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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冰释前嫌(2)


“你……”周姨娘被气的两眼一番,直接往后倒去了,慌的王姨娘连忙上前扶着。只要是有点常识的人就知道周姨娘这是装的,哪有人晕倒了眼珠子还滚来滚去的,睫毛还在颤啊颤的。

“周姨娘得了急诊,会传染的,赶紧让人把东西都烧了,然后送姨娘出府去诊治……”方连夜的话音未落,就见周姨娘立即像没事儿人一样站了起来,活蹦乱跳的拍了拍衣服,气冲冲的领着丫头回房去了。

在门口围观的人轰的一声笑开了,对着周姨娘落败的背影指指点点。

“大家都散了吧。”相对于众人,红袭更能体会到周姨娘的心酸,不尴不尬的身份在下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或许自己往后的情境还不如今日的周姨娘。

众人刚散就听到内院儿急匆匆喊着找大夫的声音,看样子老夫人的病情又加重了。

方连夜看着门外乱作一团的人群,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当初母亲不顾自己孱弱的身子,便偷偷带着刚出生的孩子逃离了苏家,东躲西藏,为了剩下每一个铜钱,跟菜贩子讨价还价,有时候没钱吃饭,就在地里拾荒,捡一些别人掉下来的麦穗或者是菜叶子。有一次有人来收租,家里只有那么一小袋粮食,母亲就趴在地上把一小袋粮食护在身子底下,头都被打破了,等那些人走后,笑着跟自己说:“夜儿不哭,我们有吃的了。”

母亲一直都很努力的活着,想要看到自己长大、嫁人,不过她没那么好的命,得了病也没钱治,一拖再拖,直到最后实在不行了,才把自己托付给世故炎凉的苏家,独自一个人走向死亡,而那个时候,自己却穿着孝服为另一个陌生的女人戴孝。

可以说母亲的悲剧都是渺茫的利益造成的,委曲求全的生活在夹缝中。自苏昭梦死后,苏老夫人便努力的将自己遗忘,在苏府外面安排了一个住处,既不给自己自由,也不肯承认苏家还有这么一个人,她是在恨,恨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害了她的小女儿,却从未将自己的母亲当作人来看。

虽然对苏老夫人并没有多少感情,或者说对整个苏府都没有多少感情,也不能真正的做到不闻不问。

纵使苏家再有钱,也没能是苏老夫人挨过第七十个年头。在仲秋的时节,苏老夫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留下满府的痛哭声。

就连远在江淮的二小姐苏白芨也匆匆的赶了回来,一进大堂便开始大哭大嚎,引得旁边的人都开始痛哭起来。

在苏老夫人出殡的那一天,老天似乎被直冲云霄的哭声触动了,一直都阴阴沉沉的,漫天都是飘散的纸钱,路两旁枯黄的树上挂着的几片纸钱随风飘落,打着转儿,似乎是在低声的鸣唱。送殡的队伍绵延很长,穿着孝服的苏白芨和苏白术一左一右的痛哭着,在呼呼而过的北风中逐渐飘远。途中每隔几里就有人搭的彩棚为苏老夫人送行,阵阵的唢呐声久久不散。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到了云间寺,停柩七日,请方丈做功德才下葬。

阴霾的云一点一点的堆积,压得很低,似乎一伸手就可以碰到翻滚的云浪,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狂风猛吹,斜斜的拉开一道水幕。

一回来方连夜就得了风寒,气喘、发热、无汗、鼻塞、头身疼痛,踏踏实实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四儿总是熬好了药送到门口,再让落枫她们送进去,自己偷偷的窗口偷看,若是旁人一问,眼睛立即通红,让人心生不忍。

这天方连夜的情况也好了一些,斜靠在床头,让落秋帮自己剪指甲,懒懒散散的眯着眼睛,手上的温度很高,让落秋一度认为方连夜还在发热。

方连夜似乎看透了落秋的想法,笑着说:“已经没有发热了,我向来都是这样的,手的温度高一些。”还怕落秋不相信,拉过落秋的手试了试额头上的温度。

落秋这才放心,放下手中的剪刀,走到门口,接过四儿送来的汤药,本来还想让四儿进来的,却不想四儿只是放下托盘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得远远的。落秋无奈,只是端了药进来,有些可惜的说:“真不知道四儿这阵子在想什么,总是躲躲闪闪的,让她进来也不肯。”

方连夜自然明白其中缘由,却从来没怪过四儿,只可惜方连夜是那种所作所为都不屑解释的人,所以就听之任之,含糊的说:“小丫头的年龄到了,总有一些小秘密,谁还不能有点心事?”

“这倒也是。”落秋加了两勺红糖,搅拌搅拌,递给方连夜。方连夜硬是拧着眉头,喝下去,到最后一口的时候差点吐出来,愣是忍住了。

落秋连忙用丝巾帮方连夜擦了擦嘴角的药汁儿,又塞了一颗糖粒在方连夜的嘴里,说:“还有两剂就好了,再忍忍。”

方连夜皱着眉头说:“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喝药了,苦兮兮的,喝的难受。”

落秋笑着说:“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少夫人还是忍忍。”

