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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情之莲末(2)


雨一直下,没有一点消弱的势头,方连夜此时也不想回去,只是找了一个屋檐下的石墩子坐着,纸伞就放在旁边,恰好可以看到伞沿上跃跃欲跳的蚱蜢,青翠的颜色在雨水的冲刷后更加艳丽,稍稍放松了方连夜沉闷的心情。

突然一阵大风吹过,凌冽的雨丝斜刮过来,噼噼啪啪的敲打着屋檐,油纸伞也被风吹走,在雨地中滚了好几个圈儿才停下来,方连夜刚刚追上去,风又调皮的吹走,滚落在湖边,掉进了水里。

方连夜淋着雨,看着落进水里的伞,没有继续动作,也没有回到屋檐下避雨,只是静静的看着快要不见的雨伞,眼中雾蒙蒙的,看不清眸中的神色。

忽而,一把精致的油纸伞突然出现在头顶上,遮住了疯狂的雨滴,精致的伞骨均匀的围成一圈,圆润的令人忍不住眼角微热。

“四小姐。”欧阳钊刚从大皇子的府邸出来,就遇上了瓢泼的大雨,心中暗道晦气,再看脚上被雨水浸湿的鞋帮,不悦的钻进轿子里,冷声说:“回府。”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的敲击在轿壁上,发出沉闷的敲打声,觉得很不自由,偶然从被风吹起的轿帘看到一个纤弱的身影,无助的雨中蹒跚着,却是那样熟悉,激动中连呼吸都忘记了。

眼看着那纤弱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幕中,欧阳钊才慌忙命人停轿,抓过轿夫手中的伞深一脚浅一脚的追上去,倾斜的雨丝毫不犹豫的浸湿了衣衫,却敌不过那种失落的寒意,失落的交瘁感几乎撑不住狂袭的油纸伞,茫然回头的惊鸿一瞥心也跟着停顿下来,周遭的声音全都远去,只剩下渐渐变粗的气息声。

整个雨伞几乎全都在方连夜的头顶,努力的撑起一块安然的地方。

“四小姐!”欧阳钊迟迟等不到回应,近乎于喃喃自语的重复着,酝酿了这么多年的话语全都梗塞在喉间,说不出来,薄而无情的嘴唇紧紧的抿着,似乎用尽了全力压抑沸腾的叫嚣。

方连夜并没有急于躲闪,只是静静的站在湖边,看着那柄普通的油纸伞一点一点的沉浸在水中,渐渐的消失了踪迹,最后被湖面上层层叠叠的水纹抹去了痕迹,紧紧的握着拳头,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丝毫不减气势的说:“好久不见。”

“……”迎着方连夜幽深、冰冷的眸子,欧阳钊心虚的别开了脸,掩饰的伸长了手臂,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雨地中,说:“下雨了,伞给你。”不多时,全身上下的衣衫都被浸透了,雨珠顺着齐整的发髻落下,无声的落在锦袍上。

然而方连夜并没有去接伞柄,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欧阳钊一眼腰间的坠饰,那是一块上等的蓝田玉,缀着暗金色的络子,陪衬着贵气,在中间镂空的位置俨然是一个“泽”字。这种玉牌方连夜并不陌生,与当初大皇子给的那块血玉如出一辙。

欧阳钊注意到方连夜的目光,有些急促的掩饰着,支支吾吾的解释说:“我现在是大皇子手下的主簿。”只是一般的主簿能拥有象征大皇子身份的令牌吗?

“恭喜了!”简短的三个字,便在无话可说,哗哗的雨声冲刷着整条街面,也冲刷掉欧阳钊最后一点希冀。

就在方连夜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欧阳钊跟着往前走了两步,最终还是听了下来,突然说:“四小姐,现在离开京都吧,他赢不了的。”伞正好停在两人中间,顺着伞沿留下的雨水滴落在方连夜的肩膀上。

方连夜停下脚步,依旧背对着欧阳钊,闷闷的笑出声,却多了几分凄冷,说:“他赢不赢得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急促的雨滴敲击在地面上,荡起细小的水纹,连带着水中的倒影也跟着破碎成千万片。

“因为……”欧阳钊突然噤声,用力的握紧伞柄,紧抿着下嘴唇,低头看着地面上破碎的水面,带着几分渴求的说:“大皇子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绝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太子是赢不了的,在他还没有彻底失败前离开,还来得及。”

