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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众英商联名递诉状余德水公审砸仓案


查理?义律并非大贵族出身,他的父亲只是一名普通的政府文官,义律十四岁加入皇家海军,几经血战才官至上校,奋斗经历也很坎坷,因此尽管他与内皮尔大使一样对于鸦片贸易也无好感,但他对于白手起家的查顿个人倒是有几分钦佩。在返程的路上,查顿向他悉心介绍中华的风土民情,义律对于查顿颇有好感,这个青年军官屡次劝说查顿放弃鸦片贸易,并称鸦片贸易是大英帝国的耻辱,然而查顿却毫不动心。

查顿对义律道:“鸦片并不是大英帝国的耻辱,伦敦贵族们的傲慢与偏见才是。鸦片是英国对华出口贸易唯一可能的突破口,放弃鸦片等于放弃了对华贸易出口的主动权。我认为议会目前不但不应该制止鸦片贸易,相反还要解除一切对鸦片贸易的限制,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不惜用武力捍卫对华鸦片贸易,只有这样才能打开中华紧闭的贸易大门,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办法。我知道目前没有人会相信鸦片商人威廉?查顿的话,但是我自己心里非常清楚,铁一般的事实很快就会让所有人认识到这一点,我对此坚信不移。”

义律耸耸肩道:“查顿先生,我对您个人充满敬意,但对于鸦片贸易,恐怕你我之间不会有什么共识了。我可以向您透露一点信息,巴麦尊勋爵已经决定,如果大清帝国愿意与英国实行平等互利的商贸往来,并对英国开放更多的港口,那么内皮尔阁下将有权力和义务制止所有对华鸦片贸易行为。我想大清帝国一定会同意这个优厚的条件,到了那个时候,您的鸦片贸易生涯就会走到尽头。”

查顿笑道:“义律阁下,我对鸦片贸易保持相当乐观的态度,我可以下一万英镑的赌注,大清帝国绝对不会同意英国的通商请求。我甚至愿意再下一万英镑的赌注,未来十年里对华鸦片贸易必然会赢得伦敦的认可。”

义律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你断定大清帝国会拒绝通商呢?两国建立更多的商贸往来难道不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吗?”

查顿平静地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道:“因为古老的中华帝国对当今的世界一无所知,他们也根本不想知道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对于未知的世界既蔑视又畏惧,因此他们不可能和大英帝国达成任何共识。义律先生,您是一个年轻有为的人,而我已经是一个五十岁的老人,我愿意在此与您分享一点我个人的人生见解。”

查顿见义律很认真地在听,便继续说道:“义律先生,尽管我的鸦片确实夺走了很多人的性命,但我认为我自己仍然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事实是,查马洋行每年固定将一成净利润用于中华的慈善事业,我肯定这件事没有任何一个其他海外商人能够做到。我们从来没有对外宣扬过这件事,因为没有必要。在很多人眼里,我是一个残酷的唯利是图的品行卑劣的奸诈狡猾的鸦片贩子,对此我也并不想否定,某种程度上这也确实是个事实。我坚持从事鸦片贸易,未来也不可能改变立场,因为这个世界冷酷无情,时代的潮流不会因为道德的约束而改变方向,即使我不从事鸦片贸易,一样会有别人来做这件事,他们或许会比我更加冷酷无情。人是无法左右时代潮流的,我们在时代的潮流面前只能向仆人一样顺从,逆流前进的人虽然具备令人钦佩的勇气,但是却必然会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粉身碎骨。伦敦在鸦片贸易上被傲慢与偏见遮蔽了双眼,而北京的自大与无知让他们对这个时代的历史洪流完全无法认知。在历史的洪流面前,大家都是命运的棋子,谁也无法逃脱自己的命运。伦敦和北京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都自大地以为自己才是左右棋局的力量,自己才是世界的中心。”

义律细细玩味着查顿的预言久久不语,他开始有点怀疑这个历史悠久而又充满神秘的东方帝国也许和伦敦心目中的中华完全是两回事,如果事情确实与查顿预言的那样发展的话,那么内皮尔大使此行的使命或许将会完全落空,那也就意味着义律的这次东方之旅变得毫无意义。

