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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吴德与秋红(上)


夜已经深了,人们大多已经安睡,在某公寓顶楼的其中一个房间里,此时仍亮着灯。

这个房间面积不大,约有二十多个平米,里面堆放着一些破旧的家当。屋里没有空调,落地摇头扇呼呼呼卖力扇着风,却难消减暑意。整个屋子像蒸笼一样,住在里面的人不停地冒着汗,酷热煎熬难以入睡。

吴德从厕浴间出来,瘦骨嶙峋的身上只穿着一条三角裤,他刚冲完澡,头发上还滴着水。他径直走到电风扇前,让风吹在湿漉漉的身上,享受着这片刻的凉爽。

“呼~这鬼天气,简直热得要命,根本没法睡觉。”他嘘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躺在旁边凉席上的女人说。

女人翻了个身,坐了起来。由于天气太热,她也只穿了件薄薄的背心和短裤。露在衣服外面的肢体,瘦弱得呈现着一种病态,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如果她不小心摔一跤,就足矣把她那副身子骨给摔散架了。

她叫秋红,是吴德的妻子。

秋红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对吴德说:“再挺一挺,夏天就快过去了。”

吴德回头望向她,说:“你也去冲个澡吧,冲一冲可以舒服一会儿。”

秋红说:“算了不冲了,管不了半个小进又是一身汗。”

吴德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都怪我没本事,叫你跟我一起受罪了。”

“唉,是我连累了你才对。”秋红也叹息了一声,无比沉痛。

“如果没有我,你怎么可能会过这样的生活?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换一个生活环境,过上舒适的生活。都怪我得了这身病,不但自己没法去工作赚钱,还把你挣的钱都糟蹋尽了。”说到这里,秋红停顿了两秒,又说道:“有时候我想,其实我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死死死!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把这话挂在嘴上,你不烦啊?”吴德气急败坏地朝秋红吼了一嗓子。

秋红不说话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不是因为被吴德骂,而是恨自己是个累赘。有时候她也恨吴德,或者恨命运对自己太不公平。

2000年,秋红和吴德在大学里相识,两人都是来自偏远农村的学生,考入大学不容易,所以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改变命运的机会。在其他同学热衷于谈恋爱、以及各种休闲娱乐活动的时候,秋红和吴德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各个教室和图书室。

他们同级不同班,起初并不相识,第一次注意到对方,是在年终的成绩榜单上。吴德第一名,秋红第二名,分数相差仅1分。从此,他们记住了彼此的名字,把对方视为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随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是把对方当作敌人来看待的。仅1分的差距,让吴德深感不安,只要稍不留神,下次可能就会被秋红超越,从而取代他的第一名宝座;而秋红对这1分也耿耿于怀,因为这1分之差,她便只能做第二名,奖学金比第一名少几百元,她不甘心。两个人暗中较劲,一个想在下次考试时把对方甩远一些,另一个则想努力赶超对方。

两个人就这样一边暗中较劲,一边关注着对方的动向,后来竟然日久生情,不知从何时起就喜欢上了对方。

起初的喜欢,是一种尊敬,敬重彼此努力拼搏的劲头;接下来两个人互相有了几分了解之后,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彼此相似的出身、相似的心境、以及相同的梦想,让他们渐渐成为了知音。

他们从此开始出双入对,经常一起进出图书馆或食堂。那时候他们把这当成友情,在生活和学习中互相勉励。当然,作为年轻的男生女生,经常相处在一起,彼此渐生情素,心中为彼此悸动在所难免,但是两人并没有捅破那层纸,一直小心奕奕维系着友情的平衡。他们担心这份感情一旦转化为恋情,就会影响彼此的学业。

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大学毕业前夕,那天晚上,有同学告诉吴德,有人在校门外找他。当时吴德并不知道里面有阴谋,虽然不知道是谁找自己,但他还是糊里糊涂地去了。结果一出校门,就被几个染着黄毛或红毛的社会混混拖进不远处的巷子里,一顿暴揍。

吴德性格内向,平时死读书,不擅长交际,性格硬棒棒的,在学校里得罪过不少同学。大学这几年,他挨揍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快要毕业了,有同学就想趁他离开之前再给他点教训,年轻人大多这样恩怨分明,又冲动,又爱意气用事。

几个社会流氓小混混在小巷子里揍吴德的时候,恰巧有一位女生从那里经过,无意中瞧见了。她知道吴德和秋红关系不错,回学校之后,她就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了秋红。

秋红一听说吴德被一群流氓殴打,怕他出什么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匆匆跑向事发地。

她赶到的时候,吴德已经被人打得快爬不起来了,头破血流,鲜血溅了一身。秋红心疼得不得了,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打得过那些流氓混混,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大叫着冲了过来,拼命去推那些流氓。

虽说好男不和女斗,但那些流氓,可不见得有几个好男。秋红冲过来之后,少不了替吴德挨了一些拳打脚踢。但秋红是个硬性子,一点也不畏惧,瞅着个机会,她一口狠狠咬住了其中一个流氓的胳膊,咬住了就不松口,直咬得牙齿深深陷入对方的肉里面,腥碱的鲜血流进嘴里,差点把他那块肉都咬下来了也不松开,痛得那流氓惨嚎连连。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些小流氓本来是够横的,可是遇到了秋红这样不要命的疯女人,他们只能自认倒霉。几个家伙又朝吴德放了几句狠话,叫他以后小心点儿,然后悻悻然离开了。

对于秋红的出面相助,吴德感激不尽。经过这次患难与共,俩人的感情又更加深了几分。恰好到了大学毕业之时,如果这次分开,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于是那天晚上,吴德鼓起勇气向秋红表白求爱了,秋红很愉快地接受了他,两人就此确立了情侣的关系。

他们约定,大学毕业后一起打工,挣钱在城里买房,在城里安家,将来把彼此的父母都接来城里享福。

可是,美好的愿望还没有实现,一个晴天霹雳却率先从天而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