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三听了阮志诚的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皱眉沉思,一时无言。
阮志诚见他发愣,不禁笑道:“看你这副神情,敢情是被银子吓到了?请几个人砸店,就算打点的富余些,三十两银子准能办的妥妥的,剩下七十两,我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如何?”
马老三叹了一口气道:“老阮,银子是好东西,但查顿先生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赚的,此事如此蹊跷,只怕这银子有些烫手呢!”
阮志诚怔了一下道:“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一条,但我实在想不出其中用意,反正银票不假,依我看,管他的,先赚了银子落袋再说。”
马老三一边提起酒壶将阮志诚面前的酒杯斟满,一边问道:“他当时是怎么吩咐你的?你给我细细说说,我再琢磨琢磨。”
阮志诚端起酒杯又干了一杯,想了想道:“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给了这张银票,让你我二人想法子找帮人,就说是有亲人被鸦片祸害了,一时气愤,把洋行的鸦片货仓给砸了,顺手再烧几箱鸦片,就照着上次怡和行门口那一出戏本来演就好了。一切安排妥当了就知会他一声,他来定个准日子。当时我也纳闷,多嘴问了几句,他叫我不要多问,只照着吩咐办就好了。我回来路上琢磨了半天,觉得这事确实古怪,但找帮人砸场子这种事并不难办,咱俩只把事情安排妥当,到了日子咱们自己不露面,让那帮人折腾去,即使事后有什么新奇的花样翻出来,咱俩就推说不知就好了。”
马老三听完微微一笑,举杯道:“老阮,这几****帮我的忙,我很承你的情,咱俩认识的日子也不短了,我觉着咱俩很投缘。今后咱俩共事的日子还长,都是好兄弟,总要互相帮衬才好。我想与你拜个把子,结为异姓兄弟,不知你是否瞧得起咱?”
阮志诚忙站起身来,双手捧杯道:“哟!瞧你说的!我阮志诚愿与马三爷结为兄弟,即刻满饮此杯,将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两人都把杯中酒干了。
马老三却不肯如此从简,招呼伙计准备了一张香案,一尊关帝神像,又备了文房四宝,神前烧了黄纸,焚香盟誓,序了年齿,这才重新落座。
马老三笑道:“老弟,莫怪为兄说话耿直,你刚才所述查顿先生的事情,在我听来,不尽为实,可否将他原话告知?”他见阮志诚显得有些不自在,便长叹一声道:“有件事你有所不知,现在咱们既然已经是兄弟,我当然要告诉你。其实当年李总督曾荐我去查顿身边做事,我在他身边帮衬了两个多月,办过一些差事。他这个人,心计厉害得很,我着实有点忌惮他。我在那边做的不自在,后来找了个借口让李总督安排我去了伍家怡和行,这才脱身出来。如今时过境迁,想不到我老马今天要来吃这回头草,真是时也运也!正因为我知道查顿先生的为人,所以我刚才一听便知,你的话没有全说出来。他这个人,若是有这么蹊跷的差事派出来,那必定是要细细嘱咐很多细务的,断然不会只这么几句话就把你打发走的道理。老弟啊!给这样的东家做事,可得时刻多留个心眼,不然没准哪天死了,到阎王爷面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做个糊涂鬼呢!”
