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嫣耳中听着世子和廖梅寒暄着,心里只一团团的火往上升。她知道安郡王府各人打的什么主意,这屋里坐的人,各人想的什么,她就算不是知道的十成十,也能猜到七八成。
可她自己平常已经够注意的了!表现的也很明显,对这位世子也是很明显是敬而远之的,至于你王妃和你儿媳妇世子妃之间什么恩怨,她也不搀和的。
看来王妃到底还是要拿自己来敲打世子妃,杨若嫣心里怎么能好受了!这被人拿捏被人用来当工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想着就恼火的很,不停的深吸着气,缓和这冒上来的火气。她自己当然也很清楚,王妃和世子妃之间的事情,不是自己想不搀和就能不馋和的了的!何况自己治疗着世子妃的病,已经是搀和进来了。
杨若嫣很快的便缓和了自己的怒气,而世子妃这时候也来了。
进门给王妃行礼,王妃大约也没想到世子妃的面色如此好,叫她坐下了之后,倒把她端详了半天,笑着道:“今天叫陆家的去看你,回来禀报说你精神好多了,我也松了口气,只没想到竟这般好了!这都是你三妹妹的功劳!”
世子妃来的时候一路上也听丫鬟大致的讲了,什么事虽然还不知道,可猜也能猜到,王妃是要拿杨若嫣来敲打自己。听了王妃的话,便也笑着道:“确实是三妹的功劳,这一点儿媳是真心里的感激,三妹本性聪明,热心活泼,她在我身边陪着我,我也跟着心情好了很多,这些天吃的也好了,睡得也香了,想想,以前这一身的病,不外就是精神不好,这不,精神一提起来,什么都好了!”
她这话和王妃的单纯客气却不一样,完全出自真心,王妃听了笑容里带着些微的讥讽,看了杨若嫣一眼。
“母亲,儿媳听说三妹那边的一个丫鬟并一个婆子被您这边叫了来,是有什么事吧?”世子妃笑着道:“儿媳这阵子养病,好多事都没有过问详细,可能有哪里疏忽了,倒让母亲操心。”
王妃摆摆手,咳嗽一声正要说话,门口一个丫鬟却进来了,禀报道:“禀王妃,二爷来了。”
屋里的人谁都没想到这会儿朱铿寒能来,全都惊讶的看向门口,朱铿寒便掀帘子进来了,进来之后看到了满屋子的人,还诧异了一下,好像没想到屋里这么多人,上前给王妃行礼道:“见过母亲……儿子是来禀一声松江府的事,既然您这里这么多人,儿子就过会儿再来。”
王妃正要点头,却又想到了别的,转而笑着道:“来了就坐会儿吧,也都不是外人。”
世子和世子妃全都惊讶的看向了王妃。朱铿寒反倒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看了看屋里,然后过去在朱铿世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了。
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杨若嫣一眼。
杨若嫣也没说话,一直抿着嘴。
世子妃并没有多想,等朱铿寒坐下了,便转头看王妃道:“母亲?”
王妃笑着道:“今天的事情也巧了,前一阵子侧院还有个姨娘那边院里就有人私底下说丢了东西,只管事婆子还想查清楚了,拿住了贼赃和手脚不干净的人之后,再来禀报我,顺道了便请我处置了。谁知道没等她们查清楚呢,我这个院里竟也丢了东西。”
世子和世子妃全都吃了一惊,世子妃急声问道:“母亲您这里丢了什么?!”
杨若嫣坐在那边没说话,自从知道被王妃这边的人扯来的是之杏和年婆子之后,她就已经想到了自己叫之杏找人去卖的金镯子,自然也就猜到了,王妃这边会给扣个偷东西的帽子。即便是扣不到之杏的头上,也要叫自己灰头土脸一番!
因此听了王妃说这话,她反而没什么惊奇的,只拿眼睛看廖大姑娘,那廖梅关注的注意着王妃说话,等王妃说完了,注意世子的反应,见世子吃惊,廖大姑娘嘴角就微微的一勾。
杨若嫣心里就哼了一声。
世子和世子妃全不知情,自然惊讶,世子也问道:“母亲,您这里丢了东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府里的下人已经如此胆大了?!”
