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门铃声响起。
谢雨推了推旁边的谢云,谢云撑着姐姐的腿爬起来,然后走过去开门。
“你好……”门禁的电子影象显示来者是一名不认识的美少女,他直接开了门,仔细一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左手抱着一个蓝光闪烁的高科技头盔,身附外骨骼装甲,只因为处于休眠状态,所以看起来只是稍显肥硕,装甲缩成普通的白骑士制服样式。她大约二十三四岁,一头冰蓝短发,目光闪亮,鼻挺唇抿,看起来十分精干利落。
“我找庄组长。”
这时候庄慧和谢雨也来到了玄关。
“原定于中心体育馆的九周年庆典活动,忽然有游客非法集会到白骑士广场附近,情报显示可能和境外组织有关,总部发布最高级别行动指令,我负责接送庄组长抵达事发现场。”
来人看到庄慧之后,立马陈述事实,毫不拖泥带水。
庄慧也当即说道,“好的,我换衣服。”
再下来时庄慧已经是和来人一样的抱着全息头盔,她身穿的纳米制服防护力比不上外骨骼装甲,但功能在民用产品上已经很强。
到玄关时她嘱咐道,“不用担心,你们照顾好自己。”
这幢住宅在17楼,有着白骑士标记的汽车就悬浮小区户外。楼道原本朝外的墙壁往外倾倒化作通往车门的踏板,两人快步走入流线型的汽车时已经戴上头盔,头盔前方的蓝光屏正好是人眼正常的视野范围。
一声低沉的轰响,转眼间原地就只省下两道汽车尾焰的残影。城市内采取严格的空中管制,任何私人车辆都不允许安装低空飞行装置,这是十分有必要的,不谈其他的社会或者公共安全影响,光是这种极高速度带来的超重环境就非普通人所能承受,哪怕是训练有素的人员也要做好充足的防护。
外面的雨线柔丝般不具质感,触手可及又恍若无物,如果换个时间,谢云或许会带着欣喜之情观赏这帘幕般的水汽。
“不但是雨,就连雨水也有相应的分类,眼前的这种雾状降水被称作‘卷坡’”谢雨在旁边说道,不亏是名字中带了这个字,这样冷僻的知识他闻所未闻。
谢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在小区内高空接送的场景他只在游戏或者电影里面看到过,但姐姐好像并不十分惊讶,或许妈妈在工作中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当然也可能她内心比自己更着急,只是假装平静罢了。
她没再感概,示意谢云回家,外面依然阴雨连绵,但屋内气氛已然两样。
吃饭时,谢雨不经意地让谢云别担心,谢云也假装受到了安抚,两人却都早早的回房休息。
第二天上午时,他接到了庄慧的电话,她表示暴动事件已经妥善处理,不过她还要几天才能回家。
这让他暗暗松了口气,之前一起普通的劳务纠纷就能让她忙上差不多一星期,这次的事故这么严重,事后的处理自然也不简单。但这个时候,妈妈起码没有了人身危险。他们毕竟身处文明社会,而且是有着最稳定和最长久和平的超级大国。
但在这样的环境也并不全然是好事,官方对此只有十分简短的报道,只说和境外组织有关,这一下改变了事件的格调,各处论坛的关注度不高——和境外组织有关,一般就很难深挖到什么信息,或者说深挖信息的人也被人深挖了。谣言不可避免,但很快就证明死人的传闻有误。官方后续报道说损失了几名正式员工,但这些员工都是最新科技的仿生机器人。
他也和姐姐联系了。她表示问过外公,这次真没什么事,只不过事件影响比较恶劣,参与人员正常会隔绝一段时间,还有什么自己平时要小心,作为家属人员要避免谈论什么的啊,巴拉巴拉。好像妈妈不在,她就陡然长了几十岁一样,说话絮叨有了八婆的感觉。谢云赶紧表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挂断了电话。
打电话的时候,谢云正在散步,只要不是特别在意合成景色给人带来的那几分不安定感,雨后的校园实在算得上一处绝景。
往常午休的这个时候陈原会经常缠着他,这段时间他倒是很少叫谢云了。他现在经常和辛语兰老师中午吃饭时闲聊,从不吃午饭的谢云参与其中颇显多余。
他走着走着不自居地就到了他们三人第一次吃饭的小凉亭,这里还是和上次一样少人打扰,谢云正好看到,陈原在给老师夹菜,他们对坐着,看起来没有太亲昵,但辛语兰身子一倾,居然直接含住了他的筷头。
在他们分开之前,谢云转身离去。他打着伞两人应该没有注意到,谢云想着,看不出来啊,辛语兰一副正经模样,居然会勾引自己学生——陈原已经有女朋友,他想来一定是辛语兰比较主动,不然陈原就是有花花公子的心,这个年纪也缺乏花花公子的手段和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酸,他又想到了钟杏彤,和她少见的金黄发色,混血脸孔。拥有这样的资源,居然还在外面开分矿,
“祝你早晚遭殃niceboat。12月24日上天台。”
“谢云你在背后诅咒谁呢。”
说曹操曹操到。钟杏彤忽然在他身后打招呼。
“没啊,彤彤,你一个人?”