回到拾翠洲之后,查顿邀请义律住在了自己的公馆里,并立刻派人通知其他英商。当晚查顿还在公馆为义律举行了盛大的欢迎酒会。麦迪逊今天也收到了戴维斯和罗拔臣的信件,获知了东印度公司正式解体的信息,并知悉自己已经被任命为汉务办公室的汉务参赞,但当他见到义律突然孤身一人出现在广州时,他仍然有些惊讶。按照大清律,外国官员入境必须首先获得大清政府的批准,但人已经来了,此时再说这些事情也只是徒煞风景而已,因此只好闭口不言,心中暗暗抱怨查顿竟然犯下了这样的错误。

次日上午,颠地和麦迪逊都来拜访义律,查顿也在场作陪,三人将货仓遭抢的事情详细地向义律做了汇报。

麦迪逊认为,货仓里私藏鸦片,触犯了大清律法,现在人证物证都落在了臬司衙门手里,此事如果和大清政府正面较真到底的话,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当义律问起他的建议时,麦迪逊道:“此事其实也不难解决。我们都知道中华帝国其实并不真的在乎法律,大清的官员对于司法有着随心所欲的解释权,因此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任意践踏法律而不用受到制裁。如果我们需要大清政府对损失进行赔偿的话,我们只需要贿赂他们的司法官员即可办到,这笔钱当然也要算在未来的赔偿金额里去。我肯定他们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国库的财产属于皇帝所有,而历朝历代绝大多数的中华官员毕生都在想尽一切办法从国库中窃取财富。”

颠地则坚持认为应该用武力让大清政府屈服,颠地对义律说道:“义律阁下,有鉴于大清政府的腐败程度,我承认如果采用麦迪逊先生的方法,我们一定能够获得全额赔偿甚至超额赔偿。但是这样的方法虽然能够解决一两个具体的问题,却无法彻底解决英国对华贸易的根本问题。过去这几十年里,驻华英商都在不断贿赂大清官员,借此以维持我们可怜的进口贸易,我们为此成了一群职业行贿者,而这些腐败的官吏经常借机对我们进行敲诈勒索,因此我们又要不断去满足他们的贪欲,这样的恶性循环导致我们商业成本远远高于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到头来仍然还是严重损害了大英帝国的长远利益。这真是大英帝国的耻辱!我们必须采取强硬措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义律笑道:“颠地先生打算怎么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呢?你不会是希望我们为了这件事发动一场战争吧?”

颠地道:“是的,义律阁下,只有血与火才能让他们明白该怎样同大英帝国打交道!”

义律摆摆手道:“颠地先生,那是不可能的,战争只会损害两国的邦交,从而让英国的对华贸易局面更加恶化。另外,即使我们真的与他们开战,也是不可能成功的,离中国最近的皇家舰队还在印度,即使驻扎在印度的皇家海军来到这里帮助我们战胜了大清,他们也不可能在这里长期驻军。据说大清帝国的国土面积是我们英国本土的三十倍呢,我们目前没有足够的军力占领这里。”

颠地却很自信地道:“打败他们其实非常容易,中华帝国在海军方面乏善可陈,他们的军舰都没有配备蒸汽机,他们的大炮威力甚至不如我们的商船火炮。如果内皮尔大使能够给予授权的话,在华英商完全有能力击溃大清的舰队。”

义律见颠地说得兴起,越扯越激动,忍不住笑道:“颠地先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内皮尔大使肩负着两国和平的使命,绝对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我很奇怪你为什么对于战争如此热衷?我本人就是职业军人,但是我对于战争的热情还不如你这样高亢。”

颠地却还不死心地道:“义律阁下,大清的公民如果想和政府交流,那必须先跪在地上才能开口,而这里的官员想与他们的上司对话,也必须先跪在地上。在过去的几千年里,这里的历代统治者都在不断地强化这种奴性思维,因此在这样的一个民族里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平等是什么,他们也完全不在乎平等。让大清帝国就范的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用战争击溃他们的信心,然后他们必然会跪在地上亲吻我们的脚趾!”

