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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兵不刃血(2)


“是!”周一延自然也注意到那一扇紧闭的窗户,心中略感安慰,自从十年前太子回来之后,就喜欢开着窗户,不论是书房的,还是起居室的,都要开着才能安心,后来才知道这是某一人的习惯,太子跟着学而已,如今把窗户关上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太子决心忘掉她,开始专心皇位了呢?倘若真是这样,也不枉那些流言蜚语了。想到此,周一延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便恭敬的退下了。

然而,他没想到,纵然这一抹笑意很浅,还是被荷羽捕捉到了,荷羽紧紧的捏着手中的笔杆,竟硬生生的捏断了,良久,才将断了的毛笔丢进墙角的簸箕里,面对着一人多高的梅花纹饰的花瓶,带着几分决然的说:“去查查仔细了,我要知道他在背后究竟做了什么勾当。”

话音一落,就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有些像敲击花瓶的声音。

四下无人,荷羽才放下心中的设防,黯然的抚摸着花瓶上嶙峋而傲骨的梅花纹路,微微凸起的手感异常的清晰,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利用影子去调查身边最信任的人,缓缓的收回沾着半点朱砂的手指,紧紧的握成拳头,背在身后,无奈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一片阴郁,如同污浊的泥淖,让人忍不住下陷,嘴角露出一抹邪戾的笑意,一字一顿的说:“要怪就怪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喵——”突然一阵凄厉的猫叫声从窗外传来,在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窗柩上只剩下半条腌臢的咸鱼干,不远处的墙头上一直灰褐色的猫惊恐的回头看了一眼,便消失在花园边缘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味和咸味,却让荷羽心中猛然跳动,就连一只流浪猫都知道倾尽自己的所有去给心爱的人保护,而自己只能这么懦弱的任由别人欺负心爱之人,当真连畜生都不如?

正当荷羽心中闷闷的时候,突然有小厮来报:“皇上在宫中设宴,特请太子殿下前往。”

“好,知道了。”荷羽闻言便清冷的点了点头,又稍稍做了一会儿才换了衣服,准备进宫,只是较为普通的玄色宫装,上面绣着繁琐的花饰,在领口与袖口的地方绣着威风凛凛的蟒,象征着身份的尊贵,既不显得很随意,也不显得过于庄重,恰到好处。

待进了宫才知道不过是普通的家宴而已,刚走到朱红色宫墙的拐角处便看到反向走来的大皇子,一身深青色的对襟长衫,身边跟着的是一袭浅淡的橙红色委地纱裙的大皇妃。荷羽暗暗的摸了摸腰间乳绿色的佩饰,微微停下脚步,待两人走到近前,很温婉的笑着说:“大哥,大嫂。”只是普通市井中的称呼,暗暗的将几分的关系拉近了几分,少了几分疏离。

菏泽有些维护的一只手放在齐豫欣的腰间,就算在荷羽的面前也没有放下来,笑容灿烂,如同绽放的莲花,说:“七弟,今天父皇设宴,咱们兄弟可要好好喝两杯。”

“那是一定的!”荷羽将那份防备隐藏在眼眸深处,脸上依旧是兴致高昂的笑意。

菏泽一边殷切的为齐豫欣扇扇子,一边亲昵的让她注意脚下的路,说:“七弟,现在时候还早,我们就先过去问候一下母妃,稍候便来,先失陪了。”

“好!”荷羽站定,静静的看着两人渐渐走远,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时才踏进拱形门,虽然有众多的茂密的树木,却依旧难减其中的暴热,似乎脚下的地面在蒸腾着热气,蒸的让人难受。

原本荷羽想从罗贵妃那里打听一下口风,却不想罗贵妃一直陪在皇上的身边,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只有在请安的时候,罗贵妃状似无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坠,这让荷羽心中略微明了了一些。

直到月上柳梢的时候,花园中设下酒宴,金黄色的灯笼与皎洁的月光融合在一起,如同从天际洒下一层薄薄的纱帐,带着几分朦胧,几分柔情。

皇上年岁已大,脸上也长出了不易察觉的色斑,眼角、嘴角都开始微微下垂,却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轮廓,所幸头发只是花白,却依旧茂密,肥硕的肚子也凸了起来,行动时总有些吃力。

右边的是罗贵妃,华丽的妆容着重强调了眼角与红唇上,带着几分妖艳、几分威严,微微上扬的眼角勾勒出几分狠辣的性格。而左边的是文贵妃,大皇子的母亲,未施粉黛,计息可以看出眼角处几丝淡纹,却不损耗半丝华贵的气质,属于标准的龙眉凤眼的女子,深褐色的眼中还带着几分属于女子的清澈,温情的眼神总是带着宽容,忍不住让人接近。

两位贵妃各有所长,却有不分伯仲。

“儿臣参见父皇、母妃!”菏泽、荷羽两人同时行礼,一人温和如莲,一人清泠如芙,一人含蓄内敛,一个张扬外放,都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