王妃冷笑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宫里的东西还有人往外倒腾呢……我这里又算什么?贼人我也拿住了两个,一个是上房院一个丫鬟,一个是守门的婆子。也都查问之后交给衙门处置去了。不过我想,凭着一个丫环一个婆子,也不可能就本事通天了,把手伸向了几个院子!因此表面上跟下人说,这事算是过去了,不过还是找了几个婆子暗地里查着。”
世子妃性子急躁,抢着正要问什么,却又想起杨若嫣跟自己再三说过的话,不管什么事到了面前,稳住心神是最重要的。她便忍住了。
世子大约是以为世子妃要发问,自己和她抢着问不太好看,便抿着嘴等着,一时也没有说话。
廖大姑娘一看突然的怎么没人问了?忙问了一句:“后来呢?”
这是个王妃说下去的一个台阶,王妃当没注意到世子妃的不一样,继续说道:“后来就查出来,负责买办的管事那里有个跟班小厮比较可疑,这小厮就是年婆子的儿子,查问的几个婆子盯上了小厮,等着看他的动静,今天就有动静了,这小厮拿了一对镯子去卖!”
说完了,叫人将帘子打起来,厉声问跪在外面的年婆子:“你还不实话实说了!这对镯子分明是我给杨三姑娘的见面礼,怎么就到了你儿子的手里去!分明是你偷了,给你儿子叫去卖了!有人看见叫之杏的这丫鬟拿给你的,是不是你们两个合谋了?说!”
此话一说,屋里所有的人的眼睛都看向了杨若嫣。
杨若嫣正要说话,那年婆子却已经被王妃一喝,吓得连连点头哭叫着道:“冤枉啊!王妃,奴婢和儿子是在是冤枉!这手镯子是之杏丫鬟给奴婢的,说是三姑娘的意思,拿去卖了换银子的!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东西啊王妃!奴婢和儿子都是老老实实的人,奴婢的儿子在买办那里,从不敢沾一丁点的便宜!王妃明察啊王妃!”
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又哭着叫世子妃,依然是这几句喊冤的话翻来覆去的说着。
杨若嫣就不好在和她抢着说话了,可是她的沉默,却换来了屋里人疑惑的眼光,世子疑惑,世子妃着急,廖大姑娘貌似关心……
王妃等年婆子喊了一阵子之后,便问杨若嫣道:“杨三姑娘,你那丫鬟的,你是不是该问问?那镯子我可认得的,是我给你的见面礼,这样的东西,总不成是你的意思,拿去卖了换钱?!”
世子妃一听,一下子就着急了,笑看着杨若嫣道:“怎么可能是三妹吩咐的?分明是……”想说分明是丫鬟偷了去,可一想三妹对这两个丫鬟却是很信任的,况且她还没说话,自己没必要掉进王妃话里设的套,先把偷的罪名坐实了。
因此马上改了:“分明是有误会!”
王妃嘴角带着冷笑:“镯子拿来看看。”看了一眼旁边的丫鬟,丫鬟便端来了一个朱漆红木的托盘,托盘上面赫然一对金套链的镯子,有手指头一般的粗细。
而廖大姑娘脸上的嘲笑和看好戏的神情都有些明显了,快要掩饰不住了。
世子皱着眉头看着杨若嫣。
今天这事分明是杨若嫣的不对,怎么说她都难以自圆其说!若是丫鬟偷得,那她一个千金小姐,身边却教养出来一个偷东西的丫鬟,还是大丫鬟!眼皮子这么浅,手脚这么不干净,她当小姐的又有什么脸?
但若不是偷得,是杨若嫣叫丫鬟去卖的,那就更说不过去了,这镯子是王妃给她的见面礼,一个深闺小姐,至于要钱要的脸面都不要了,把王妃给的见面礼拿去卖了?!说你缺钱缺到了这个地步,谁也不信啊!