谢云有点心虚地反问道,但一想又不是自己脚踏两条船,自己心虚个什么劲。再看向她时理直气壮了很多。
“我找陈原……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谢云心里大呼不妙,他赶紧说道,“他刚才还在,我打电话叫他。”
在等待的间隙,谢云忽然想到了很多。尽管一起聚会时,两人显得一向很亲密,但实际关系好像并不像表现的那样。
首先两人私低下接触的好像并不太多,周末他们极少在一起,陈原倒是经常找谢云陪他一起参加漫展或者其他活动,平时两人在校园内也很少黏糊,比如午饭很少一起吃,他听过陈原的解释,她自己有很多小姐妹,自己平时也爱玩,中午一起吃饭老被打趣可烦死了。当时觉得有道理,可现在钟杏彤身边也没有什么一堆小姐妹,而陈原他自己连好兄弟都能支开,可没人打趣他。
“彤彤你找我啊,刚才和朋友一起吃饭了。”
空着手的陈原到来时一脸洒脱,言笑自若。
“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刚才一直神情平淡让谢云几乎以为是来抓奸的钟杏彤忽然嫣然一笑。“周日的时候我们一起做礼拜好不好。”
陈原也高兴起来,“你妈同意了是不是?”
“是啊,我就想亲口告诉你……”
在钟杏彤点头后,他上前拉住钟杏彤的手,如果不是有外人在,谢云怀疑他们就要粘到一起了。
“你们聊,我再走走。”
虽然内心感觉不舒服,但他还是识趣地离开。做礼拜,他这时候才想起来,钟杏彤不但是混血儿,还是个基督徒。说起来有点奇怪,中国可谓是世界最大最密集的无神论者聚集地,可在中国之外,宗教信仰到了2077年依然有它广阔的生存空间。
天可怜见,就在几年前,教宗都承认了仿生人科技可以实现,并且承诺在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造人出现时赐予它天主教徒的身份。谢云还记得当时舆论一片哗然,网络上根据这一点编了很多圣经的搞笑段子。
同意非信徒的陈原可以参加她家的礼拜,这是见家长的意思吗?现在不流行门第之见,钟杏彤同意让陈原见家长就几乎是同意两人之前和后续的交往,如果不是他刚才的所见,陈原的确值得高兴。
他沿着路不自觉地又走到了小凉亭。
这次辛语兰离得老远就直勾勾地盯着他,他走过去坐下。
辛语兰颈长肩窄,腰背挺直,平底眼睛,钻石项链十分亮眼,颇具现代感的制服打扮,时尚的妆容和气质,让她好像一只金丝雀一样,不是身处雨后的小凉亭,而是好像身处土豪的繁华别墅。
“你知道吗?这学校的每一处凉亭,水池其实都是有名字的。”
“哦,”不知道该怎么提前他心中的话题,谢云顺着对方的话题答复道。
“在学校的档案里,这些场景兴建时有作为景点的打算,为了显得有内涵,他们甚至找国学大师为每一个建筑都取了风波亭,华容池这样符合它们古典风格的名称。”
然后辛语兰说了一个人名,谢云摇头说道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但资料显示他是近十年来上海最知名最有成就的国学大师。”
“那这个小亭子叫什么名字?”谢云问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谢云无语,对于国学大师的水平有了清醒认识。
“你们刚才也在谈这些吗?”
“不是,陈原会主动找话题。”
桌子上摆着两个饭盒。另一份是谁的不言而喻。
“他回不来了是吗?”
辛语兰问道。
“恩,刚才……”
“刚才你看到了吧?”
“恩,是啊。”
“我以前在上学时就有看过很多不良读物……你知道的……师生这一类,现在娱乐方式更加发达,如今的学生肯定也接触的不少吧。”
谢云有点尴尬,本来是该他气势汹汹地,但对方委实是说中了他的心事。学校年轻的女性的老师并不少,但很少有人像她这样美丽,亲和,并且十分注重穿着打扮。他想到对方虽然一向是十分严肃正经的穿着风格,但衣服往往剪裁得修身,她不会不知道自己可耻的三围尺寸会对异性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里,从头到尾她可能都没那么简单。
“看你的表情,我肯定说中了吧。”
何止是说中,就在刚才的来路上,他的脑海里一半时间闪烁的都是不可描述。
“但你得相信,我不是那种女人,事实上,在我这个身份上,的确很难变得随便。”
谢云承认她说的有道理,2000多年前古代人就赞颂坐怀不乱的道德君子,说明道德对人的约束力一直很低。可道德准则对人的约束却越来越普遍,身份,环境,认知,血缘这些交织而成的关系链条,秩序网络在道德的统属下,往往起到比法律条文还要沉重的效应。想想吧,一个普通学生在学校遇到主动勾引自己的女老师几率,比他长大后在夜店和女老师身份的人搞一夜感情的几率低得多。
“那这样结束就好,反正也没发生什么,我也不会到处乱说。”
“听起来不错,我吃完了,这里谁来收拾。”辛语兰的语气始终自信而优雅,尽管两人谈论的话题应该很让她感觉羞耻,可她此刻的神情和当初他们第一次时毫无不同。
“我来。”自然是陈原的好兄弟谢云来收拾他留下的饭盒。
辛语兰转身离去。
她走了之后,谢云琢磨了一会,气得一拍桌子——石桌震得他小手生疼。
她就这样云淡风轻的离开了,好像刚应付完一个无理取闹的追求者,可谢云是来指责她的不知羞耻,询问她是否有不良居心的。
辛语兰莫名其妙的到附中当老师,莫名其妙地和学生打成一片,莫名其妙地做一些正常老师绝不会做的事,鬼才会以为这很正常,而谢云就被她莫名其妙地绕过关键问题,一句狠话没说,一个问题没提,事后还要帮她收拾现场——他想到了那些嫖客走后整理床铺和套套的街头暗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