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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靡室靡家


等苏白芨安然睡下时已经是鸡鸣愈晓的时候,苏白芷轻轻的为苏白芨压了压被角,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对屋外准备洗漱水的丫头说:“二小姐现在还没醒,也不要打扰她,去准备点补气养血的补品,一会儿送来,如果二小姐还没醒,就先用火煨着,不要凉了!”

“是!”小丫头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照苏白芷的话去做了。

苏白芷揉了揉眼睛,酸涩的难以睁开,一夜未眠的眼中满是血丝,眼神也有些浑浊。精神不济的苏白芷斜靠在柱子旁,借以回复点精力。早晨并不火烈的太阳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恍然间令人沉醉。

“哟,这不是四妹吗?你很清闲嘛!”

苏白芷猛然睁开了眼睛,方才浑浊的眼神顿时清明起来,转过头,带着淡淡的笑意,说:“三姐好!二姐还没醒呢,估计你还要再等一会儿了!”

“我不是来找她的!”苏白术很神气的将两臂抱在胸前,高傲的不可一世,艳丽无双的脸上略施淡粉,神气的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我需要三万两银子,但是帐房的人不给,说一定要你批准才可以!”

“这样啊!”苏白芷敛起脸上的笑意,问:“那这些钱是要用在什么上面呢?”

听着苏白芷的问话,苏白术显得很不耐烦,纤细的眉毛拧在一起,嫌恶的说:“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要弄清楚,我是给你面子才来告诉你一声,这是我们苏家的钱,我要用多少还用的着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你只用帐房给钱就可以了!”

苏白芷并没有因为苏白术的一番话而退缩,淡然的说:“现在商会在即,要用银子的地方很多,如果不说清楚这些钱的用处,是不能随意支取的!”

苏白术有些羞恼,就好比重重一拳下去,对方丝毫未受损,气急败坏的说:“我看你这些都是借口,根本就是中饱私囊了,所以才百般借口!”

“三妹,现在账上真的有困难,如果你急需用钱,就先把我这些首饰拿去换点银子吧!”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苏白芨只披了一件衣服站在门外,苍白的脸色在阳光下更加苍白。

“不用了!”不知为什么,苏白术有些惊慌的推辞着,赶紧离开了。

此时的太阳已经有点炎热了,苏白芷连忙扶着苏白芨进屋,话语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关切,说:“吵醒你了!”

苏白芨很不放心的看着苏白术匆匆离去的方向,歉意的说:“白术是被宠坏了,你多见谅!”

“嗯,我知道!”苏白芷接过小丫头送来的燕窝粥,说:“刚做好的,你趁热喝吧!”等苏白芨再次睡下了,苏白芷才离开,临走的时候正好看到奶娘抱着孩子散步,粉嫩粉嫩的小脸儿软乎乎的,香香软软的嘴唇砸吧砸吧的,黑溜溜的大眼睛清澈见底,很新奇的看着苏白芷,不哭不闹,可爱极了。

“我可以抱抱吗?”苏白芷轻轻的握着孩子的小手,暖暖的、软软的,忍不住问奶娘。

奶娘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笑不露齿,很温柔的点头,一对酒窝很迷人,将孩子送到苏白芷的怀中,还不时的指导着正确的抱法。

小孩子软软的,似乎稍微一用力就会坏掉一般,让苏白芷紧张的冒汗,一低头就看到小孩正好奇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咧着嘴大笑,口水也流了出来。

奶娘连忙用手帕给苏白芷擦掉身上的口水,有些愧疚的接过孩子,说:“小孩子牙还没长齐,就这样流口水的。”软软的语气似乎怕苏白芷会生气。

“没关系。”苏白芷淡淡的一笑,如沐春风,看着奶娘手中的帕子,纹路很新奇,说:“好别致的帕子,自己绣的吗?”

