造房舍、集市,俨然将这里创建成了小型村镇。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再赶到德州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的事情了。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市,苏白芷终于松了口气,对林顺祥说:“林叔,去找家客栈,先安顿下来,再去告诉他们,就说我已经来了,人也该还给我们了。”

“哎!”林顺祥一身灰黄色干练的短装,腰间扎着一条黑色的腰带,背后别着一杆烟袋,虽没了胡子,显得年轻了几岁,刻板的脸也生动了许多,爽快的答应一声,拉着马往前走了一段,看到一个很大的招牌,上面写着:唯一客栈。招摇的旌旗上缀着竹叶状的花纹,看上去很淡雅。林顺祥将马车停在门口,轻轻敲了敲车门,马车上的风铃叮当作响,摔碎了一地的声音,一边说:“四小姐,找到客栈了,您下车吧!”一边将车辕上驾着的踏脚放下。

“客官,里面请,你们几位啊?”一旁精明的小二立即嗅到了铜钱的味道,殷切的上前牵过马,熟络的拉拢客人。。

“五位!”苏白芷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并不难听,天气已经有些转凉,一袭月白色的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裙裾与袖口的位置镶着银丝滚边,外面套着一件淡粉色的比甲,由于长时间的坐车,使得苏白芷脸色苍白,嘴唇也缺少血色,但是并不影响苏白芷清雅脱俗的面容,令过往的人都为之惊叹。

阅人无数的小二也惊呆了,怔怔的牵着缰绳,直到耳边响起一个温热的响鼻,才清醒过来,连忙低下头,做出个请的动作,说:“您里面请呐!”

秦明拎着贴身的包裹,跟在苏白芷的身后,低垂着头,却掩饰不住清秀的模样,咋一看,却是乖巧的小厮,而欧阳钊则很火大的掀开车帘,剑眉倒竖,毫不留情面的吼道:“你睡够了没有?到地儿了,赶紧下车!”

出身富贵的齐豫欣哪里坐过这种马车,颠来颠去的,浑身酸痛,却又逞能,不肯示弱,正哀叹自己快要散架的骨头时听到欧阳钊的怒吼声,杏眼一瞪,大声说:“你敢对我大声说话,反了天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然而欧阳钊根本没将齐豫欣的威胁放在心上,拎过包裹,对一旁的小二,说:“你帮忙把这个箱子搬进去,麻烦了!”说完,也不再理睬齐豫欣,转身走进客栈。

“喂,你竟然不理我,太过分了!”齐豫欣跟着跳下马车,脚下一软,差点摔倒,愣是憋着一口气站稳,在小二惊诧的目光中跟在欧阳钊的身后走进客栈。

牵马的小二很惊奇的看了一眼神色平淡的苏白芷,有些羡慕的看着大吼大叫的齐豫欣,自言自语的说:“真好,赶上这样的好主子!”语气中满是羡慕。

苏白芷素来怕冷,现在不过是稍微凉了一点,便已经觉得冷了,坐在桌子旁边,端着热茶暖手,声音有些沙哑的说:“要三间房间!”

客栈老板有些歉疚的说:“真不好意思,现在只剩下两间空房,不过大通铺倒是有不少,可以让几位下人去挤挤!”

苏白芷尚未说什么,就听到齐豫欣大声的说:“我是绝对不会去住大通铺的,我要一个人一个房间!让他们去住大通铺!”说着,很蛮横的指着林顺祥他们。

苏白芷放下茶杯,说:“林叔,委屈你们,你们三位就挤挤吧!”说着,便回头对客栈老板说:“麻烦掌柜的多准备几条被褥了,带路吧,顺便准备些热水!”

“是!”客栈老板很鄙夷的看了齐豫欣一眼,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说:“请!”

“喂,你别走,他们住一间,那我住哪里?我是绝对不会住大通铺的!”齐豫欣猛然拉住苏白芷,很不客气的说,刁蛮任性的气质挥洒无疑,招来众多惊异的目光。。

对于欧阳钊来讲,苏白芷可是他们兄弟的恩人,自然又维护的心,用力的拍掉齐豫欣的手,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家小姐救你就不错了,你凭什么冲我家小姐大呼小叫的,你要是不愿住,自己找地儿去!”最后还幸灾乐祸的说:“除非你有钱!”

“你!”齐豫欣在家可是受尽宠爱的千金小姐,那里受过这种气,却又对其无可奈何,满脸通红,指着欧阳钊的鼻子,说:“你别欺人太甚!”