“嗯,什么味道?好香啊。”方连夜动了动鼻翕,似乎问道那种甜甜、辣辣的味道,口舌生津,身上也有劲儿了。

“嗯?”落秋眨了眨眼睛,使劲儿的嗅了嗅,疑惑的说:“哪里有什么味道……”正说着,就看到红袭拎着精致的食盒走了进来,一边净手,一边说:“少夫人今天好多了,特意加了一道菜,少夫人可要好好尝尝。”说完便扶着袖子,掀开盖子,一股香甜的辣味迎面扑来,看到红艳艳的辣椒,方连夜的表情就像大肥猫看到鱼一样,引得落枫和落秋两个丫头忍不住掩鼻而笑,笑着说:“吃了之后出一身汗,再洗个热水澡,大概就没事了。”

“哇,好辣。”方连夜根本没听到红袭说什么,捡了一片辣椒放在嘴里,被辣的直吐舌头,眼中也是雾气腾腾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几个丫头把方连夜的习惯摸得一清二楚,比如说方连夜向来味道清淡,但是特别喜欢吃辣,再比如晚上休息的时候不喜欢关窗户,再比如看书的时候很容易受感情的影响,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拍掌叫好。

红袭连忙准备了一些温水放在方连夜的手边,让她缓缓,又给大肥猫准备了一条小鱼。

“嗯,好香啊。”正当方连夜吃的正开心的时候,谁都没注意有人进来了,一回头正好看到苏白蔹跨着大步从门口进来,顺手将扇子放在桌子上拿起一双筷子捡起一片辣椒放在嘴里,嚼了嚼说:“真够味,还有没有饭,给我来一碗。”很自然的把空碗伸向红袭。

“呃……”红袭有些犯愣,从来没见过苏白蔹这样,不过,好温和哟!连忙说:“没有,我这就去准备。”说完就到厨房端米饭去了。

方连夜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就那样愣愣的看着苏白蔹,筷子上还夹着一片鱼片,嘴巴微张、双颊微红、美眸雾气腾腾的,直到筷子上的鱼片突然掉了才反应过来,僵硬的回头看了看,才发现那几个丫头不知道什么走了。

苏白蔹很少看到方连夜这么可爱的表情,笑着说:“回神了,吃饭。”

“哦。”方连夜又是囫囵的吞下一片鱼片,就在咽下去的时候才想起来好像忘记挑刺了,顿时蹲下来干咳,苏白蔹先是没明白,等红袭过来送饭的时候才发现鱼刺卡在喉咙了,又是吞米饭,又是喝醋,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把鱼刺弄出来。

苏白蔹一边吃米饭一边笑着说:“我还没见过不挑鱼刺就往下吞的人,真有你的。”说着话的时候大肥猫不情愿的喵了一声,好像再说:干嘛说我啊。

方连夜瞪了苏白蔹一眼,不过眼中还是雾气蒙蒙的,没多少威力,大口喝了几口水说:“铺子里不是还有不少事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闻言,苏白蔹添饭的动作稍稍一顿,继而嬉笑着说:“想你了嘛。”由于辣椒的缘故脸上红通通的,如此便又红了几分,几乎能滴出血来,心也扑通扑通的狂跳,捧着大白米饭便往嘴里扒,忘了夹菜。

屋内一阵静寂,只听到大肥猫吃鱼的声音,好一会儿,方连夜才醒悟过来,微愣,水润的眸子中混杂着惊讶、疑惑、窃喜的神色,直到桌面上的菜都冷了,才轻轻的放下筷子,一脸淡然的说:“是吗?”

平静的话音浇灭了苏白蔹满腔的热情,食不知味,艰难的咽下口中的食物,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将一条绣帕放在方连夜的面前,说:“认识吧。”

这条绣帕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被保管的很好,上面的折印很清晰,摊开来看绣的是一株柳树,柳叶飘动,在柳树的上下各一只燕子,回首相顾。

这条绣帕是方伯离开苏家是带着的唯一的东西,记忆似乎被唤醒,方伯也会映着昏暗的灶火看看,那种神情看着让人悲伤。轻轻的抚摸这手帕上面的褶皱,似乎是什么珍宝,耳边响起苏白蔹轻描淡写的声音:“大皇子想拉拢你,便将方伯抢回来了。”

真的?方连夜迅速抬头看着苏白蔹,眼中包含着惊喜,还有困惑。

“是。”苏白蔹肯定的回答,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欢悦,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揉着大肥猫软乎乎的肚子,说:“何晏不知道跑那里去了,还有欧阳钊,也不知道这两个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你要多注意一些。还有白术还年轻不能一直住在静香庵,反正族谱中也把她除名了,你准备一份嫁妆,让白术过的安顺点儿。”

“好。”方连夜还在想何晏和欧阳钊的事,根本没注意苏白蔹后面说的什么,就应了下来,才发现哪里不对劲,说:“你说什么?嫁妆?”

苏白蔹肯定的点了点头,说:“是啊,嫁妆。厚山村有一个鳏夫,带着两个孩子,说是愿意娶白术。”

厚山村是远近闻名的穷地方,只见女人嫁出去,没见过女人嫁进去的,更何况还是一个鳏夫,太委屈白术了。

“白术出了这样的丑事,还有人愿意娶她就算她的福气了,那个男的挺忠厚的,不会让白术受苦的,就这样吧。”苏白蔹无奈的解释,毕竟是一母同胞,怎么忍心呢。

“好。”方连夜无奈,只能答应。

临走的时候,苏白蔹突然回头,说:“今晚我就住这儿了,等我回来啊。”

“啊?”还不等方连夜反应过来,苏白蔹就扬长而去。

是夜,落秋、落枫几个丫头给方连夜泡了个美美的花瓣澡……

次日,红袭、四儿准备了香喷喷的红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