奶娘抱着孩子轻轻的晃动,有些羞赧的说:“是自己的织的,每次给主子们做衣服都会剩下一些线或丝,奴婢就拿来织了条帕子,因为线粗细不同,所以有些难看了。”

苏白芷很喜欢奶娘恬淡的性子,笑着说:“我又不是你家的主子,用不着跟我自称奴婢,就当是普通朋友就好了。”

奶娘先是惊奇,继而低头颔首,脸上飞出一抹红晕,羞羞涩涩的模样让人心动。

告别了奶娘,苏白芷便急匆匆的去找林顺祥,倘若能按照奶娘的做法织出有花纹的布,那可就能在商会上一举夺魁,挽回败局了。

距宝林布庄还有一段距离,就看到门前听着好几辆马车,上面都是上好的锦缎,而马车旁边却围着一大群人,隔着老远,就能听到责骂声和哄笑声。

苏白芷上前,透过人群看到一个身着一个藏青色衣衫的男子满脸狰狞,手中似乎还拉着一个孩子,一匹上好的锦缎就那样掉在地上,被人踩踏的面目全非。

奈何看热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连应该搬货的伙计都挤着围观,身形瘦小的苏白芷是怎么都挤不进去的,有些气恼的苏白芷径直冲进布庄里面,抄起桌子上的大茶壶,站到布庄门口,使劲的将茶壶摔在石狮子上,哗啦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苏白芷冷笑,丝毫不顾及林顺祥的面子,冷冷的说:“林掌柜,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伙计?前儿我才说了什么?不记得了是不是?”

“不敢。”林顺祥憾然。而那些见风使舵的伙计们更是乖巧的搬货,一下子都忙忙碌碌起来,将围在中央的人露了出来,终于看清了一身藏青色衣衫的男子的模样,宽额头、塌鼻子、厚嘴唇、圆下巴,实在是找不出比他还丑的人了。手上拉着的孩子却很熟悉,倔强的抿着嘴,幽黑的眸子中满是傲气,即便是受制于人,却也昂首挺胸。

“这是怎么回事?”余怒未消,苏白芷的话带着说不出的威严,气势压人,让旁边想要听闲话的人都悄悄溜走。

藏青色衣衫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苏白芷,眼中露出精光,很是猥琐,舔了舔嘴唇,说:“在下不过从这里经过,却被这小子撞了一下,弄脏了衣衫,所以给这小子一点教训而已。”

看着小男孩眼中隐忍的愤怒和倔强,苏白芷终于想起花神节中的那个小男孩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冲着小男孩微微一笑,语气也柔和了一些,说:“撞了人,为什么不道歉?”

“我道歉了。”小男孩回答的理直气壮,还努力的挺直了脊背。

“既然道过谦了,你为什么还要欺负一个小孩子?”这句话是对着男子说的,横眉冷对,毫不掩饰鄙夷的神色。

而那男子却是色迷迷的看着苏白芷,调笑着说:“我这个人最听内人的话了,如果小姐能做我的内人,那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这个坏蛋。”刚刚一直受制于人的小男孩猛然推开男子的手,气冲冲的挡在苏白芷的面前,大声的骂着:“坏蛋。”

看着小男孩的举动,苏白芷觉得很欣慰,不是因为小男孩护着自己,而是小男孩的隐忍,上一次决定帮助小男孩是因为在小男孩的眼中看到了即将爆发的怒火,一旦失控,就会走上绝路,很明显,小男孩已经开始控制自己的怒火,是个可造之才。

想到此,苏白芷轻轻的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暴躁,淡淡的对男子说:“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们就不追究了,你走吧。”

男子果然跳进了苏白芷的圈套,甚不甘愿的说:“是他撞了我,应该是我不追究了才对,凭什么是你们不追究了?”

苏白芷得逞的一笑,冲男孩眨了眨眼睛,说:“难道不是吗?是我们撞了人在先,但是我们已经道歉了,就算扯平。而阁下却在我们的地界儿打人,引得伙计们看热闹,是不是要赔偿我们误工费,其次,你脚下的锦缎可是四十两银子一匹,再加上车马费、搬运费等各项费用,您只用赔上一百两银子就可以了,我们说不追究已经是便宜阁下了。”

男子显然没想到苏白芷会当众耍赖,想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气恼的从钱袋里掏出一叠银票,似乎是在炫耀一般,说:“我楼千舒还从来没吃过这等亏,这是一千两银票,打赏你了。”

哦~真是没的这么巧的事儿了。苏白芷先是一愣,继而笑的更灿烂了,接过楼千舒手中的银票,拉着小男孩的手往布庄里面走,心中暗道: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是在耍什么把戏。

进到屋里,苏白芷便端了盆水出来给小男孩洗脸,轻柔的给青紫的手腕抹药,问:“你叫什么名字?不好好的呆在药铺做学徒,怎么又出来挣钱了?”