但是义律此刻对战争毫无兴趣,他不无嘲讽地取笑道:“颠地先生,像您这样热衷于武力的人应该加入皇家海军,而不应该在这里做一个商人。”

颠地见自己和义律话不投机,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话了。

查顿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讨论问题,义律见他一直不发言,便笑着问道:“查顿先生对这件事怎么看?”

查顿耸耸肩道:“义律阁下,我不知道。我觉得麦迪逊先生和颠地先生说的都有道理,我无法分辨他们中谁的方法会带来最好的结果。我只希望会有人能赔偿我在这次暴乱中蒙受的巨额损失,如果不能获得相应赔偿的话,我就希望能够有某种方式让我宣泄一下自己的不满情绪。”

义律见查顿的话如此骑墙,心中暗道此人远比麦迪逊和颠地狡猾。

义律道:“各位,内皮尔大使委托我来了解情况,但我并没有处理这件事的权力。我保证会将这些情况如实告知大使阁下,我相信大使阁下一定能够解决你们的难题。”说罢便示意送客。

颠地和麦迪逊识趣地站起来准备告辞,颠地忽然想到一件事,便说道:“对了,昨天我和麦迪逊先生达成了妥协,我们准备向大清政府提出正式的诉讼请求。我想在此征求一下义律阁下和查顿先生的意见。”

麦迪逊摇摇头道:“颠地先生,我不赞同使用武力去处理这次的恶性事件,但我觉得也不必提起正式的诉讼。我们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提起诉讼恐怕并没有胜利的希望。我看还是向粤海关官员提出交涉,然后再给那些处理此事的官员许诺一笔钱财比较好。”

颠地却厌恶地道:“我受够了这种事!这次我宁可把白银扔进大海也不会再去贿赂那些肮脏的大清官员!他们休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一块鹰洋!他们都是些肮脏的猪猡,他们只配得到诅咒和炮弹!既然麦迪逊先生坚持用和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好吧,那我们就给他们和平!我们都按照本应遵循的游戏规则来吧,我们明天就去法庭上起诉那帮暴徒!”

查顿点点头道:“这是必然的法律程序,我赞成这样做。”

义律不置可否地道:“这是你们的权利,我无权干涉,你们自行决定好了。”

颠地又道:“我们这边虽然也有不少货仓的伙计目睹了暴行的整个过程,但是他们都是我们从本地雇佣的华人,他们担心清朝官员会对他们采取报复,因此都拒绝在法庭上为我们作证。这样一来,本方的目击证人就只有查顿先生你一个人了!”

查顿爽快地道:“为了全体英商的利益,威廉?查顿一定会出庭作证的。”

颠地见查顿一口答应,倒是有些高兴,便和麦迪逊一起告辞出来,另行找人去准备讼状了。

英商的联名讼状这次直接递到了臬司衙门,臬台余德水不敢怠慢,先去找海关监督佟山商量,结果佟山只说了一句“请余大人秉公执法”便了。余德水心知佟山是因为上次在臬司衙门受窘的事情怄气,只好转头去找卢坤商议。

卢坤听了余德水的奏报后,沉思道:“最近广州城里民情涌动,人人都在观望着咱们的禁烟动向,这个时候若是轻纵了鸦片奸商,容易激起民变。今年陈加海冯生丁作乱,裹挟从逆两千余众,连袭三座县城,毁坏青苗田产无数,咱们剿抚并用,好不容易才将匪首擒获,但前后耗费库银逾八万两,到现在善后之事未了,还要抚恤盗户。细算下来,这一场民变朝廷一来一去损失近百万两。圣上虽然在邸报上对粤省平定逆乱赞许有加,但在奏事折子里几次叮嘱,要注重民生,防患于未然。鸦片之事,现在民间怨言很大,余老弟是聪明人,响鼓不用重锤敲,此事你就权衡着办吧。”

