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始建于秦,自设郡以来便是华南重镇,粤省都会,又依着南海,自古多与海外各国通商。每到开海禁的时代,中华特产如茶叶、丝绸、瓷器等物多从此地运往南洋、西洋,商船返港之日常常金银满仓,珍稀精巧的外洋商品更是不胜枚举,财富洪流造就了广州这座千年商都。然而中华文明崇尚农耕文化,自古有重农抑商的传统,海上贸易时开时禁,广州海商的命运也随之起起落落。
“洋船争出是官商,十字门开向三洋。五丝八丝广段好,银钱堆满十三行。”这是明末清初诗人屈大均的《广州竹枝词》,其中单道广州城十三行的豪富。
看官有问,何为十三行?康熙二十四年朝廷开海禁,广东、福建、浙江、江南四省分设四大海关。次年四月间,两广总督吴兴祚、广东巡抚李士祯和粤海关监督宜尔格图共同商议,将商行分为两类,一者称金丝行,一者称洋货行,洋货行专营外洋贩来的货物及出海贸易货物,税收由粤海关征收,又称十三行。十三行推行总商制,由各家商号公推的商号担任总商,负责与官府之间的联络。
乾隆二十二年,朝廷海禁从严,降旨将广州定为全国唯一海上对外贸易口岸,史称“一口通商”。乾隆十九年,粤海关岁入税银五十二万两,到了道光初年,岁入税银已近两百万两,号称“天子南库”。此时,广州府各路商贾云集,馆榭楼台,鳞次栉比,烟柳繁华,豪奢富庶,远胜三吴。
道光年间,十三行总商为怡和行。怡和行立于乾隆四十八年,论资历并不算深,东家姓伍,祖籍福建泉州,商名“浩官”。嘉庆年间第二代浩官伍秉鉴深通商道,人情练达,筚路蓝缕数十载,终居十三行总商之位。道光十二年,年逾花甲的伍秉鉴正式隐退,伍秉鉴第五子伍崇曜接手成为名义上的第三代浩官,但他年方弱冠,资历尚浅,怡和行大事仍由伍秉鉴居幕后主持。据后人统计,道光十四年怡和行资产超过两千六百万银元,为当时全球首富。
道光十四年盛夏的一天,怡和行少东家伍崇曜起了个大早,坐了一乘小轿,出门径往广东藩司衙门而来。小轿在藩司衙门前一停,衙门的师爷李金海便迎了上去,他见轿帘一挑,出来的竟然是伍崇曜,心中有些意外,便笑道:“哟!伍少爷早!今天怎么是您亲自来了?我还以为是马老三呢!”
伍崇曜笑道:“李先生早,侯大人在么?”
李金海道:“侯大人一早便交代我在这里等,怡和行若有人来,便引去书房见面,侯大人正在书房看书呢!”说罢便带着伍崇曜向里面走。到了书房门口,李金海隔门轻声道:“大人,怡和行少东家伍少爷来拜访您了!”
藩台侯冰文此刻正在书房看邸报,听说是伍崇曜亲自来了,也有些意外,便道:“请伍少爷进来吧!”李金海单让伍崇曜进了书房,自己转身走了。
伍崇曜进门深深一揖道:“给侯大人请安了!”
侯冰文笑道:“伍少爷客气了。东西带来了么?”
伍崇曜从怀里掏出一叠龙头银票,恭恭敬敬地放在侯冰文面前的书案上,退后两步又是一揖道:“这是今年怡和行的冰敬乐输银六万两,请侯大人点收!”
侯冰文斜着身子用手指尖轻轻一挑那叠银票,见数目大约不差,便笑道:“往年都是冰敬五万两,年底炭敬又是五万两,怎么今年冰敬多出一万两来?看来今年怡和烟土行生意不错啊!”
伍崇曜笑道:“冰敬五万两,多出来的一万两是家父让我带来给侯大人您的!”
侯冰文嘿嘿一笑道:“侯某无功不受禄,岂敢白拿这一万两银子?怎么?烟土行的事情有难处么?”
