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古典 > 一刹沉浮全文阅读 > 第43章 冰释前嫌(1)

第43章 冰释前嫌(1)


纵使方连夜委婉的要求众人把所听到的、看到的都忘掉,还是有多事的人说了出去,一时间众说纷纭,事情已经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

而苏老夫人怒急攻心,一病不起,苏昭冼和苏白蔹将全城的大夫都找了来,也不见多大的起色,门口的药渣子堆得越来越厚,苦涩的味道也越来越浓。苏夫人是个迂腐的人,素来都是陪奉在苏老夫人的身边,对于府里的事情都不怎么管,如今全都落在方连夜的身上了。

方连夜怜惜的握着苏白术乌黑的发丝,一下一下的梳理着,说:“那里比不得家里,去了之后吃的、用的都要自己多用些心思,如果缺了什么,就尽管跟家里要,别忍着。”

“嗯。”苏白术只是无力的发出一个单声节,便再没了声音,铜镜中的倒影也显得枯槁,怎么都没了第一美人的惊艳。

在半个月前,苏白术被强行堕了胎,撕心裂肺的痛哭响了一夜,直到天明的时候才渐渐弱了下去。方连夜是最先进屋的,浓烈的血腥味让方连夜再不想见第二次,其他几个小一点的丫头忍不住扶着柱子呕吐,脸色铁青。两个年老的嬷嬷却像没事人一样,粗鲁的给苏白术净身,整理床铺,看的方连夜心惊肉跳的。

还不等苏白术调养好身子,老嬷嬷便将苏白术的东西卷作一团,要送到静香庵去。静香庵里住着的都不是尼姑,而是犯了错的妇人,一旦进去了就妄想再出来。

“少夫人,马车都已经在候着了,还没好吗?”门外的老嬷嬷说话阴阳怪气的,明明很看不起方连夜,却硬是要让自己的语气恭敬一些,听着很是难受。

红袭按着方连夜的交待仔细的给苏白术重新添置了一些东西,正送过来,说:“老妈妈急什么?这日头还早呢?”

老妈妈回头一看是红袭,便将嘴边的话都咽下去了,讪笑着说:“红袭姑娘大抵是姑娘家,不曾到外面走动,哪里知道静香庵离这里有多远,一来一去就要花不少时间呢。”一点儿都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让屋里的人听的真切。

红袭冷笑一声,看了看老嬷嬷脚边的铺盖,只怕是哪个老嬷嬷用旧了不想要的,就算是府里最普通的丫鬟用的都比这个要好。

老嬷嬷察觉到了红袭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往前挪了一小步,将铺盖挡住。

红袭也懒得跟这些势力的人计较,把准备好的新铺盖放在老嬷嬷的面前,说:“这些都是少夫人特意交待的。”红袭把“特意”两个字咬的特别重,暗示她们不要在背后做小动作了,少夫人会随时检查的。

老嬷嬷连连点头,说:“少夫人真是心善啊。”

就在这时,方连夜扶着苏白术出来了,门刚一打开,苏白术忍不住眯上了眼睛,有近半个月的时间都没见着太阳了,强烈的光芒让苏白术眼前一白,什么都看不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下来。

老嬷嬷连忙扶过苏白术的胳膊,殷勤的说:“少夫人受累了,让老奴来就好了。”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沟壑纵横。

方连夜点了点头,自小就知道了人情冷暖,也不多做计较,叮嘱的说:“好生伺候着,有什么事情来报就好了,你们去吧。”

“哎。”老嬷嬷连声的应着。

方连夜和红袭一直目送马车远去,才转身回府。原本就人丁稀少的苏府现下更加清静,就连花园也疏于打理,长出了不少杂草,新长出来的果子都被鸟啄掉了,躺在地上,花圃里的花也都凋谢,冷冷清清的。

两人路过正堂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嘈杂的争吵声,门口还站着好些个丫鬟伸长了脑袋看,叽叽喳喳的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方连夜本来心情就有些沉闷,再看到那些下人都在这里凑热闹,心头的火噌的一下烧起来了,语气不善。

站在最外围的几个丫头最先听到方连夜的发问,连忙低了头,说:“回少夫人的话,几位姨娘在里面跟钟管家闹呢,至于为的是什么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方连夜冷冷的扫了一眼,冰冷的目光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颤,自觉的往两边退开,让出一条小道。一走进去就看到三位姨娘坐在首位上,钟玉祥一脸为难的站在下首的位置,细长的手指轻轻抚展袖口上的褶纹,语气也多了几分倨傲,冷冷的说:“几位姨娘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的,在下人面前与人争吵,也不嫌失了身份。”

这三个人方连夜都没什么印象,还是红袭在方连夜的耳边说:“长相最尖酸刻薄的那个是周姨娘,还算是受老爷喜欢,为人刻薄,总是打骂下人;中间的是王姨娘,性子比较温和,平时没什么主见;最后一个是仇姨娘,有过一个公子,不过在三岁的时候夭折了,所以脾气有点怪异。”

“哟,这不是少夫人吗?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说话的是周姨娘,阴阳怪气的,不知用什么东西把指甲染得鲜红鲜红的,还美滋滋的炫耀着,一双狭长的眼睛飞入鬓角,带着几分妖媚。