已经进入秋季,天暗的越来越早,朦胧的雨中亮起盏盏昏暗的灯光,就像是立在门前等候出门在外的母亲,温暖着冰冷的心。

方连夜缓缓的转过身,静静的对视着欧阳钊的眼睛,坚定不移的说:“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是胜者,你凭什么认定他一定会输。”熠熠生辉的眸子中是毫不犹豫的相信,绝对的信任。

“……”欧阳钊被那双幽深眸子中的信任深深刺痛了,挫败的说:“因为你是他的弱点……”只是短短几个字,却是在嗓子见滚动着,粗重的声音闷闷的,在雨声中残破不堪。

弱点?!顿时方连夜心中的疑惑解开了,弱点也可以是坚韧的利器,所以他才对自己下了慢性毒药——莲末,要的只是在不能确保弱点的安全的情况下,亲自动手抛开,原来这就是罗玉阳所说的:要成为帝王的人就必须抛弃一切感情。

“那又如何?”方连夜无声冷笑,既然自己已经成为他的弱点,现在离开,只不过是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内,成为他的麻烦而已,还不如踏踏实实的留在这里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

“……”欧阳钊无言,瞪大了瞳仁,满是吃惊与不甘。

方连夜侧着身子,看着不远处昏暗的烛光,突然觉得有些冷,幽幽的问:“舅舅的死讯是你告诉我的,那么,舅舅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惊愕的欧阳钊惊恐的往后退了半步,手指无力的松开,油纸伞啪嗒一声落在地面上,被风吹出好远,拉成斜幕的雨丝毫不留情的砸在两人的身上,带着潮润的气息,隐藏在袖子中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心中却在不断的呐喊: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听到原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唤声,方连夜知道寻找自己的人来了,轻轻的往后退了两步,坚定不移的说:“我只是不喜欢争权夺利的日子,却不是姑息,舅舅的死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说完,便加快脚步躲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等着那些人的寻找。

闻言,欧阳钊察觉到的不是惊慌,或者是恐惧,而是兴奋,轮廓分明的脸庞狰狞的扭曲着,疯了般喃喃自语:“终于能得到你的正视了,终于能让你肯低头看着我了,呵呵……哈哈哈……哈!”

躲在暗处的一黑一白两个男子,咬牙切齿的看着近乎于痴狂的欧阳钊,冷冷的说:“舒舒,要不要我灭了他?”话语中带着甜腻的宠溺。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白衣人相貌温和,平静的眸子如同波澜不兴的湖面,幽深、平和,不知不觉间便沉迷了,此时却显露中暴戾的神色。

黑衣人虽然很不舍得,却不忍心违背舒舒的意愿,亲昵的拍了拍白衣人的手背,温润的气息喷洒在脸颊上,说:“那快点哦,我在这等你回来了。”

“知道了,啰嗦。”白衣人面上不自觉的微微泛红,却很和谐,甚至是漂亮,快步的往欧阳钊所站的湖边走去,喷溅出来的水花在洁白的衣摆上留下点点痕迹,如同绽放的花点儿,看到这样的情形,黑衣人恼怒的看了看天,细密的雨丝还在不断的往下掉,忿忿的说:“该死的老天,没事儿下什么雨?要是舒舒病了怎么办?”

怒气冲冲的白衣人只觉得身上一寒,脚下的步子也跟着慢了几分。

一直等候在湖边的欧阳钊还以为是方连夜又回来了,欣喜的回头,却看到一个温润的男子,长发如墨,松散的垂在脑后,被雨水浸润了,却更显得温柔如水,面容很熟悉,却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尝试的问:“你是谁?”

“她不是你所能沾染的。”白衣男子冷冷的看着欧阳钊,只是说出这样一句话,足以令欧阳钊惊恐、伤神,哆嗦的伸出手指,艰涩的说:“是你?”

白衣男子突然鬼魅的一笑,修长的手腕一扬,一包粉末状的药粉不偏不倚的洒落在欧阳钊的身上,冷冷的说:“我说过她不是你所能沾染的,滚吧!”说完,便转身离去,渐渐与朦胧的雨幕融合在一起。

等候在暗处的黑衣人泪眼汪汪的说:“果然我家舒舒是最棒的了!”

白衣人不屑的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气势十足的说:“滚……”

“你怎么舍得?”黑衣人完全不被这十足的其实所吓倒,嬉皮笑脸的说:“怎么这么好心就放过他了,最少也要把他丢到开采场里干个十年八年的嘛。”

“是吗?”白衣人冷冷的看了黑衣人一眼,突然从腰间抽出一个小药包,用两只纤长的手指夹在一起,阴森的说:“这种药粉三天出水痘,七天出天花,你要不要试试?”

“啊……不要啊!”黑衣人一声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