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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生病(1)


“太医,请!”周一延歉意的请云姬人先稍候,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冲太医微微的眨了眨眼睛,便推开半掩的门。

太医本身就是太子这边的人,心中自然明白,也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刚一进门,就被唬了一跳,就看到太子脑门上顶着一条湿毛巾,眼中还带着鲜红的血丝,脸色微白,嘴唇也干裂,却看还在奏折,不时的干咳两声。

“呃,太子,太医来了。”纵使周一延知道荷羽这是在装病,却也真的担忧起来,说话的声音都轻了几分。

太医明知有假,却装模作样的把了脉,摸着稀疏的胡须,话里带话的说:“无碍,只是天太热了,有些焦躁而已,只要服用射干就好,清热解毒,消炎利咽。”

“是吗?射干这么利害。”荷羽咧着干涸的嘴唇稍微笑了笑,把玩着书桌上的玉狮子镇纸,意味深长的问:“哪敢问太医,除了射干,还有没有别的良药,比如说沙参。”

沙参,杀生!!!周一延心中一咯噔,却低着头不说话。

“有,沙参养阴清肺,益胃生津,补气化痰清肺热,不知太子想用在何处?”太医麻利的写下一剂方子,不过是平常清热解暑的普通方子,最后一笔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张狂。

荷羽满意的看着墨迹未干的方子,嘴角扬起半分意义不明的笑意,随手递给一旁的周一延,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说:“那就看太医的意思了,好药就要用在该用的地方。”

“是,那太子多做休息,老夫就先行告退了。”太医收拾好自己的小药箱子,便告退了。

周一延快速的扫了一眼药方子,虽然不懂药理,却也能看出几分端倪,上面的药都是补气养生的,在送太医出去的时候,看到还在烈日下等候的云姬人,才将方才的一茬记起来,连忙的命人按着药方子去抓药,进书房去通报,说:“太子,云姬人就在门外候着,要不要见?”

装病的荷羽不耐烦的扯下脑门上的湿毛巾,只觉得身上都黏糊糊的,很是难受,听到周一延的话,心中的一愣,问:“云姬人?她来做什么?”

“这个……”周一延有些心虚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也低了几分,说:“云姬人是来看小世子的。”

“哦!”荷羽这才想起来雲风的亲生母亲是云姬人,不耐烦的重新将湿毛巾搭在脑门上继续装病,挥了挥手,说:“那让她进来吧。”

“是。”周一延心中松了口气,站在屋檐下请云姬人进去。

云姬人本就大病初愈,脸色看上去有些虚弱的白皙,又长时间的站立在烈日下,看起来就更加的孱弱,忍不住让人心生怜惜,听到周一延说“太子有请”的时候,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狭长的眼中也装满了欣喜,接过韵儿手中的小包裹便走了进去,层层叠叠的多裾镶金流云滚边的茜纱罗裙也随之摆动,如同盈盈的波纹晃动。

刚一走进书房,就听到干涩的咳嗽声,云姬人心中紧张不已,步子也变得琐碎起来,纵使心中紧张不已,却迟迟不敢抬头,微微福身,恭敬的说:“云姬叩见殿下。”

“咳咳,是云姬啊。”荷羽捂着嘴干咳了两声,放下手中的折子,放慢了语气,却不由自主的带着几分不耐,说:“天怪热的,你身子也不好,没事儿就多休息,这么跑来跑去的做什么?”

云姬人尚未感到欣喜,嘴角那抹笑意就僵住了,惴惴不安的掰弄着小包袱的边缘,咬着微薄的红唇,带着几分哀求的说:“殿下,我……妾身,妾身能不能见见小世子!”紧张之下,云姬人一时忘了尊卑,险些说错话。

荷羽只觉得手心中的伤痕处火辣辣的疼着,虽无甚大碍,却痒的难以忍受,不动声色的倒了一点茶水在手心中,企图降温,却带来更强烈的刺痛,敷衍的说:“雲风现在很好。”

“雲风?是殿下取的名字吗?”云姬人面露喜色,悄悄的用余光去察看荷羽的脸色,却很是阴沉,心中更是惊慌,慌忙低下头去。

“嗯。咳咳……”荷羽看着手心的茶水将干涸掉的血痂慢慢的融化,淡淡的腥味只往鼻腔里冲,难受的在衣衫上蹭了蹭,说:“行了,没什么事儿你就先回去吧。”