“欺负你,又怎么样?难道……”

“好了,别吵了!”苏白芷突然出声制止,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很有威慑力,锐利的目光看着齐豫欣,魄力十足,淡淡的说:“你就住我外间!”让齐豫欣没敢拒绝。

见多识广的客栈老板似乎看出了一些门道,收回探寻的目光,沉稳的说:“这边请!”

果然对得起“唯一客栈”这个名字,环境甚合人意,里间和外间用一张翠竹屏风隔开,而桌椅板凳都是竹制的,只有在门柩上以大红的流苏装饰,给人一种静雅脱俗的感觉,而窗口正对着一个院子,里面种满了菊花,黄白色的花瓣落在根部,看上去更加傲骨。

苏白芷极其厌恶身上那种粘腻的感觉,想赶紧洗个热水澡,淡淡的点了点头,不容拒绝的说:“多谢了,麻烦老板派人送些热水上来!”

“是!”客栈老板退了出去,体贴的把门关上。

齐豫欣看着整理行礼的苏白芷,有些不好意思,却嘴硬的说:“你别指望我会感谢你!”

“你随便!”苏白芷很淡漠的从包袱里取出一紫、一蓝两件衣服,都是镶金丝滚边撒花百褶委地长裙,把其中一件蓝色的递给齐豫欣,说:“我出门只带了两件换洗衣服,不介意的话你先穿着!”

齐豫欣最讨厌的就是蓝色,看着让人觉得很忧伤,撇着嘴说:“我不喜欢蓝色。”

苏白芷懒得计较,慢慢的整理头发,倦意十足的说:“那你穿那件紫色的好了,你要是出去的话,顺便帮我把门带上。”

等苏白芷舒舒服服的洗完澡之后,准备下楼吃饭,刚一打开门,就看到齐豫欣缩成一团蹲在墙角,这是一个狭长的过道,风还蛮大的,连忙推醒齐豫欣,握着她冰凉的手,给她取暖,有些责怪的说:“你怎么坐在这里?怎么不进去!”

齐豫欣嘴唇有些发紫,抬起头瞪了苏白芷一眼,甚是哀怨,说:“你有没有搞错啊,洗个澡要这么久,冷死我了!”说着,便钻进屋子里,跺着脚。

苏白芷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因为泡的太舒服,就忘了时间,歉意的说:“那我下去吃饭,让他们再送些热水过来,你也洗一洗,晚饭我帮你送上来吧!”

“好!”齐豫欣这次也顾不上矫情了,连忙答应,一下子钻进被子里,暖暖。

当苏白芷端着饭菜回到房间的时候,赫然发现齐豫欣已经霸占了床铺,睡的正熟,脸颊通红通红的,不过睡相甚是不雅。

好笑的看着齐豫欣不断颤抖的眼睫毛,苏白芷索性将饭菜放在桌子上,打开汤盖儿,浓郁的香味四处弥漫,葱花的香味刺激着味蕾,忍不住一口一口的吞咽着唾液,就连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

苏白芷倒了杯茶,也不喝,用来暖手,笑着说:“醒着就不要再装了,我允许你晚上跟我睡一张床,起来吃饭吧!”

齐豫欣闻言,迅速睁开眼睛,胡乱披上衣服,便跳到桌子旁边开始吃饭,边吃边瞪眼,嘴硬的说:“别指望我会感谢你,我还是很讨厌你!”不过语气却软和了不少。

“在这种情况下,嘴硬是得不到好处的!”苏白芷感受着手心滚烫的热度,凉凉的说。

齐豫欣很清楚的知道现在的境地,便闭了嘴,老老实实的吃饭,却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你把那个山贼窝改建成小村镇,要花多少钱啊?”

苏白芷轻轻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面上,满意的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笑的很是甜腻,意有所指的说:“那我还是要感谢齐小姐啊,要知道那些钱不都是我出的,其中大部分都是令兄出的哟,如此一算,这笔生意我可是赚了不少,全都是拜齐小姐所赐啊!”

“你能坑我大哥?”齐豫欣惊奇的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苏白芷,自家大哥是什么人?那可是一只千年老狐狸,能从他手上讨到半分便宜的人还没出世呢?用力的咽下口中的饭,一字一顿的说:“你这个奸商!”

“多谢齐小姐谬赞了,还请齐小姐快点用餐,再过一会儿,伙计就要上来收拾东西了!齐小姐自己看着办吧!”苏白芷灿烂的一笑,轻轻的抚平衣衫上的褶皱,轻快的说:“我找林掌柜有点事处理,晚上早点休息吧!”