余德水见卢坤所见与自己大体一致,心中松了一口气,便笑道:“多谢大人指点,卑职知道该怎么办了。”言罢便告退回衙。

次日余德水升堂审理张抱朴率众砸英商货仓一案,臬司衙门在前一日下午便挂了告示牌出去,因此通城百姓人人皆知。这天一大早,臬司衙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就连附近茶楼酒肆都坐满了人。官司还未开审,各家茶楼的说书先生都已经在开讲“叶鸣岐上书请禁烟”、“张神仙勇斗铁头鼠”了,更有许多小买卖人来附近兜揽生意,竟把这条官街弄得如庙会一般热闹。

麦迪逊和颠地一大早来找查顿,预备会齐了一同出发。义律不想一个人呆着无聊,又想着借机了解一下大清帝国的风土人情,便临时决定还是去旁观一下庭审。义律特别提醒查顿等人,自己只是去观众席旁听,并不出庭,因此也不必向大清官员介绍他的身份。

麦迪逊本来担心义律以官员身份入境却没有告知大清政府,或许会惹出麻烦来,此刻见义律本人也不希望公开身份,心里略略有些放心。颠地却忽然想起一事,叫自己的跟班速速回商号叫几个人来,并特别叮嘱要找那些人高马大身材魁梧之人。义律不知颠地捣什么鬼,便出言相询,颠地却卖个关子说,等会儿便知分晓。查顿和麦迪逊大致猜到他的用意,都微笑不语。查顿见颠地貌似粗鲁,其实心细如发,禁不住对他有了几分钦佩之意。

义律等人并辔缓行,不多时颠地的跟班已经带着六个英国水手骑马赶了上来,众人一齐赶往臬司衙门。转进这条官街之后,义律见到处都挤满了华人,心中奇怪,暗暗猜想此地是不是正在举行某个盛大的节日庆典。

颠地策马走在最前面,带着一行人缓缓穿过人群。待走到臬司衙门门口,颠地便对义律道:“已经到了,就是这里。”

义律以为大清的法庭建在一个大集市中央,暗暗诧异,心想现实中的大清帝国果然与传说中的大大不同。

义律本以为大清朝的衙门像英国法庭一样有专门的旁听席,结果到了现场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围观的人只能挤在衙门口伸长脖子向内窥视。

麦迪逊告诉义律,既然不打算出庭,就只能走到衙门口了,义律点点头表示明白。这时颠地吩咐了几句,那六个人高马大的英国仆人连拉带扯,硬生生从人堆里清出个靠近衙门口的位置来。颠地先请义律进去站好,然后指挥那几个仆人像裹粽子一样把义律围在中间,并叮嘱他们,绝对要保障义律阁下的安全。

旁观的很多中国人对他们指指点点,轻声咒骂,但也仅此而已,并未发生肢体冲撞。义律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古怪的场面,心中既感觉有点新奇,又觉得有些好笑。

不一会儿,余德水身着官服升堂问案,三班衙役齐声低喝“威武”,门口嘈杂的人群也渐渐安静下来,都伸长脖子竖着耳朵静观余大人审案。

余德水把惊堂木一拍,叫道:“带原告!”早有衙役引着麦迪逊等三人上了堂。

余德水又把惊堂木一拍道:“堂下下站何人?”

话音刚落,衙门口旁听的人群里却有几个好事之徒躲在人堆里喊道:“嘿!这些个洋商,见了大人竟敢不跪!”顿时便有不少人低声议论起来。

麦迪逊见状先开口道:“我们并不是大清国人,所以我们不用遵循大清国的礼仪。”

余德水肃然道:“罢了,尔等既然不是我朝子民,不跪亦可!本官问你,尔等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因何事状告何人?”

颠地和查顿见这位大清官员明知故问,审案子如唱戏一般,心中暗暗冷笑,都昂着头,一言不发,权当没有听见一般。麦迪逊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我们是来自大英帝国的商人,我是东印度公司的麦迪逊,这两位是怡和洋行的查顿先生和宝顺洋行的颠地先生。前几天有一帮暴徒冲进英国商人在广州的货仓,砸烂了很多的货物,因此在广州的各家英国商号联名向大清政府提出诉讼,请大清政府抓捕暴徒,并赔偿我们的货物损失。我们三人是全体英国商人的诉讼代理人。”

余德水冷笑一声问道:“此事本官已经命人调查过了,货仓被砸之事不假,但我且问你,我大清子民多是良善百姓,平日安分守己,这次却是因何故要砸你们的货仓?”

