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说这些,连我听得都心里黯然!堂堂侯府的千金小姐,大家公子,竟然手紧到了这种地步!虽然说了那么多,可侯府未免也太……”她摇着头道:“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三姑娘,你这话不说也罢!倒是自己揽了才好,免得叫人觉着侯府也跟着……”
‘丢人’两个字同样没说出来,却摇头啧啧的,跟说出来一样!
这一次换杨若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了,道:“廖大姑娘,我说你急什么?知道的你是替我着急,觉着我丢脸了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急着看笑话呢。”
廖大姑娘夸张的一笑:“你怎么这么说?难道这件事你还做对了?”这件事明白在这里,她是笃定杨若嫣不能全乎了这个脸面,因此还要一再的点醒,叫众人注意到这一点。
王妃在旁边就是埋怨世子妃道:“你怎么就不上心?!如今这事……叫这么多的下人看见如何是好?”她叹了口气,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好像还在懊恼,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叫知道的人多了点。
世子妃没敢怎么说王妃,就冷笑着看着廖大姑娘道:“别人还没说完,总有那着急的把人话打断!”她已经听出来了,杨若嫣似乎是有什么把握一般,反正笃定的样子叫世子妃也有了希望,看着杨若嫣道:“三妹,你把话说完。”
杨若嫣点了点头,正好门口传来了之桃的声音:“三姑娘,东西拿来了。”
杨若嫣就道:“拿进来。”
之桃端着个红木盒子进来了,福了福身,过来站在了杨若嫣身边。
杨若嫣也不等众人惊讶啦,问话啦,很干脆的将首饰盒子打开了,笑着从里面拿出来一对赤金的金套链镯子,一只戴在手腕子上,一只给王妃送过去道:“王妃,您看看,这才是您送给我的那一对。”
说着又看了廖大姑娘一眼,淡淡一笑道:“我虽然不懂事,可也知道长辈送的东西要尊重,好好的收着呢。”
这一对镯子一拿出来,屋里的人全都变了色,尤其是王妃和廖大姑娘,廖大姑娘抽了口冷气,声音很大,屋里人都听见了。
世子妃松了口气,马上就斜睨着廖大姑娘。
朱铿寒倒是抿着嘴,唇角勾了起来。
王妃急忙的将金镯子拿过去观看,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这样的情况万没有料到,就算是王妃那么一个圆滑的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若嫣抿着嘴,自然是不能笑的,笑了倒好像是看王妃的笑话一样,因此面色还严肃着,保持着自己解释的时候的镇定和缓和。
廖大姑娘看着那多出来的一对金镯子,都呆了。
杨若嫣心里好笑。她就是有两对样式几乎一样的金套链手镯。金套链的手镯子也没别的样式,就是粗链子形状的套成一圈,只不过有大有小,有粗有细罢了。
她的这两对金套链镯子是两个不同的人送的,含义也是很大的不同。其中一对,就是这一次杨若嫣跟随大太太来安郡王府的时候,头一次见安郡王妃,安郡王妃给的见面礼。
通常她们这样的人家,长辈给晚辈见面礼,没有给如此沉甸甸的金首饰的道理。若是看重晚辈的,一般会给玉啊、玳瑁象牙制的一些贵重首饰,若是不看重这个晚辈,会给些点翠啊,珊瑚翡翠之类的首饰。不管怎么说,都是小巧一点,精致一点的。
安郡王妃头一次见杨若嫣,却给了这么一对沉甸甸的金镯子,其实是有着嘲讽的意思,讽刺杨若嫣的身份。
只不过杨若嫣也知道安郡王妃为什么对自己不友好,她也是没存了那个心,自然也没有计较。
而另一对,却是杨若嫣八岁的时候,和父亲还有杨浩文唯一一次回母亲的家里去,母亲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姨母给的。
当然,是过继了她的母亲,江南织造郑学崇的女儿。那一次去也是奔丧的,郑家的老太太去世了,父亲杨轩带着她们姐弟去奔丧,王氏没法阻拦,才允许他们去了。
而就是那一次,杨若嫣才算是见到了母亲娘家的一些人,母亲的妹妹小姨母对她倒是心疼,给了她这对镯子,叫她收好了,用不上就收着,若是实在缺银子了,就拿出去卖了。
杨若嫣手里拿着的这两对镯子样式很像,粗略的一看都是金套链子形状,一环扣一环,因此就连王妃自己也没有认出来。
况且杨若嫣猜测,王妃送给自己的金套链手镯,恐怕王妃也是叫人打了准备随时送人的东西,她自己也是不喜欢的,平常估计连看都没有看过,因此只记着大致的样子,具体什么形状的,她也记不住。
但是这一对拿出来和另一对相比,马上就能看出不一样的地方来。那链子一个是粗的,一个是细的,一个是绞丝一般扭着的,一个是什么样式没有就一环套一环着的。
还有个更明显的地方,杨若嫣姨母给的那一对,粗大很多,哪个闺秀也不可能戴在手腕子上,那一对只适合留着傍身。
而王妃给的这一对,好歹还能戴在手腕子上。杨若嫣为了证明,此时手腕子上就带着一个。
王妃一眼就分出来了,自己给的那一对,可不就是杨若嫣送过来的这一对!