伍崇曜道:“怡和行确有一事相求,还请侯大人成全!”
侯冰文道:“唔,说来听听,且看老夫能不能帮得上忙吧。”
伍崇曜道:“怡和行想关了烟土行,还请侯大人成全!”
侯冰文冷笑一声,沉吟不语。
怡和烟土行表面上经营各类烟草,其实是一家鸦片商行。亚洲鸦片主要产自东南亚,史载明朝万历年间,暹罗国就曾以鸦片为贡品进献。此物本是一味药材,但又蕴藏剧毒,吸食成瘾者难以根治。不知自何时起,有方士称鸦片是炼丹佳物,服之可以成仙,改称福寿膏。京华显贵中专有那一等求仙修道之人信服此说,不惜重金下南洋采购鸦片。
雍正七年,清朝颁布法令严禁鸦片,鸦片流毒才稍有收敛。但到了乾隆中期,鸦片禁令形同虚设,流毒不仅故态复萌,而且愈演愈烈,不但王公贵胄们爱吸食,就连文坛名士也多有吸食此物之人,世风以吸食鸦片为风雅之事,就如魏晋五石散一般,似乎不吸鸦片就没了名士风范。此风一行,民间商门富户、斗方名士争相效仿,连市井之中稍有势力的****地痞都以此为风尚。
怡和行生意本以茶叶、丝绸、陶瓷等物出口为主,也替官府采买香料、钟表及海外珍玩,并不涉及鸦片烟土贸易,但商号名气太响,难免树大招风,时常会有英商上门洽谈鸦片之事,都被伍秉鉴以朝廷明令禁售为托词婉拒。
几年前有一个叫查顿的英国鸦片贩子,看上了怡和行庞大的散货渠道,也曾登门来拜,指望借怡和行势力打通中国内省售卖关节,但却遭到拒绝。查顿心道,大清国虽然有律令禁止鸦片,但该法令形同虚设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广州烟馆甚多,各大商号也半遮半掩地早已从事起鸦片贸易,偏偏怡和行不做,定是伍秉鉴故意刁难之故。当时怡和行生意由伍崇曜兄长伍元华打点,查顿便暗中设局,让伍元华沾染上毒瘾,泥足深陷,不能自拔。然而即便如此,怡和行仍然无意于鸦片贸易,这让查顿非常恼怒,于是又贿赂当时的两广总督李鸿宾,让其对怡和行施压。
也是合当有事,这李鸿宾乃是一个巨贪,自从到粤省赴任以来,拼命搜刮,公然索贿,把广东地皮刮起三寸仍不知足。他见查顿所说的这鸦片烟土确实获利丰厚,顿时眼热。李鸿宾本想安排亲信自建商号,然而左右乏人,一时不得其便,他禁不住查顿挑唆,于是亲自找伍秉鉴商议。恰逢京中权相穆彰阿病重,也不知从哪里听人说起福寿膏可以救其性命,于是有密信来给李鸿宾,让其采购若干。李鸿宾对伍秉鉴出示密信,软硬兼施,伍秉鉴不得已答应采购一批鸦片烟土。李鸿宾又指定他与查顿接洽,此时伍秉鉴才知道这背后还有查顿挑唆之故。
伍秉鉴本想采购完这一批鸦片之后立刻抽身而退,但李鸿宾诡称粤省官员清苦,养廉银不足以供通省官僚日常用度,想在鸦片烟土上开一扇方便之门,计划按通省官员等阶筹措两万两白银,借怡和行商号行商,分出三成干股给怡和行,算做租借商号名义之资,断不让怡和行吃亏,言罢掏出五千两银票要做定金,又当场让藩台侯冰文即日再提五千两现银交付。伍秉鉴哪里敢收,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自此之后,怡和行下设烟土行,专一与查顿做起那鸦片生意,所得银两与藩库三七分账。李鸿宾原说出资,其实不过是一句欺言,所有本金全由怡和行垫付,官府倒白占了七成干股,并为掩人耳目,勒令怡和行每年以“乐捐”之名捐赠白银十万两作为官府的红利。