云姬人紧张的面颊微红,手心里都是粘腻腻的汗,不安的捏着小包袱的边缘,渴切的说:“等等,殿下,妾身做了几件小衣裳,能不能转带给小世子?”还怕荷羽不相信似的,连忙解开小包袱,从中取出好几件小孩子的衣衫,针脚细密,样式别致,是平常百姓家最常见的虎头鞋、虎头帽,全都是用金丝线绣的,在明亮的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黑亮的眼珠是用黑珍珠向前上去的,灵动、剔透,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看着这几件精巧的衣服,荷羽就想起了方连夜静静的坐在葡萄架下缝制衣衫的模样,透亮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在地上,斑斑点点的,甚是热闹,零星的几点落在她的身上,犹如特别的爱怜,素洁、淡雅。想到这儿,荷羽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忍不住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接过云姬人手中的虎头帽、虎头鞋,很平淡的说:“太大了,雲风穿不了。”

“这……”云姬人在看到荷羽浅笑的时候,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抓住了希望,母凭子贵,只要太子喜欢小世子,自己的地位就会有所巩固,却不想,一句话将自己的奢望全都浇灭了,一点余地都不留。

“不过可以先留着,等雲风再长大些了穿,你先回去吧。”荷羽默默的将虎头帽放在一边,那种神情就像是对陌生人一般,轻易的敲碎了任何的肖想。

云姬人脚步有些酿跄,突然觉得这个自己一直向往的书房好冷,默默的退回了半步,干涩的说:“妾身……妾身告退!”

待云姬人走远之后,荷羽便很不耐烦的扯掉脑门上的湿毛巾,啪的一下扔在桌子上,解开衣领处的扣子,抄起桌面上的茶壶便喝了个干净,却依旧难以解渴,气呼呼的对门外的周一延,说:“去准备水,热死我了。”

“哎!”周一延就站在门口看着荷羽焦急的模样,忍着笑跑到院子外面,随手抓过一个路过的小厮,说:“去让厨房准备冰镇酸梅汤,顺便抬个大浴桶过来,要快点。”

呆呆愣愣的小厮应该是才进府的,不认识周一延,停滞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应着,不过看周一延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怜惜和悲哀,这让发号施令的周一延很是纳闷。

再回到书房的时候,就看到荷羽只穿着贴身的里衣,毫不顾礼节的坐在冰盒旁边,消暑。便忍不住笑着说:“嘿,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儿?还有嘴巴,怎么做到的?告诉我,下次我装病的时候也好用。”

荷羽手里捏着一块冰块,舒服的往脖子里贴,没好气的说:“看到那个香炉了没有?”

“嗯,怎么了?”周一延好奇的看着那个香炉,碧瓷袴腰香炉,三个支脚上还镶着朱红色的珊瑚玉,晶莹剔透,如同鲜红色的血泪,而上面则是黄金镂空雕花透雕,大朵的牡丹象征着富贵,柔和的线条此起彼伏的跳跃着,工艺精湛,从镂空的地方飘起淡淡的青烟,带着淡淡的香味,袅袅绕绕,在梁间萦绕。

荷羽走上前,甩甩手上的水珠,拿开盖子,将剩下一点冰碴子丢进去,不多会儿香烟便渐渐淡了,最终熄灭了,然后伸出两只纤长的手指,捏起一点点的灰烬,很邪气的一笑,说:“知道这眼睛是怎么回事儿吗?就是用它揉的。知道这嘴巴是怎么回事儿吗?”说到此,荷羽稍稍顿了顿,从香炉后面摸出一只红辣椒,轻描淡写的说:“用它擦得。”

话音刚落,周一延便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连连退了两步,哆哆嗦嗦的说:“你……你这人也太狠了吧。”

“嘿嘿……”荷羽无所谓的笑了笑,心中很是不屑:这就太狠了吗?人若是悲悯,那就永远做不了大事。很恶劣的将辣椒递到周一延的面前,诱导的说:“试试吧,一点都不辣的。”

呜。周一延捂着嘴巴,拼命的往后退,自己最怕辣了,却因为身形矮小,根本躲不掉荷羽手中红彤彤的辣椒,只能慌不择路的往外跑去,刚拉开门,就看到刚才那个呆呆愣愣的小厮端着托盘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四个抬着大浴桶的人,满是悲悯的看着自己。

周一延心中顿时哀嚎,被误会了,却又担心荷羽装病的事情被人撞破,只能堵在门口,清了清嗓子,说:“你们把东西放这儿就行了,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