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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雪色茫茫(2)


过了一会儿,苏夫人实在是受不了方连夜这个样子,忍不住动了动身子,腰间的配饰叮当作响,说:“当然还是想让你跟贵妃娘娘求求情。”

方连夜想了想,立即明白苏夫人话中的意思,虽然说自己只是罗贵妃名义上的义女,但有些礼节还是不能少的,如果没有罗贵妃的允许,苏白蔹就别想着纳妾。如果自己真的去求情,那绝对不是自己的心意,如果不去求情,正中苏夫人下怀,她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让苏白蔹休了自己。

苏夫人看着方连夜低着头不说话,就知道她这是在揣度,便说:“其实也不一定要白蔹纳妾的,大可以让岫芸的父亲辞官,不过他在明年就可以升官啊,前些日子还寄家信回来报喜。再不然就是昭言给岫芸另寻一门亲事,只可惜一时找不到般配的人,万一遇上什么坏人,可就毁了岫芸一辈子。”

苏夫人虽然是一个迂腐的人,却一下就抓住了方连夜的弱点。以前在苏府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就很好,即使现在周岫芸很讨厌方连夜,但是方连夜却不会不管周岫芸。

果然,方连夜的脸色有些松动,眼角微红,声音中包含着淡淡的苦涩,紧紧地握着扶手,说:“我知道了,夫人放心好了,我这就修书一封,其他的事情就有劳夫人了。”说完,便走到书桌前,倒了些热水研墨,写好信,直接交给苏夫人,说:“夫人,好走,不送。”淡漠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苏夫人也不计较这么多,拿了信便离开了。倒不是说苏夫人是个大方的人,相反,她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而且也很聪明。她将方连夜掌管宝林时的手段都看在眼里,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一点苏白蔹自然也是知道的,现在两人关系融洽,让苏白蔹休了她,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倒还不如退而求其次,先把岫芸和易苑两个丫头娶进门再说,来日方长嘛。

当苏夫人走后,方连夜便坐在窗口静静的看着窗外纷飞的雪,飘扬的雪花落在方连夜的发丝上,染白了一片。

再说苏夫人拿到了方连夜的修书,便喜滋滋的去跟苏白蔹报喜,身上的配饰叮当作响,异常的清脆,也未察苏白蔹异样的神情,将周岫芸的好夸的是天花乱坠,更是对喜事的细节如数家珍,最后还不忘将怀里的信拿出来,说:“还是连夜这丫头心细,想着帮你纳妾,连信都写好了。”

苏白蔹看着桌面上的书信,心中微微颤抖,袖子中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捏的生疼,原本以为这是母亲自作主张,心中想着该如何跟方连夜解释,却不想……

“没想到连夜这么贤淑,看来还真是我们误会她了……”苏夫人将信重新装好,用火漆封好,还不忘问:“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如意的?立即让人改……”

苏白蔹暗暗压下心中的酸涩,随手抓过桌面上的账簿,幽幽的说:“全凭母亲安排,白蔹没有异议。”

“好,那就这么定了,你就等着做你的新郎倌儿吧。”苏夫人一手扶着厚厚的皮坎肩,一手拿着信喜滋滋的离去,临走前还不忘体贴的将门关上,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屋内东西掀落在地上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低声闷哼声,苏夫人低头而笑,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虽然苏夫人说纳妾的事情不会大操大办,那也不过是苏夫人空口白话,暂且不说苏昭言却不肯委屈周岫芸,纳妾一事就绝不能简单了。

不过这次的喜宴方连夜并没有参加,因为方连夜得了雪盲症。那天苏夫人走后,方连夜就一直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一直到落枫发现,长时间的盯着雪看,让方连夜失明了,眼前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在屋里摸索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火炉,手上烫伤一片。

大夫说用蚊子脑袋煮的水敷眼睛可以治雪盲症,而蚊子脑袋一般在燕子巢里,它们在喂养小燕子的时候会把蚊子脑袋揪下来。于是红袭、落枫她们到处去找燕子的巢,等方连夜的眼睛好了,已经是开春时节了。

方连夜看着白花花的书页,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可能是雪盲症的后遗症,方连夜总是觉得书上的字像小蝌蚪一样游来游去的,看着难受。

“笃笃。”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很轻,似乎是在询问方连夜现在是否方便。

方连夜把手中的账本放下,轻轻的揉着眼睛,说:“进来吧。”

林顺祥推门进来,看着方连夜在揉眼睛,关切的问:“眼睛还是很难受吗?”