阮志诚嘿嘿一笑道:“果然真人面前说不得假话,马兄,先前是我错了,罚酒一杯!”说完自斟自饮了一杯,这才将下午的情形细细说了出来。
原来按照查顿的说法,不但要砸,而且还要砸的热闹,不但要砸怡和洋行的货仓,而且要把其他洋行的货仓一起砸了,不但要找人,而且人要越多越好,不是要演的逼真,而是最好就做成真的。
阮志诚道:“查顿先生说,眼下确实有不少人因为种种原因,对鸦片深恶痛绝,最好想个法子,把这帮人煽动起来,让他们真的去砸。这样即便将来官府查起来,这事也不会穿帮。但我想着,如果是要那样闹腾起来,一百两银子可就不够使啦,那咱们俩还赚什么银子呢。反正谁砸不是砸呀,咱们从外地找帮人过来闹,折腾完了一哄而散,一点痕迹都没有,就是查顿先生问起来,也说得过去。”
马老三沉思半响,低声道:“即便就按他的章程办,也能办得成,无非是多费些工夫。他要办这么诡异的事情,肯定背后还有另外一台大戏要演,倘若银子不够使,尽管找他再去要,他这个人我知道,办大事从来不手软,多花点银子根本不算事。但是,有一点你可说对了,这件事咱们只能幕后谋划,绝不可自己出面来办,干系撇清才无后顾之忧。老弟,咱们这个东家不但为人精明,而且心狠手辣,这事如果咱俩陷在里面撇不清干系,只怕日后会有性命之忧。”
阮志诚一听这话,吃了一惊道:“这事怎么会有性命之忧?老马哥你不要吓唬我。”
马老三摆摆手道:“事情现在总还不至于那样,我只说了提醒你一句罢了。但为兄说的都是实话,你可得多留点心眼。我当年给他办过一些蹊跷事,他这点秉性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当初才没想一直跟着他做事。”
阮志诚听了这番话,心中忐忑起来。他虽然是海匪出身,其实胆气不壮。这些年他一直都是做些给人出主意的勾当,江湖上的血雨腥风虽然也见过一些,但到底都是隔岸观火,顶多是打打冷拳,从来不敢惹火上身,这两年为查顿做事,也不过是跑跑腿,运运货,偶尔做做掮客,说白了和篾片相公差不多,这次接了这么个蹊跷差事,竟然被马老三说的这么凶险,不由得心里打起退堂鼓来。
马老三这会儿却没有理会他这点小心思,口中说道:“砸别人的货仓也罢了,砸自家货仓却又是什么缘故?你觉得他的真实用意是什么?”
阮志诚摇头道:“这事我下午就一直在想,但想不出一个说得通的缘故来。货仓那边的情形我略知一二,那半条老街临街商铺倒也不少,平时也还热闹,商铺背后另有一排房屋,都被洋商们租来囤鸦片了。除了脚夫运货的时间之外,货仓那边却没什么人。”
阮志诚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道:“马哥,我忽然想到,紧挨着怡和洋行货仓的就是颠地家的货仓。颠地这个人和查顿先生虽然平时看起来交情不错,但同行是冤家,背地里两边也经常较劲。李总督出事之后,颠地不知怎的,和藩司衙门的侯大人忽然熟稔起来,风头不亚于怡和洋行这边。查顿先生这次安排这么一出苦肉计,莫非是想在颠地身上打主意?”
马老三听了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像,又有点不像,琢磨了半天还是品不出味道来,便道:“或许是,也或许不是,这会儿我也猜不透这事的底牌。但眼下咱们只要记住两条就行,第一是要按照查顿的章程去办,你原先那个办法得稍微改改,第二是这事从头到尾咱们俩都不要自己抛头露面,得物色个合适的人来,让他顶在前面办。”
阮志诚点点头道:“老哥说的是,但你说的这个人选不好物色呀。说的难听点,咱们这是明知有坑却让别人往里跳,倘若是找个贪财好利的傻子倒也不难,但是这后面的事情恐怕还真需要这个人有点脑筋才办得成。”
马老三微微一笑道:“阮老弟,世上的事情难说的很,就好比这鸦片,有人把它看做毒药避之惟恐不及,有人把他看成性命,为了它父母妻儿都可以不要。这事也是一样的道理,咱们这处境当然不能跳这个火坑,但是在有些人看来,这或许正是个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呢!”
阮志诚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难不成你心里已经想到了这么一个人?”
马老三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张抱朴这个人?”