李总督也担心众口难掩,倒也不敢全部私吞,真的从中抽出不少银两以冰炭银名义分发通省官员,并在京城贿赂权相穆彰阿,上下都打点透了,因此虽然此事人人皆知是有违律法,但都佯作不知。烟土行自道光九年运作以来,已近乎成例。之后那鸦片商人查顿居然把他在广州的查马洋行商号的中文名字改成了“怡和洋行”,民间口耳相传,有那不知内情的人以为两家商号实为一家,误信伍家已专营鸦片生意,街头巷议,人言纷纷。当时此等商号相近之事并无律法可治,伍家也无可奈何。
道光十二年,伍元华吸食鸦片过量,死在了烟馆里,伍秉鉴耳顺之年遭此大变,真有锥心之痛,遂下定决心与鸦片贸易划清界限。恰好次年连州瑶民闹事,李鸿宾率兵进剿,杀良冒功,激起民愤,被朝廷褫职逮治,充军乌鲁木齐。怡和行见李鸿宾已经垮台,便想借此良机将烟土行清盘。此事当年由藩台侯冰文从中经手,因此伍崇曜秉父命来恳求侯冰文高抬贵手。
侯冰文沉默了半天,干笑一声道:“李鸿宾当初威逼怡和行经营鸦片烟土,此事老夫极力反对,但胳膊拧不过大腿,终究还是让你们伍家受了委屈。眼下虽然李鸿宾是垮了台,但这十万两银子虽说是富民乐输,却已经成了粤省官员俸禄中的定例,我若开口免了你这笔银子,岂不成了众矢之的?老夫都是快致休的人了,倒也无所谓,但怡和行本来在粤省就已经惹红了人眼,这么一来,不怕得罪通省官员么?将来若是粤省官吏都拿眼天天盯着你们,就算鸡蛋里面挑不出骨头来,也会弄得个鸡飞蛋打的呀!老夫为你伍家着想,劝你们死了这条心吧。这十万两对你们怡和行不过九牛一毛,何必为了一点小钱种下这么大的祸根呢?”
伍崇曜拜求道:“家兄前年因吸食鸦片过世,家父悲痛不已,便早已无意经营鸦片烟土,请侯大人成全家父一片苦心!另请侯大人放心,您每年的两万两冰炭银伍家是断断不敢少的!”
侯冰文冷笑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已经年逾花甲,哪里还会贪图这点身外之物。乐输银本来就是富民自愿捐赠,你若实在是不愿意,那也容易,这些银票你都拿回去吧,官府绝不会去上门找你要的。”说着将书案上的银票向前轻轻一推,面色一沉,大有逐客之意。
伍崇曜忙道:“小人不敢!既然如此,小人想请侯大人在两广总督卢大人面前帮忙斡旋,看看是否能由卢大人出面把此事了结掉。此事若能如愿,伍家必定还会重谢侯大人的!”
现任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卢坤出身翰林清秘,为官十分清廉,民间素有人望,连伍家也早有耳闻,便想从卢坤身上打主意。侯冰文暗暗冷笑,心说烟土行的事卢坤早已知晓,但卢大人人情精熟,深知鸦片贸易不仅牵连通省官员利益,而且又与京中权相有牵连,哪会冒此大不韪,不过这些话犯不着告诉伍崇曜,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于是侯冰文笑道:“你们的难处,老夫心中有数。这样吧,我得便就向卢大人说说此事,且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这样你看可好?”