“没事了。”方连夜听得出林顺祥话语中的关切,轻松的笑着说:“林叔,有什么事情吗?”自从苏白蔹纳妾之后,方连夜就不得不面对大家的各种询问,于是方连夜就学会了岔开话题。

果然,林顺祥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把手中的账簿放在桌面上,说:“有两个事情,第一城东的药农说这几个月的账都还没有结,但是账本上却记的是这笔账已经清了,另一件就是今年的商会。”

“商会?”方连夜刚听到林顺祥说药农的事情,就开始翻阅账簿,突然听到“商会”两字,不由得一愣,转而一想,竟然两年就这样过去了,不由得合上账簿,笑着说:“林叔有什么好想法吗?”

林顺祥有点为难的说:“今年怕是很难拿出比旗锻更好的东西了,而且今年有不少人开始打探消息,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思准备看宝林出丑呢。”

“呵呵。”方连夜看着林顺祥为难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说:“林叔放心好了,宝林是不会出丑的。”

林顺祥见方连夜说的自信满满,便也放心了,说:“那我就先出去忙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让人找我就行了。”

“好。”方连夜含笑点头,继续翻阅桌上的账簿,越往后眉头皱的越紧,脸色也越难看,拿着账本直接回府,就连轿夫都可以感受到方连夜的怒气,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随着轿子有规律的晃动着,吱扭声也嘤嘤有韵。

甫一进府,就看到门房正在驱赶几个村夫,虽是初春,但是温度还是很低,而这几个村夫却都穿着草鞋,脚上还有皲裂的痕迹,黑乎乎的,说不清是血迹,还是泥土。穿的裤子、衣服都布满了布丁,但是针脚细密,可以想象得出在昏暗的灯光下,女子眯着眼睛穿线,很细心的检查衣衫上的洞,一针一线的缝补好,而熟睡的男子不时几句梦呓。

几个村夫几乎是哀求的语气,说:“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见见大少爷?”

门房毫不客气的将他们往外推,说:“我们大少爷也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身份?不要再来了,简直是脏了我们的地方,快滚!”边说还便往外推。

论力气,门房显然敌不过常年在地里劳作的村夫,从那些村夫紧咬的牙中可以看出他们在压制自己的怒气。

方连夜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怎么了?”

正在跟村夫推搡的门房,连忙松手,赔笑着说:“回少夫人的话,不过是几个泼皮来闹事的,我这就赶他们走。”

村夫一听门房称呼方连夜为少夫人,连忙上前哀求,说:“少夫人,求您行行好吧?我们只是想拿回银子,不是想闹事的。”

“都滚……”门房根本不让村夫把话说完,粗鲁的往外推。

“慢着。”方连夜脸色更加难看了,林顺祥也才刚把拖欠银两的事情上报,这般立即就找上门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房立即垂手站在一旁,不敢抬头。

方连夜扫过村夫一眼,又看了看门房,冷笑着说:“好一个狐假虎威,看来平日都小瞧你们了,是不是我要进这个门还要先打点你们?苏府要你们是来长脸面的,可不是让你们在这里狗仗人势的。”

门房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连忙求饶:“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少夫人饶了我,小的再也不敢了。”

“哼,真不敢了,还是阳奉阴违?”方连夜冷笑一声。

恰在此时,听到风声的钟玉祥慌忙赶了出来,来不及顺气儿,说:“少……少夫人息怒,用不着跟这些下人一般见识,老奴会好好管教的。”

“管教?”方连夜看了钟玉祥一眼,说:“我看是钟管家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无力顾忌了吧。”这番话夹枪带棒的,让钟玉祥好不难堪。

钟玉祥也很无奈,门房势利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不知道少夫人为什么火气这么大,逮谁骂谁。只能顺着方连夜的话说:“都是老奴懈怠,没能管好下人,还请少夫人再给老奴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