“你……”齐豫欣看着苏白芷的背影,狠狠的咬了一口狮子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白芷刚走出房门就看到林顺祥站在楼梯口的位置等着自己,走上前,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

“在德州有一个商办,领头人是马尚,与其说是保护小商贩的,倒不如说是他们为非作歹的工具,这次我们收购花椒的动作有些大,再加上那几个伙计都是新人,没有送上足够的银子,所以就被扣下来了,刚才我们去打探消息的时候,马尚的意思很明确,那些花椒要扣下,还有补偿他们的损失。”林顺祥一五一十的将情况说清楚,既然苏白芷人已经到了德州,段然不会任其受苦,故而没有一丝隐瞒。

“什么损失?”苏白芷不气反笑,倒是觉得这些人挺逗。

林顺祥默然,实在是不好解释,所谓的损失也不过是他们收钱的名义罢了。

苏白芷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不用明说,便知晓其中的猫腻,纤长的手指在古木雕花护栏上轻点,抿了抿嘴唇,心中有了主意,说:“去集市上看看去。”

林顺祥默默的将披风递到苏白芷手里,说:“全听四小姐的!”

苏白芷抿了抿嘴唇,清丽的面容在灯光下忽明忽暗,显露出半分孱弱,也不多说话,接过披风,穿上,对一旁的小二说:“带路,我们要去集市!”

一旁的小二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又有点迟疑的说:“这位小姐,到这点儿上了,估计大多数人都收摊了,您去了也是白去,而且风这么大……”

“多谢小二哥提醒了!”苏白芷轻轻的说:“麻烦你带路吧!”语气很轻,却不容拒绝。

小二只感到后背一紧,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说:“好嘞,这就带您过去!您这边请!”的确如小二说的一般,集市上大多都已经收摊了,只有零星的人还依旧守着自己的摊位,看上去很是萧条。

“多谢小二哥了,我们再转会儿,你先回去吧!”苏白芷淡淡的说着,冷风吹过将披风吹的鼓鼓的,发出簌簌的声响,宽大的帽沿儿遮住了苏白芷的面容。

林顺祥适时的将一小块银子递到小二的手中,说:“我们认得路了,麻烦小二哥回去跟我们的人说一声,省得他们担心!”

“好嘞!”小二半推辞的收下了银子,笑着说:“多谢您呐!”说完,便高兴的离开了。

苏白芷环视着周围,除了几个买柴火的人依旧在风里等着买主,其他的人都在准备收摊,淡淡的烟草味被风送到很远的地方,忽明忽暗的烟斗映出黑瘦的面孔。

天色渐暗,街尾一个摊子孤伶伶的守在那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怯生生的站在摊位前面,四处张望着,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似乎在渴盼什么。苏白芷顺着街道走过去,看到一个女人无奈的看着渐渐空荡的集市,收起东西,抚摸着孩子的头,声音沙哑的说:“乖啊,我们这就回家啊!”簌簌的风吹过,将女人的话音吹的零散不堪。

“等等!”苏白芷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心中移动,忍不住走上前,阻止女人的动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这种花椒还有多少?我全要了!”

女人先是兴奋的看了苏白芷一眼,只见苏白芷的整个脸庞都被披风的帽沿遮住,根本看不清,光从苏白芷的衣着上看,绝对是富家小姐。富家小姐又怎么会上这里来买东西呢?女人眼中的欣喜顿时暗了下来,将小女孩揽进怀中,用自己的身躯为小孩挡风,轻声的说:“多谢小姐的好意了,只是这是不能开玩笑的!”

苏白芷伸手掀下帽子,露出自己的面容,眉形天成,不用任何黛饰,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不断的颤抖着,幽黑的眸子如同深深的漩涡,让人逐渐被吸引进去,挺直的鼻梁,轮廓清晰而深刻,微厚的红唇,饱满而诱人。朱唇轻启,声音柔软,对林顺祥说:“林叔,帮这位大姐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又转过头,看着女人惊诧的神情,像是解释的说:“大姐,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是真心诚意的想买你的花椒,全部都要!”

“这……”女人还是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茫然的在林顺祥的帮助下收拾好东西,拉着小女孩的手,跟在苏白芷的身后来到一家茶舍。

这间茶舍也不算是顶好的茶舍,只算得上普通,用屏风隔出几个小单间,显得僻静,喝茶、聊天什么的,最合适不过了。

女人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拘谨的放不开手,端正的坐在凳子边上,很小心的将孩子抱在怀里,粗裂的手指与苏白芷的纤纤细手形成巨大的反差。。

苏白芷看着小女孩期盼的模样,微微一笑,温暖袭人,将糕点推到小女孩的面前,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这些都是你的!”然后看着女人,说:“还没请问如何称呼。”

女人有些羞赧,顺了顺干枯的头发,说:“小姐,只管还我翠姑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