阮志诚晒然道:“就是三清观那个炼丹的老道?你打算让他下水?这人精明得很,想让他上钩不容易,而且这厮特别刁钻,真正的滚刀肉,只怕用起来不顺手呢。”
马老三笑道:“张抱朴这个人,很有点鬼聪明,能说会道,能写会算,而且很有点人望。你说他精明不假,但这人既好名又好利,钓他上钩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如果他能帮我们办这件事,后面的戏就好唱了。”
阮志诚笑道:“这个张道士能耐倒是有几分,明明既奸又滑,偏偏在这广州城里口碑倒是不错,单凭这一条我就服气。你若是说得动他,依我看,这事后面就好办多了。”
马老三笑道:“我明天先去探探口风再说。”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商议,直喝到月上柳梢才散去。
第二天上午,马老三换了身干净衣裳,从一个小药箱里拿出几大块上好的鸦片膏,包成一个小包提在手里,直奔三清观而去。这三清观乃是几年前新建的一座道观,地方不大,但香火倒是颇为旺盛,皆因观主张抱朴颇有能耐。张抱朴自称本是罗浮山下一樵夫,一日上山砍柴,偶遇仙人抱朴子,拜其为师,得授天书三卷,奉师命下山济世。此人通天文,识地理,自称能知过去未来,既会抽签解卦占卜吉凶祸福,又能把脉问诊医治疑难杂症,因此在广州城里名气很大,不仅一众平民经常来此地烧香许愿,就是官宦富商各界名流也经常来拜。几年前李府被抄家,马老三失了靠山,内心惶惑,曾向张抱朴求卦,张老道断言李府风波不会波及到他,只是事业运受挫,要蹉跎十年,之后方能鸿运当头,富甲一方。马老三是个心中有抱负的人,闻听此言,已是信了,这些年常来观里走动。张抱朴喜好炼丹,自古炼丹术因人而异,并无固定丹方,这张老道喜好在所炼金丹中掺杂鸦片,取名“福寿丹”。鸦片烟土售价年年高涨,张抱朴虽然有钱,却心疼银子,经常抱怨洋商奸诈,贪欲无度,马老三因为在烟土上做营生,得便经常取些上好鸦片以抵香资,因此每次见马老三来,张老道总是眉开眼笑,喜上眉梢。
小道童云鹤与马老三相熟,见面便笑道:“马施主,师父这会儿正在后院练剑呢。”马老三也不待小道童通禀,径自向后院而来,过了院门正见一中年道人,身穿练功服,手持宝剑,在院里转闪腾挪,舞成一片银光,便立在一旁观望起来。只见那道人一个鹞子翻身,倒跃到院中的大炼丹炉上,使个金鸡独立,手中宝剑脱手而出,将一片先前削落的树叶牢牢钉在了树干上。马老三见状喝彩道:“好剑法!张道长剑法精妙,令人佩服!”
张抱朴微微一笑,纵身下来,收了宝剑,举手邀请马老三就在树下石桌边用茶。马老三先将包好的鸦片敬上,张抱朴笑道:“马三爷的福寿膏质地就是好,上次用你送我的福寿膏炼的一炉丹端的比前几炉要纯正得多。我就奇怪了,为什么我让人买来的福寿膏炼出来的丹成色就不及那一炉呢?”
马老三笑道:“道长觉得和我带来的福寿膏成色好,那就是我的福气,将来金丹炼成,还请道长赐我几粒,咱也不求得道飞升,但能延年益寿就知足了!”
张抱朴笑道:“这个自然,若能炼成吾师所传天书中所载的仙丹,实有易筋洗髓,脱胎换骨的功效,到时候岂能忘了马三爷的助力?只是大道艰深,金丹难结,不知要花费多少年月才能有那一天呢。现如今这福寿膏售价一天比一天贵,怕只怕我的仙丹尚未炼成,银钱先就使尽,终究功亏一篑哟。”
马老三道:“道长所言何尝不是呢!洋商哄抬物价,囤积居奇,眼看着此物又要涨价了。”
张抱朴抱怨道:“一边是奸诈洋商,唯利是图,明明是一些贱物,却硬要卖的比银子还贵重,一边是一干愚民,以为吸食此物就能够长生不老,祛病延年,殊不知此物虽好,却天生带着三分毒,若无我道家仙术配药中和毒性,不但不能强身健体,还会有性命之忧,轻则常年咳嗽,重则染病身亡。这些年来我这里求医的烟鬼也不知多少,这种病一旦落下病根,终身难以痊愈呢。”
马老三附和道:“可不是!那些年我还曾经对李总督说过,这福寿膏既是味药材,又是上好的炼丹之物,医家略用用可以,道门常用用应该,但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岂能任由愚民百姓吸食?李总督当年还准备让官府发文,严禁民间吸食鸦片呢,结果事情还没办,自己就坏了事,这事也就撂下了,现在的这帮官老爷们黑眼珠只认得白花花的银子,哪里管黎民百姓的死活?这些年我还一直在想,怎生有个法子,让这福寿膏归于正途,再莫在民间祸害百姓了呢,可惜终究能耐有限,办不成此等大事。”
张抱朴肃然道:“无量天尊!马三爷的仁义令人钦佩!有此一念,将来必有后福!我们出家人慈悲为怀,想的和你也是一样。我这里这些年但凡见到有来求医问卦的大烟病人,无不是苦口婆心劝其戒瘾,只是世人愚昧,并无几人听得进去。唉!本道修为不深,无力渡人,真是愧对恩师教诲!”