不知是水太热了,还是怎么回事,洗干净的小男孩脸红红的,看着很秀气,说:“我叫秦明,我没在药铺做学徒,那些大夫都是要收拜师费的,我没钱,所以没能当学徒。”

苏白芷心中了然,摸了摸秦明的脑袋,笑着指了指一旁刻板的林顺祥,说:“那你给他当学徒怎么样?愿不愿意?”

秦明看了看一脸僵硬的林顺祥,又看了看温柔可亲的苏白芷,使劲的点了点头,说:“我愿意。”可是下一秒就一脸沮丧的说:“可是我没钱。”

“呵呵。”被逗笑的苏白芷揉了揉秦明的脑袋,说:“不收钱的,是不是?”显然最后一句是问林顺祥的。

林顺祥无奈,只能点头称是,但是表情僵硬的可以。

或许是苏白芷方才的表现太过于震撼了,那些伙计也都乖巧了许多,未过多久,几辆马车上的货物都搬进了仓库中,个个儿热气朝天。

苏白芷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将从楼千舒那里讹来的一千两银子换成散碎银子,每个伙计发了五两,说:“这是你们该得的,你们只用记住,既然留在宝林了,就好好干,干得好了有赏,干得不好,那就请你走人,因为我们这里不养废物。”最后一句话落地有声,让在场的人都随之一颤。

“当然,能留下来的就不是废物嘛,大家说是不是?”苏白芷柔柔的说,一刚一柔,让那些伙计们都不敢直视苏白芷的眼睛。

领了银子的伙计都干劲儿冲天的忙别的去了,没领到银子的伙计几分懊恼,几分干劲儿,不过是几百两银子,便将那些伙计的热血都燃烧起来了。这算是树立了部分威信。林顺祥刻板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还以为这个四小姐不过是个花架子,没想到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林掌柜,我有点事情想跟你私下聊聊。”这边林顺祥刚安排人带着秦明去安顿,就听到苏白芷的话,刚一回头就看到苏白芷近乎于神秘的表情,只是沉默的点了点,便带着苏白芷进内室去了。

这一聊不要紧,整整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等两人先后出来的时候,林顺祥刻板的脸上竟然也是雀跃万分。

前一晚上几乎没怎么休息,苏白芷几分倦怠的眨了眨眼睛,摸着手指关节,轻笑着说:“林掌柜,这件事情就辛苦你了。”

林顺祥的态度明显变得恭敬起来,微微弯腰,含笑着说:“自然,四小姐请放心好了。”

“好。”苏白芷信任的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看到秦明惴惴不安的站在门口,穿戴一新,看上去真有几分富家小少爷的模样,幽黑的眸子中几分踟躇,手指紧紧的绞在一起,楚楚可怜。

苏白芷走上前,轻轻的拍了拍秦明的后背,柔和而又严厉的说:“男子汉就应该挺胸直背,就算是有求于人也不能低人一等。”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嗯。”秦明努力的直了直后背,用力的点了点头,方才那几分踟躇渐散,人也变得自信起来,半仰着头,看着苏白芷含笑的脸庞,坚定的说:“四小姐,我还有个兄弟,能不能让他也来这里做学徒?”

“就是那个得了肺痨的伙伴?”苏白芷轻声的问,上次在花神节的时候秦明身上便带着天冬、生地黄、沙参的药味,没想到得了肺痨,还能撑这么久。

秦明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眼角泛红,似乎很伤心。

苏白芷默然,脸上的笑意渐淡,甚至有些冷漠,沉默了一小会儿,问:“如果,我不同意呢?要知道,他可是得了肺痨的人,一旦传染,那可不是小事。”

果然,秦明有些失望,眨了眨眼睛,手指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服,紧咬着下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那我就不能留下了,我不能丢下他,要照顾他的。”

得到秦明肯定的答案,苏白芷反而笑了,明眸皓齿,弯弯亮亮的眼睛如同弯月,满是赞赏的说:“不错,要想做大事的人就要有所担当,如果连身边的人都能背叛的人,是不会有所作为的,去带他过来吧,我会请大夫帮他医治,不过纵然他是你带来的,也不能徇私情,做得不好,害死随时会被赶走的。”

“是。”秦明惊喜的点头,小脸儿通红,一双眼睛笑起来变成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