杨若嫣笑着解释道:“我叫丫鬟去变卖的是姨母给的这一对金镯子,姨母给我的时候就说了,虽说我是在大户人家,必定是少不了吃穿的,可正因为是大户人家,有时候难免的手头紧了,却又不好意思去找要银子。给这一对金镯子,也是给我在着急用银子的时候拿去换了,接个燃眉之急的。”
她看着王妃道:“王妃,这是我给丫鬟的,丫鬟给年婆子的时候,自然是没有避着人,想来是被人瞧见了,误会了。年婆子也没有偷我屋里的东西。”
王妃脸色极不自然,呆了半晌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世子反应快一点,听了这话忙笑着道:“原来是个误会。母亲,您瞧这镯子确实不一样。我就是说吗,三妹妹是个懂事的,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得,幸好解释清楚了。不过玉琳,咱们王府里丢东西,这还是要查清楚啊,不然王爷知道了,必定会恼怒,别的府知道了,也会笑话咱们治家不严。”
这话把王妃摘出去了,好像查小偷的事是世子妃的人再查一样,跟王妃没关系。
世子妃自然是要给婆婆这个台阶下的,便也笑着点头跟着道:“世子说的对,我知道了,母亲,还好查清楚了。”
世子看向了杨若嫣,意思是她在说两句给个台阶,就很完美了。
不过杨若嫣笑着抿住了嘴没说话,这件事分明是王妃故意的闹大想要叫自己丢脸,如今丢脸的反而成了王妃,自己凭什么还帮着给她台阶下?没有趁机火上浇油给她难堪已经很不错了。
朱铿寒听见世子这样说,淡淡的抬眼看了杨若嫣一眼,却看到她抿着嘴不停的笑,笑的好狡黠又好无辜的样子,朱铿寒便垂下了眼帘,只唇角勾的高了点。
虽然杨若嫣没有给王妃台阶,但是有世子和世子妃的解围,王妃已经能保住面子了,转头看着自己的一个婆子,眉头微微的一皱道:“你们就是这样给我查实情的?!这就是你拿回来的证据?!随便指摘主子,你好大的胆子!”
那婆子原是王妃身边最得用的,就是杨若嫣遇见过的陆妈妈。陆妈妈开始的时候也跟着王妃在那儿得意,等看到峰回路转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王妃要下台,必定是要找替罪羊的,因此闻言马上就‘噗通’跪下了,连声说着:“是奴婢疏忽了!奴婢办事不利!连累了三姑娘,也叫王妃为难了,全都是奴婢的错!求王妃重罚!”说着不停的磕头。
王妃做出气的不行的样子,一迭声的喊人进来叫把这个陆妈妈拖出去打板子,而世子妃少不得要赶紧的出声劝阻,陆妈妈是王妃身边得意的婆子,被迫打了她,王妃心里能好受吗?