马老三见说到话头,便道:“道长若有意,我这里眼下倒有一番计较,此事虽难,但你我联手必能做成。此举既能灭灭奸诈洋商们的威风,又能警醒世人,你看可好?此事若是做成,我觉着也算是功德一件呢!”
张抱朴一听,心中一动,面上却一副赤诚的样子道:“出家人慈悲为怀,若有如此善事,粉身碎骨尚且不辞,岂有畏难之说,还请马三爷指教!”
马老三笑道:“道长言重了,指教断不敢当!”说着端茶啜了一口,理了理思绪道:“你也知道,我这些年一直也在鸦片这一行里帮衬,心中虽然百般不愿,但为了糊口,也没奈何,谁叫咱没本事,做不了别的行当呢?您也是知道我的,从业不善,但心中向善,三清在上,必能谅解我的苦衷。现如今洋商有一大批成色上佳的福寿膏,囤在一处货仓里,那里寻常时段不过几个闲人看顾而已。道长,我觉着,此乃不义之财,取不损道啊!你若有意,我可从容安排妥当。”
张抱朴冷笑一声道:“三爷莫不是说笑话?太平世界,朗朗乾坤,你我又不是梁山好汉,岂能做此等不法之事?纵然横心做将起来,奈何王法无情,将来难免要去法场吃一刀!更何况就算做成,那么一大批货物,广州城虽大,只怕也是藏不住!三爷这话莫不是消遣贫道?”
马老三笑道:“道长想偏了,你我何等样人,岂能明火执仗?若是那样行径,何来善事一说?此事若依我所说去做,官府不但不会抓你,恐怕广州城里的百姓还要家家焚香礼敬三清呢!”
“哦?三爷有何妙法,望不吝赐教。”张抱朴一听此事竟有这些好处,顿时来了精神。
马老三道:“鸦片流毒,世人皆知,我朝《大清律》明令禁止贩售鸦片,这些洋商所为,本就是非法走私,按律应予没收清缴,这一条在律法上就站得住脚,这是其一。此事无需道长亲自动手,只需依仗道长大名,劝民向善,抵制鸦片即可,这事说到御驾前也是功德一件,万万扯不上半点违法乱纪的嫌疑,这是其二。此事乃是广州民意,千百人蜂拥而至,砸了货仓,或烧或抢,一哄而散,自古法不责众,官府能抓着谁去,这是其三。此事道长大可以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呢?”
张抱朴抱拳一笑道:“恕道人适才孟浪,多有得罪!不过殊不知此事做成之后,对三爷您有什么好处?您不会只是图个热闹吧?”
马老三叹道:“人说道长精明,果然真人面前说不得假话。实言相告,那货仓的事情正是我该管之处,所以底细尽知。你也知道,做我这行当的,若是单指着东家那点月例银子过活,那迟早得饿死,因此时常得自己弄点烟土出去兜售。这些时日货仓吃了不少亏空,过段时间东家就要来查货,纸包不住火,到时候难免露馅,不如让货仓被人砸了,到时候查无对证,谁又知道那天到底来了多少人抢了多少货呢?货仓失火东家或许责罚,货仓被成百上千的人哄抢了,我又有什么法子?我手下就那么几个人,货仓又不是兵营,不是我马某无能,实在是暴民势大,这种事换赵子龙来也守不住啊!”
张抱朴闻言赞道:“好!好!好!三爷果然是个人物!既如此,此事大可一试。不过,三爷,有句话贫道不知当讲不当讲?”
马老三拱手道:“仙长必有高招相授,马某洗耳恭听!”
张抱朴道:“这一笔大富贵,平白烧了也是暴殄天物,即便咱们安排了自己人去哄抢,最后又能得手多少呢?依我看,此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干脆先把货弄出来,到时候只在面上留一点余货装装样子就是了。鸦片烟土现在可是紧俏货,不愁砸在手里。三爷你可想好了,这一笔大富贵,天赐不取,必受其咎啊!”
