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轩这样想当然是正常的想法,只王氏也不是个傻的,她自然会想办法把原本属于杨若嫣的东西变成是府里公中的东西,然后在变成她亲生女儿的陪嫁。
杨浩文听到这里连连点头:“还是姐姐想的周到……你说这些我怎么就从没想过?还有那荣平侯府的背景,和宁国公的纠葛……”他看着杨若嫣,眼中有着崇拜:“姐!你确实比我想的全!”
杨若嫣抿嘴笑,自己若不是多活了一世,哪里就能比他强?说起来杨浩文已经很不错了,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儿,心思也很缜密,考虑事情也很周到了。她笑着道:“我哪里就比你强了,只不过身在后宅,听得丫鬟婆子的传话多,这亲戚往来的琢磨琢磨也就明白了。”
杨浩文点头,又发愁:“不过那些东西在母亲手里,母亲怎么可能交出来?”
说到这个杨若嫣也叹口气:“这确实是最难的地方,我也没想出来办法呢……幸好这会儿跟你也说明白了,咱们姐弟俩想办法,总能有主意的,不用太着急。”
杨浩文只能点点头。
且不说姐弟俩在这里说着,那周妈妈从杨若嫣这边出来,回到了侯府,直接来到了上房院。挑帘子进门,看到大太太正坐在榻边,两个姨娘伺候她漱口洗手,周妈妈就站在门边,静静的等着。
姨娘们各端着痰盂和净盆躬身退出去了,一旁的丫鬟赶紧上前伺候大太太往后靠,扶她倚在宝蓝色绫锻大迎枕,又给她腿上盖了个杏子红金心闪缎锦衾,大太太郭氏才往下看了一眼问道:“安顿好了?”
周妈妈忙上前一步,躬身恭敬的回道:“安顿好了。”
“你瞧着怎么样?”
“以奴婢看,二姑娘是个恬静的性子,一路上也没有东张西望的,走路不该发出的声音也都没有,说话还算是得体。”
周妈妈说话的时候,大太太端起小炕桌上的茶碗,轻轻的用盖子撇着茶面上的浮沫,静静的听着,等周妈妈说完,依然是重复着这个动作,却也没喝茶,过了一会儿又将茶盖盖上放下了,这才道:“这几天你多看看,焉知不是才来头一天,特意的小心谨慎?还有,给点东西试探试探,看看是不是眼皮子浅的。只是不要太明显,别叫那位二太太察觉了。”
周妈妈点头:“是,奴婢省的。”
“杨浩文那边也派个人去,找那机灵会来事的,年纪不要太大,也不用太亲近反倒引他们怀疑猜测,只要能在跟前走动,办办事,听他说说话,看看为人如何就行。”
“是,奴婢其实已经派了个人去了,还有那个三少爷身边,也放了人,三少爷虽说和二姑娘大少爷不是同母的,可大约是因为出身差不多,二姑娘和大少爷对三少爷还是很照顾的,这在苏州那边的府里,人人都知道。”
周妈妈说完了,大太太半天都没说话,屋里静悄悄的,周妈妈开始还没什么,以为太太是在思考,可安静的时间太长了,她微微有些不安,将自己刚刚说的话又回想了一遍,然后脸色就变了!她有一句失言了!
大太太已经抬眼看她一眼,冷冷的问道:“什么样的出身是差不多?”
周妈妈后悔极了!深深的躬下腰去,颤声道:“奴婢该死,奴婢失言了!二姑娘和大少爷是正经嫡出,奴婢妄言,奴婢该死。”
大太太冷哼了一声:“这事大家确实心知肚明,不过你要记着,二房的二姑娘和大少爷既然已经过继给前头那位二太太了,那就是嫡出的!你心里总记着他们是过继的,不是正经嫡出的,便总有失言说出来的时候,叫我听见没什么,叫别人听见,你就仔细了!”