伍崇曜情知侯冰文这话言不由衷,但也无可奈何,只好道了谢,告辞了出来。
此时时辰尚早,伍崇曜坐着小轿并不回西关十三行,而是绕向珠江岔口白鹅潭畔的拾翠洲。这拾翠洲是洋商商行聚集之地,面积大约三百多亩,是珠江口顶好的位置,东印度洋行大班麦迪逊的别墅也建在这里。次日即是麦迪逊的五十八岁寿诞,那东印度洋行是怡和行最大的生意伙伴,按往年惯例,伍崇曜都要提前上门祝寿。
那洋商聚会与华人寿诞不同,不仅生日当天要做一人高的庆生蛋糕,还有商行中人自行组建的西洋乐队,演奏各种西洋舞曲,各洋商家眷也不回避,一众男女还要跳起那西洋舞步,好不热闹。但西洋舞会事涉中华礼教大防,因此洋商此类聚会从不请华人到场。麦迪逊大班为人随和,在广州从商近二十年,人缘甚好,又是英商行首,与华商应酬往来在所难免。他倒是会别开生面,每年但有重要庆典,则提前一日在中午设宴招待华商,一应环节却是中西合璧,只是通常都没有女眷参加,待到次日才设宴招待各家洋商。
小轿走到麦迪逊家的花园别墅前便停了下来,伍崇曜让轿夫上去叫门,不多时来了一个洋管家,此人却认识伍家少爷,便微笑着行了个鞠躬礼道:“早上好,尊敬的伍先生!麦迪逊先生正在大厅陪小姐弹钢琴,伍先生请跟我来。”说罢一边引着伍崇曜往里走,一边又道:“伍先生是今天第一位到达的贵宾,麦迪逊先生一定非常高兴见到您!”伍崇曜笑道:“我因为有些事情要找麦迪逊先生谈谈,所以特意早点过来。”
到了门厅已经听到大厅里传来悦耳的钢琴声,弹琴的是麦迪逊最小的女儿安洁儿小姐,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安洁儿见有客来,便住了琴声,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转身自去了。
麦迪逊见到伍崇曜来,也甚是高兴,邀他到庭院中喝咖啡。麦迪逊道:“绍荣先生,早上你派人送来的寿礼我都收到了,其中有一条长白山老人参,竟有八两多重,难道是传说中的参宝?”
伍崇曜笑道:“麦先生果然有眼力。中华人参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条人参恰恰八两出头,正是参宝。这是多年前家父从一位东北参客手中购得,一直未用。据那参客所言,这根人参参龄在五百年以上呢。”
麦迪逊笑道:“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我这是‘无功受禄,愧不敢当’,伍先生送这样贵重的贺礼,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事情要和我谈?”
伍崇曜笑道:“玉麟表弟刚刚从英国回来,他这一去四年,都是承蒙麦先生派人关照,这点谢礼何足道也!”
原来四年前伍家安排曲玉麟悄悄前往英国游历,当时广州虽然可通夷商,但朝廷对子民出海管制甚严,偷渡一旦被发现则是死罪,伍家在麦迪逊的帮助下才使得曲玉麟顺利出海。就在前一日晚间,曲玉麟又随东印度公司的商船潜回广州。此事伍家讳莫如深,知道的人极少,家中很多人都以为曲少爷这几年是回福建老家料理家事去了。
麦迪逊笑道:“既然如此,却之不恭,我就笑纳了!”
伍崇曜又道:“我还有一事想请您帮个忙。”
麦迪逊问道:“是什么事?”
伍崇曜道:“怡和行下面有个烟土行,其中有一点鸦片生意,此事说起来有干禁令。但这事本不是伍家所愿,乃是迫不得已的事,其中的缘由想必麦先生也有所耳闻吧?”
麦迪逊点点头道:“此事牵涉到大清帝国的政府,我无能为力。”
伍崇曜叹道:“伍家多次找官府商量,不管用什么代价,只求出脱了这鸦片生意去,但官府不理不睬不闻不问,实在是没有办法。昨晚玉麟表弟说,英国官府派了一个使臣要来中华朝贡,不知可有此事?”
麦迪逊笑道:“英国外相巴麦尊委任他的好友内皮尔勋爵来华商议增开通商城市的事,却不是你们所说的朝贡。使臣的船队大约再过半个月左右就要到了。”
伍崇曜道:“麦先生曾经说过,鸦片在英国也是禁物,不知使臣这次来华,会不会管制鸦片贸易呢?”