马老三没想到张抱朴说的这么露骨,心中一凛,想了想道:“道长所说也有道理。不过这样一弄,动静可就大了。移仓倒货可不是一两个人做得了的事情,想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办不到,况且将来出货时也很容易出漏子。这要是走漏一丝风声,咱们可都得被人扔到珠江里喂鱼去!”
张抱朴冷笑道:“既然这一宗大富贵中看不中吃,此事就只能纯粹赚个吆喝了,那还有什么味道?”
马老三皱眉道:“此事也不是全然不能做,只是动静太大肯定会出事,依我看,多少弄一点,不要弄太多就是了。”
张抱朴却不肯含糊,追问一句道:“三爷,你觉着弄多少合适?”
马老三想想道:“现在不好说,先做起来看看,事成之后,总少不了你的一份。”
张抱朴却不肯松口,仰天打个哈哈道:“三爷,弄了多少都是由你说,我不过是分一杯羹而已,您得给我交个底,可别叫我到时候羊肉没吃着,白惹一身膻啊!”
马老三道:“此事若成,一百两纹银相赠,你看如何?”
张抱朴道:“三百两!”
马老三冷笑道:“道长好大的胃口,一张口就是三百两!莫不是想着我马老三离了你就没了别的法子不成?”
张抱朴笑道:“三爷今日既然向贫道开口,定然志在必得,此等要紧事,岂能到处宣讲?”说罢,话锋一转道:“三爷今日来三清观找我说此事,也是看得起贫道,罢了,二百两,你愿意就愿意,倘若不愿就另请高明吧!”
马老三想了想道:“好,一言为定!”
张抱朴见马老三应承了,大笑道:“你我联手,此事必定大获成功,到时候就连太上老君都会称赞你我二人的这场济世功德!”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大笑起来。
不多时,马老三起身告辞,张抱朴执手相送,马老三推辞说不必相送,然而张抱朴哪里肯放,亲送到三清观门口,一路说了好多体己话,相约这几日要常来走动。三清殿门口一众香客见等闲难得露面的张道长居然亲自送客,纷纷猜测先前究竟是哪路贵客来访,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小道童云鹤凑上前来道:“今日又有不少香客求见师父呢,不知师父见是不见?”
张抱朴并无言语,只使了个眼色,径自向后院走去,云鹤会意,便跟在后面。待到了后院僻静处,张抱朴喝道:“你这狗才!日日叮嘱你的话,半句也不记得!此等事只合在僻静处报与我知晓,岂能在前院人前说起!我若应了你,万一被哪路耳报神听去,在外面一传开,立时就有人要议论于我,说些厚此薄彼,嫌贫爱富的话!他们哪知道我的难处?这每天上门求见的几十波人,若是个个都见,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这广州城里哪路神仙都得罪不起,你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云鹤吓得面如土色,口中不住地赔不是,张抱朴训了良久方住,想想近日只怕马老三还会上门走动,这会儿正要一起做大事,倒不好让他吃闭门羹,于是道:“这几日马三爷若来找我,先告诉我一声。”又问道:“今日有哪些人求见?捡紧要的人说!”
云鹤连着说了一串人名,张抱朴都说不见,又说道叶鸣岐举人来拜,张抱朴本想说不见,犹豫了一下道:“叶举人来拜定是为了医他父亲的病,唔,便让他在前院会客香房坐等,我迟点便来。还有哪些人求见?”云鹤又说了一些人名,张抱朴听了只是摇头,云鹤又说道:“藩司侯大人家的四姨太想找师父求个吉签。”张抱朴闻言不由心头一喜。侯文冰新纳的这房姨太太原是香玉堂当红的名妓蕊珠,前些年来三清观求卦时与张抱朴缠到一处,从良之后本已不再来往,奈何侯冰文年已六旬,精力不济,蕊珠耐不住寂寞,这几个月来又和张抱朴搅到一起,时常假借进香求卦之名,暗中与他相会。张抱朴听闻佳人已至,心中暗喜,脸上却肃然道:“好,且让她到后院等候。让她安心等一会儿,待我见过叶举人就来。今日不再见其他访客了,再有人来,一概回了,就说我要闭关炼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