“说起来真是有点糊涂呢,不过陆妈妈在您身边也几十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世子妃柔声劝着。
廖大姑娘这会儿好像才缓过劲来,终于也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跟着劝了两句。
杨若嫣抿着嘴看着,也不说话。偶尔的一转眼间,却与朱铿寒的眼眸对上了,朱铿寒唇角已经勾的不是那么明显了,只原本蹙着的眉头早已经松开,脸上和缓了,也露出了惯常了冷淡神情。不过看着她的眼神却有些深思。
她扬了扬眉,转开了眼。
朱铿寒又垂下了眼帘,这一次薄唇抿了起来,成了一条线,唇角微勾。
世子爷跟着劝了几句,陆妈妈不停的磕头,额头都磕青了,就算是不打,也吃了点皮肉之苦的,王妃在众人的劝阻之下,就饶过了她,把她呵斥着骂了出去。
这边世子妃又笑着看杨若嫣道:“三妹妹原就是个省事的人,平常话都说得很少呢!这件事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看着杨若嫣。
杨若嫣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不会放心上的。”
廖大姑娘看她好似胜利了一般,到底不甘心,声气不是那么足的道:“要说是误会,却也怪不得陆妈妈,三姑娘好歹也是巡抚家的千金,随意就拿出来首饰去变卖……说出去了还不是被人笑话?哪家的千金能这样?”
杨若嫣转头看向了她,明显带着忍耐的神情道:“不错,我不是哪家的千金,不是张家的,也不是李家的!我就是变卖首饰了,怎么样啊?我是偷了还是抢了?说谁的坏话了还是给谁下绊子了?!我丢谁的人了?!”
一连串的反问,廖大姑娘登时脸色就不好看起来,这是当着王妃的面质问自己,给自己难堪?!
杨若嫣淡淡的看着她,脸上没什么很明显的厌恶表情,但是语气可谓是真的不太好,她没必要给廖梅留面子,反过来廖梅可是一点没给自己留面子!就算是王妃看着又怎么样?她又不打算巴结王妃,何况今天这事摆明了是给自己难堪,自己若是一点脾气都没有,那以后岂不是连王府的下人都能踩自己两脚?!
一想起之杏被推搡来的,杨若嫣就一定要使点脸色,叫王妃也知道,自己就算是做客的,也不能随意的对待!
世子算是看出来,廖大姑娘还不依不饶,世子妃那边恐怕就要看笑话了,因此笑着摆摆手道:“没事就好,误会就算了,过去吧。”
廖大姑娘看他都说话了,嘴巴嗫嚅着,委屈的只能闭上了。
王妃脸色还有些阴晴不定,世子急忙的又将话题岔开了,笑着对王妃道:“宗人府的事,儿子昨天从那边回来,恐怕也就是今明年的事了,咱们府里也要有点准备了。”
王妃面色一整,沉吟道:“所有的都是这样吗?”
“是啊,自然全都是一视同仁……”
世子和王妃说的什么事,杨若嫣不知道,不过这明显的世子是有意把话题完全岔开了。世子妃等他们母子两个说了一会儿之后,找了个空隙轻声询问道:“母亲,儿媳和三妹妹先回去了?儿媳这段时间病的长了,劳累母亲跟着操心受累的,后宅出了手脚不干净的人,也是因为儿媳的疏怠,回去世子和儿媳那边,儿媳妇也要查查呢。”
王妃好歹全乎了脸面,点了点头道:“回去吧,你那边看着查清楚,这种人要是查出来了,不用客气,打一顿送到官府去,丢的东西能不能找回来倒也在其次,最重要不能叫这等小人张狂。”
“是。”世子妃答应着起身,和杨若嫣一起笑着出来了。
等到了外面,世子妃拉着杨若嫣的手上了游廊,却不着急走,而是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就站着等着。
杨若嫣微微有点奇怪,想了想恍然明白了。
既然世子和王妃在里面说王府的正事,朱铿寒是府里二爷该听着,但廖大姑娘就应该不会呆的太久。
果然,一会儿之后,廖大姑娘也出来了,世子妃一看到门帘动,就笑着携着杨若嫣的手装成是和她站着说话,声音很小的却也真的再说:“今天的事别放在心上,王妃那边且不论,总归是一起子小人做着白日梦,打量我明儿就死了呢!王妃那边咱们不说什么,可这位咱们可不能不给点厉害!”
杨若嫣抿嘴一笑:“全凭大姐。”
廖大姑娘一出来,就看到世子妃和杨若嫣在前面说话,好像是说着话走的就慢了,到现在还没出院门呢,她想避开却也来不及了,只能犹豫了一下过来。
“大嫂。”到了跟前先跟世子妃福身打招呼,接着又笑着看着杨若嫣道:“三姑娘,今天是个误会。”
杨若嫣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敷衍都懒得和她敷衍。
世子妃就冷笑了一声,正眼看着她道:“大表妹在里面的时候真叫我吃惊啊!我倒真的不知道大表妹原来竟是这样的伶牙俐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