麦迪逊见怡和行为了甩脱烟土行,竟然想打洋使臣的主意,心中不禁讶然,便道:“伍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鸦片在我国国内也是管制很严的物件,只有极少数医生才可以拥有。但是海外贩运却没有明确的法令管制。这些鸦片其实是从印度、越南、缅甸等地运来,销售却在中国。产销两地均与英国本土无关,我的祖国没有人种植鸦片,也极少有人吸食鸦片。据我所知,大英帝国政府对中华鸦片贸易目前没有立场。此事倒是贵国政府该管之事,是禁鸦片还是不禁鸦片,都是贵国自己的事,别国哪能管得了。”
伍崇曜叹道:“其实按照大清律条,贩售鸦片也是违法之事,但鸦片商人与官府勾结,沆瀣一气,视律法如无物,才闹出现在这般局面来。”
麦迪逊道:“在商言商,那鸦片是暴利贸易,贵国政府既然默许,怎么可能没有人卖呢?其实东亚各国也只有贵国是这样,你们的邻国日本,他们的政府就严禁鸦片,没有听说有洋商在那边贩售鸦片的事。印度也是你们的邻国,当地人大量种植鸦片,但也抽鸦片的人也远不如中华多。越南、缅甸、泰国都有产鸦片,当地人也很少自己抽,其实东亚抽鸦片最厉害的就是华人。可见鸦片禁不禁,关键都在于华人,与别国之人无干。”
伍崇曜见麦迪逊如此说法,心中很是不平,便道:“照此说法,以后在华洋商难道都要改为专营鸦片?”
麦迪逊见伍崇曜动了火气,叹了一口气道:“伍先生,并不是所有洋商都愿意贩售鸦片。东印度公司每年贩售鸦片量也不少,我既在这里任了大班,难免也要从中做一些事情,但我自己的私人商号从来没有卖过鸦片,我自己非常讨厌鸦片贸易。按我的中国老师的说法,这叫‘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知道怡和行也有烟土行,你们是自家商号,比我自由得多,我劝你们最好也别做鸦片生意,因为上帝是无所不知的,末日审判时上帝会作出公正的裁决。”
伍崇曜苦笑道:“伍家从来没有想过要做鸦片生意,唉,这其中的难处说出来都没法让人相信。”
“商人想做什么生意都是自己的决定,怡和行如果不想做就不做,难道贵国政府还有律法能禁止商号改行?”麦迪逊虽然知道一些怡和烟土行与广东官场的纠葛,但却颇不以为然。
伍崇曜深知洋商虑事惯于从律令入手,明于法理,昧于人事,中华官场潜规则又太过复杂,和这洋人说上一天一夜也未必说得清,只好叹道:“伍家早已想出脱了烟土行,但这其中确实有诸多不得已之处难以言说,眼下我们正在想办法呢。”说到此处,话锋一转道:“家父想请麦先生帮个忙,倘若贵使到来,怡和行想请麦先生得便介绍认识一下。”
麦迪逊笑道:“这事不难办,等公使到了,我就着手安排。只是,伍先生,我觉得大使阁下大概很难去插手鸦片的事情。”
伍崇曜笑道:“中国有句话叫‘人尽力,天帮忙’,不管此事能不能成,我们都会全力以赴的。我在此先谢谢麦先生了!”
不一会儿,宾客陆续齐至,麦迪逊招待各位宾客入席,伍崇曜也随众应酬了一番,直到宴席散了才告辞。伍崇曜依旧乘了小轿出来,这时他已经微微有了些醉意,便放下轿帘,坐在轿内闭目养神。
小轿出了拾翠洲,刚刚转进十三行街,伍崇曜但听得“哎哟”一声,轿子忽然向前一个趔趄,险些将他摔了出去。他陡然吃此一惊,立刻撩起轿帘,迈步出来,准备看看是怎么回事,但见眼前人影一晃,一个小厮绕到他身后。他正不明所以之时,就见一把雪亮的短刃迎面刺来。伍崇曜吓得大叫一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