皇上神色矛盾的看着两个同样出彩的儿子,有些艰难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挥挥手,说:“都坐下吧,这只是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那些规矩什么的都丢开吧,放轻松点儿。”

“是!”菏泽、荷羽便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看着面前矮几上的食物,精致无双,就连盘子旁边的萝卜雕花都令人垂涎三尺,但是吃在嘴里却寡而无味,这些食物都是提前做好了的,等到食用的时候再加热,早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味道。

虽说皇上说了不用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但众人还是等着皇上先动筷之后才拿起筷子。

罗贵妃先用玉盆里的水净了手,给皇上剥了一只虾子,笑意连连的说:“羽儿,怎么不见朔华,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朔华便是荷羽的正室,当朝太子妃。

“哎,是啊,朔华这丫头很久都不进宫了。”皇上总是觉得肚子涨涨的,伸手拍了拍肚子,便斜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问,那样子活像是闲散而慈祥的老人,少了几分皇上的威严。

荷羽苦笑的放下酒杯,解释的说:“朔华不知怎么又迷上了做糕点,现在整天跟着厨娘学呢。”其实荷羽自己心中也不知道朔华在忙些什么,只能胡诌了,反正她学做糕点是事实。

“哈哈,那赶明儿可要尝尝!”皇上捋了捋胡子,带着几分深情的说:“要知道当初皇后做的糕点那可是一绝啊,只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话音一落,方才那种活跃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了,各怀心思的低头品酒,罗贵妃本来就已经把感情这种事看透了,得不到的就不会去肖想,而文贵妃却是在用心与追求那种虚无飘渺的感情,面上讪讪的,笑容有些僵硬。

齐豫欣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凝滞的气氛,心知此时任何人说话都有几分不合适,唯独自己是以儿媳的身份,理当打破这种沉静,缓缓起身,橙红色的纱裙微微晃动着,低头纳福,柔声的说:“父皇可真偏心。”

“嗯?这是为何?”皇上闻言,眉头紧跟着一皱,甚是困惑的看着齐豫欣,同时身上那种威严的气势不由自主的散发出来,让整个气场都冷了许多。

齐豫欣微微低头,用余光暗示菏泽不用着急,伸出两只修长的玉手,一正一反的示意给皇上看,带着几分埋怨的说:“父皇,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父皇怎么就不肯多多珍惜眼前人呢?倘若大皇子也如此,那可叫豫欣怎么办呢?”话语中带着几分深深的哀怨。

“哈哈,不了,再不了。”皇子顿时了然的大笑,看着神情讪讪的菏泽,暗中拍了拍罗贵妃、文贵妃的手,笑着说:“豫欣这话可真是入木三分啊。”原来,菏泽曾经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小侍妾,也是难产而亡,为此菏泽曾经消沉了很久。

菏泽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轻轻的拉过齐豫欣的手,却被齐豫欣恼怒的躲过了,这一幕恰好被在场的人看在眼中,更让菏泽尴尬不已。

皇上在嗓子见低笑两声,连忙岔开了话题,意味深长的说:“朕听闻京都最近有一出戏文甚是曲折,讲的是一名女子坎坷曲折的人生经历,虽冠以方姓,却并非方家人,后遭人陷害,最终下落不明,故事虽然俗套了些,不过据说茶馆中可一直都是满座。”边说边接过文贵妃剥的橘瓣,送到嘴里,略微有些酸涩,却很提神,继续说:“不过我又听了另外一个版本,说是这名女子心术不正,才会被赶出方家的,只不过众说纷纭,总归是弄不清楚了。”

“父皇,这可不仅仅只是戏文!”菏泽用余光看到荷羽端着酒杯的手有几分轻颤,抢先接话,虽然有几分唐突,却并未遭受斥责,迎着皇上感兴趣的目光,继续说:“这戏文中的女子原本姓苏,是冀州富商苏家四小姐,其亲生父母名姓已不可考,是苏府苏昭冼之妹苏昭梦的养女,在苏昭梦逝世后,便过继在苏昭冼膝下。儿臣曾有幸见过四小姐芳踪,当时苏小姐也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心思缜密、处事得当,虽是巾帼,却不让须眉。”说到此,菏泽稍稍顿了一下,看着身边的齐豫欣,语气也柔和了不少,说:“而且,苏小姐曾经救过豫欣,是儿臣的恩人呐。”

皇上顿时有些惊愕,问:“嗯?当真?”

“是。”齐豫欣微微垂首,解释的说:“都怪豫欣年幼无知,被一帮山贼抓住,幸得苏小姐搭救。”

菏泽嘴角轻轻上扬,温柔的拍了拍齐豫欣的肩膀,两人深情凝望,让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情深意重。

文贵妃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口中直道:“阿弥陀佛,幸好没事,这些苏小姐命运多舛,皇上就该犒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