朱铿寒目光落在杨若嫣的脸上,深邃淡漠,神情似乎不关心。
杨若嫣也知道一屋子的人等着自己说话呢,因此等王妃叫人将镯子拿来了,在众人面前一摆,王妃挑眉等着自己回话的时候,便笑着道:“这手镯子不是丫鬟偷得,是我叫她拿去找人卖了的。”
此言一出,屋里就算是人人自持身份没有哗然出声,却也个个挑眉看她,神情各异,有不屑的,有不快的,有看好戏的,有冷笑的,有着急的,有担心的。
杨若嫣扭头对外面叫:“之桃,你去把我放手镯的首饰盒子拿来。”
外面的之桃忙答应一声去了,杨若嫣在屋里就看着王妃笑着道:“说起来确实也挺不好意思的,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不好在瞒着,大姐约略的应该知道点,我和弟弟手头都是拮据的……”
话才说了这两句,就被廖大姑娘打断了,廖大姑娘大约是觉着今天杨若嫣这脸丢定了,而且是要丢大脸的!因此也有了些咄咄逼人的架势,更想着来个火上浇油,今天叫她这脸丢的越大越好,最好是一点挽回不了!让世子爷看看,小家子气的女人,就算是模样在好,可到底做事缺了章法,没法和自己这个侯门小姐比!
因此似笑非笑看着杨若嫣打断了她的话,道:“三姑娘,就算是手头再拮据,也不是你变卖长辈给你的见面礼的理由啊,那蓬门小户出来的人,但凡是懂点道理的,也知道长辈给的东西,不但要收着,还要存着敬重的心保存好了。三姑娘好歹也是巡抚家的千金小姐,怎么能这么做?眼皮子就这么的……”
最后一个‘浅’字没说出来,却比说出来还要明显刺耳。
世子妃一转脸看着此时得意的廖大姑娘,嘴里已经有了七八句话要窜出来讥讽一下她!
杨若嫣忙咳嗽了一声,笑眯眯的看着廖大姑娘道:“廖大姑娘,等我把话说完行吗?”明着是叫廖大姑娘别急着说话,也是暗中提醒世子妃稍安勿躁。
王妃同样也笑眯眯的看着杨若嫣:“杨家三姑娘,有话就说吧,真要是拮据……”她摇了摇头对世子妃道:“你也是的,你亲妹妹的事情,怎么就不上心呢?”
王妃大约也觉着今天无论杨若嫣怎么说,都是丢脸丢定了的,因此说话间虽然看着似替她可惜,其实却有种信心满满的得意。
杨若嫣这次不等世子妃说什么,也不等别人怎么表现,很快的,声音略大了点的笑着道:“才来了京城,也不是搬家搬来的,而是抱着做客的心来的,因此苏州那边的东西,并没有拿来多少。有些礼要准备,倒不是我这个闺阁女子需要怎么送礼,主要还是弟弟那边,弟弟年岁不小了,京城子弟间的聚会也参加了不少,自然不能空着手去,有说得来的,愿意结交成朋友的,人家给了小礼物,不能不回礼。”
她笑着看着王妃道:“侯府大婶母还有老太太那边都是给了东西的,可架不住少年们之间诗会、文会的多。”她转眼看了一眼朱铿寒:“这一点,世子和二爷应该知道。”
虽然嘴里说了世子和二爷,不过世子能帮她说话,她也是没抱希望,只希望朱铿寒能帮着点自己。
而她猜想的也不错,世子在没弄明白她是不是眼皮子浅的人之前,没打算帮着她说话,因此一动没动,嘴巴闭得紧紧的。
而朱铿寒自然是义不容辞,点了点头淡声道:“这个不错,光我回来和几个世子公子参加了几次文会,次次遇上武定侯府的二少爷,也是武定侯世子拉着去的。”说着又看着杨若嫣笑道:“听说二少爷明年参加科举?我倒觉着二少爷文采好,必定是没问题的。”
他的声音淡淡的,并不见的多么急于帮着杨若嫣,可众人听在耳朵里,自然是把杨若嫣之前的话给肯定了的。
杨若嫣只是现在还不能很明显的表示感谢,只装成是必定的,笑着点头:“多谢二爷的夸奖。”她转头看着王妃接着道:“就是这样的,府里按月的给月钱,一丁点是不少的,但总想不到浩文那边的事情,不年不节的,也不能随便的给银子……”
说了一大堆,就是想把自己需要银子这一点解释清楚,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自己需要解释的,只有这一点而已!
但是别人不知道,王妃还觉着自己拿住了她的七寸,廖大姑娘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她在众人面前丢脸,她拉拉杂杂的说这些,廖大姑娘终于不耐烦了,虽然刚刚被顶了一句,可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