“还长辈?整日涂红抹绿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个妖精呢。”红袭给方连夜端了一把椅子坐下,低声的咕哝着,却让方连夜听了个仔细,忍不住笑出声。

不知是不是这一声笑触动了仇姨娘的神经,引得仇姨娘如同见了仇人一样,恶狠狠的瞪着方连夜说:“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仇姨娘身后的丫鬟连忙把一个小枕头放到仇姨娘的怀里,又轻轻的拍了拍仇姨娘的肩膀,就见仇姨娘有点疑惑的看了看怀中的小枕头,嘴角扬起一抹怪异的笑容,恶狠狠的眼神也柔和起来,将小枕头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脚尖也轻轻的晃动着,那分明是在哄小孩入睡一样。

方连夜看了一眼那个丫鬟,就见那个丫鬟有点歉疚的冲方连夜笑了笑,很和蔼的样子。

周姨娘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仇姨娘,说:“死就死了嘛,真是一个疯子。”而仇姨娘一点反应都没有,王姨娘却有点过意不去,最终还是没说话。

方连夜觉得这三个人很有趣,便耐下心,浅浅一笑,神采飞扬,轻声的说:“三位姨娘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我说,如果能解决的,连夜绝不推辞。”

“就怕你做不了主。”周姨娘凉凉的说。

“那周姨娘的意思是,我做不了主的,钟管家就能做主。那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他是主子。”字字铿锵,重重的砸在众人的心上。

满意的看着众人脸色微变,方连夜柔柔的摸着自己的手腕,脸上的笑容依旧,却带着一丝冰魅,让人不敢直视,慵懒的对钟玉祥说:“既然姨娘难开尊口,那就劳烦钟管家解释一下吧。”红袭看着方连夜的动作,心中一跳一跳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自然知晓那些小动作都代表着什么,当方连夜摸着自己的手腕的时候就表示她已经生气了;摸手指关节的时候,表明正在思考;脑袋向左歪的时候表示奇怪;向右边歪的时候表示愉悦。

钟玉祥紧张的抹了抹脑袋上的汗,觉得声音都停留在嗓子间,费力的干咳了一声,才能发出声音,说:“呃,三位姨娘是想加点例子钱。”

方连夜点了点头,食指在衣摆上轻轻的画圈,凉凉的问:“那旧例是怎样的?”

钟玉祥显然没想到方连夜会这般问,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情,最终垂下头,低声说:“回少夫人的话,这个老奴不知。”

“难道钟管家在老夫人、老爷面前也是这般?还是说钟管家是因人而异呢?”方连夜说的很轻巧,却是一下一下的砸在钟玉祥的心头上,话语中带着的怒气、贵气无形的压下来,让在场围观的下人都噤了声。

“不敢,请少夫人稍等,允许老奴去查旧例。”钟玉祥暗暗将手心里的汗擦在衣衫上,连忙说。

方连夜轻轻的一挥手,说:“不必了,红袭,你来说。”

“是。”红袭微微福身,落地有声的说:“按照旧例各位姨娘的月例是每月二两银子,每逢清明、中秋、春节时是五两银子,每逢生辰的时候是三两银子,如果姨娘有子嗣,便是每月八两银子。因为三位姨娘皆无所出,故每人每月是二两银子。”

方连夜很满意红袭的表现,左手托腮,手肘隔在扶手上,话语中含笑,说:“听明白了吗?”既是说给钟玉祥听的,也是说给三位姨娘听的。

周姨娘显然没想到方连夜会这么直接的拒绝,连忙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进府都快二十年了,每个月就二两银子,能干什么?要求增加月例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吧。我们也知道我们的身份不能跟少夫人您比,不过说出去,让别人听了,不是丢咱们苏府的面子嘛。”边说还边伸出两个指头对着众人比划了一下。

这话听的让众人都皱起了眉头,周姨娘明里暗里说方连夜不过才进府,还没资格管她们,拿苏府的面子来压方连夜。

“不就是增加月例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方连夜摸了摸手指关节,突然想到了什么,扬起一抹算计的笑容,问说:“那周姨娘认为每月该有多少月例呢?”

周姨娘见方连夜突然松口了,顿时喜上眉梢,冲默不作声的王姨娘挑了挑眉毛,伸出两只手,五指张开,比划的说:“每月二两银子真的是太少了,还是少夫人明事理,每月十两银子就好。”俗不可耐的红唇蠢蠢的蠕动着,看着让人作呕。

每月十两?就连苏老夫人也不过时每月二十两的月例,苏夫人每月是十五两的月例,周姨娘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了。

方连夜缓缓的站起身,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金光,让人心生敬畏,眼中满是冰冷,嘴角含笑,柔声说:“每月十两也不算多嘛。钟管家,算算周姨娘一年的银子是多少,按着一月十两的份儿发,发完为止。”

本来还喜滋滋的周姨娘听着方连夜的话,顿时拉下了脸色,指着方连夜的鼻子说:“合着你耍着我玩儿呢?”柳眉倒竖,本来是指女子发怒时耸眉之状,不过用在周姨娘的身上,却有点东施效颦的丑态了。

方连夜微微侧开身,脸上的笑意渐敛,一双深邃的幽瞳如冰球,从中透露着冰冷而霸气光芒,冷冷的说:“那周姨娘认为该如何?身为半个主子就要有主子的身份,这里可不是容你们下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