麦迪逊见查顿和颠地依然是一言不发,敢情都指望着自己一人作答,心里颇为不快,便皱眉道:“不知道!”说罢把头一昂,也打定主意再也不回话了。

余德水喝道:“好!本官便让你们心服口服!来人!带张抱朴!”

不一会儿衙役带了张老道上堂来。张抱朴入狱之后,先是余大人亲自打了招呼要善待此人,随后城里来了不少百姓探监,送给道长补身子的鸡蛋都有几十斤。几个狱卒对张老道的义举十分钦佩,把他供得跟神仙一样,就连几个牢头狱霸都拱手称赞张老道的仗义。张老道初入狱时还有几分忐忑,之后见人人都把他敬若天人,倒放了心,这几天在牢里过得甚是风光。

上得堂来,张抱朴便要跪下说话,余德水笑道:“道长请起,本官特许你站着听审!”

余德水目视众人,高声道:“岂有鸦片贩子站着回话,却让义士跪着回话的道理!”堂下众人欢呼起来,高声赞道:“余大人真是一个清官!”

张抱朴敛容对余德水深深一躬道:“多谢余大人!”

余德水让张抱朴将事发那日情形当众讲出来,张老道便将那对老夫妻如何哭诉,自己如何与仓库伙计理论,对方是如何行凶打人,他又是如何百般忍让,众人如何搜出鸦片,他又是如何劝阻,最后如何劝阻不成,众人才怒砸货仓的诸般种种一一讲了出来。张老道口齿清晰,中气又足,衙门口的围观百姓都听得真真切切,不住有人高呼声援,痛斥洋商。

余德水又命人拿出鸦片物证给众人看,高声喝道:“尔等奸商走私鸦片,祸害我朝良善百姓,反诬义民为暴民,真真可恶至极!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尔等焉能继续抵赖!还不将实情速速招来!”

麦迪逊心道,反正鸦片不是我的,货仓也不是我的,你们两个不开口,我又何必揽这档子破事?索性两眼望天,全当没听见。颠地目视查顿,查顿会意,高声说道:“法官先生,你审理案件怎么只听一方说话呢?那天我听到货仓被暴徒砸了之后,立刻赶赴现场,正好看见一个军官指使那些暴徒用鸦片栽赃陷害我们,那些鸦片都是从他们身上拿出来的,和我们这些合法商人完全没有关系!”

余德水见查顿公然抵赖,便把惊堂木一拍,高声喝道:“你以为本官只有这点证据?少时便让你心服口服!传人证!”

话音刚落,衙役从堂下带来四个乡老来,这四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齐声高呼:“大人,我等愿意作证,鸦片实是从那些奸商的货仓里搜出来的,张道长冤枉啊,大人!”

查顿不待余德水开口,指着自己额头的伤冷笑道:“这些人都是暴徒的同伙,他们的证词怎么能够采信呢?那天他们被我当场抓住之后,还合伙将我打伤,请法官将他们抓起来!”

众乡老见查顿如此强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哭叫道:“大人明鉴!我等都是良善百姓,一生奉公守法,从未做过坏事,邻里街坊皆可作证啊!”

颠地冷笑道:“法官大人,现在暴徒就在眼前,请你快点按照你们大清国的律法惩治他们吧!”

余德水往常审案都是有理没理先打一顿毛板子再说,今天破天荒地耐着性子好好审,本以为有了这些人证物证,洋商定然无可抵赖,万万没想到查顿等人全然不似平日那些老百姓一般好吓唬,到了这个地步仍然不肯认账。此刻他手上已经没有其他的人证物证,忍不住心头火起,大怒道:“好你们这帮奸商!竟然尖牙利齿如此狡辩!来人啊!拖下去,每人先打二十板子!”

衙门口围观的那些人见余大人今天要打几个洋人的屁股,顿时兴奋地齐声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