周妈妈躬身道:“是,奴婢该死,奴婢今后一定记着。”
大太太又道:“你不是个糊涂的,我也不多说了,你下去吧。”
周妈妈躬身在说了几句,这才退出来,退出门的时候挺直了腰,走到游廊上,这才叹了口气。她在大太太身边伺候经年,大太太已经太了解她了。确实,她就从没有看得起二房过,别说那很少见的二房二姑娘,就是王氏,她都一直打心眼里看不起。
这也不能怪她,以前的大太太,不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二房的那些人?长年累月的,说到二房的时候就没给过好话,周妈妈一时半刻的转圜不过来,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今天被大太太警告,周妈妈心里也警醒起来了,毕竟是大太太要抬举的人,自己一直都是大太太的心腹,不能自己这边先拎不清。
05想到了这里周妈妈还是紧张了起来,又脚步匆匆的出了二门,把自己手下几个办事的心腹婆子叫来,一一询问了一番,重点是问问二房院二姑娘和大少爷那边安排好没有。
其余几个婆子说的没什么,只有一个婆子禀报的一番话引起了周妈妈的注意:“您走了没多久,二太太那边给二姑娘送过去了三个丫鬟,奴婢打听过,这三个之前不是伺候二姑娘的,这也是今天才添的。”
周妈妈听了,眉头皱的紧紧的,半天才点了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再说杨若嫣这边,之桃和之杏在屋里收拾,那几个粗使丫鬟婆子果然就连内院都没有进来,反倒是王氏那边又把船上伺候她的三个粗使丫鬟并一个粗使婆子派来,说她这边人手少了,叫今后就跟着她。
其实来的路上,她和杨橙雪、杨月纱是坐一条船的,这三个粗使丫鬟也是给她们三人的,一人一个。只不过杨橙雪和杨月纱几乎天天去王氏的大船上,跟着去的也是贴身丫鬟,这三个没有跟去,倒好像成了专门伺候她的了一般。
如今把这几个叫来,应该是王氏那边听说大太太给了杨若嫣使唤的人,她恐老太太和大太太觉着自己薄待了杨若嫣,伺候的人都不给多了,这才赶紧派人过来的。
杨若嫣倒是无可无不可,便把这三个放在了内院,传个话做个绣活什么的,反正自己身边就之桃和之杏,别的人也不用进来。那个粗使婆子原是看院门的,杨若嫣就还叫她看着二院门。
之桃和之杏是她从小培养起来的,对她是绝对的忠心耿耿。
晚饭的时候,老太太那边来了个穿着豆绿色绣花镶领对襟比甲的小丫鬟,跟之桃说老太太吩咐了,因为走了一个月的水路,想来也是很累了,就不用去前面一块吃饭了,反正后面大家一起的时间多得很,不赶这一时半刻的,叫大家各自在各自的院子里吃了,早点休息。
之桃忙答应了,笑着亲自将人送出二门去。正要回来的时候,又来一个总角小厮在外院门口,和婆子说话。
之桃恐婆子是新来的,传话传不清楚,况且那小厮年岁还小,便叫进了二门上问:“什么事?”
那小厮弓着腰也不到处乱看,禀道:“小的是大少爷院里伺候的,大少爷和三少爷被我们府的大少爷请去了,晚上要一起吃饭说说话,兄弟之间亲近亲近,大少爷命小的过来和二姑娘禀报一声,就不过来了。”
之桃听了自然明白,笑着点点头道:“知道了,我会回禀二姑娘的。”说着给旁边的婆子打了个眼色,婆子就笑着袖了几个钱给那小厮,小厮忙推脱了,还怕她们硬给一般,忙忙的跑掉了。
那婆子便笑着道:“姐姐听明白了?幸好你在这里,不然我都回禀不清楚呢,什么大少爷请大少爷的。”
之桃笑着道:“这说的是世子爷把大少爷请去了。我得赶紧去回禀姑娘。”说着转身进了院子。
进屋跟杨若嫣回禀道:“姑娘,大少爷那边来了小厮说,长房世子爷那边要请他和三少爷过去吃饭,晚饭就不过来了。”
杨若嫣听了点了点头,又问:“小厮?是谁过来的?不是锄药?”
“不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厮,脸生的很,说话倒是伶俐,也有眼色。”之桃说着,将婆子给钱不要的事情又说了。
杨若嫣听了半晌没说话,之桃本没多想,看到姑娘沉吟,便也琢磨了起来,想了想也没想明白姑娘沉吟什么,便问道:“姑娘?哪里不对么?”
杨若嫣摇了摇头:“没有不对。”只不过就是弟弟身边多了个小厮而已。想来浩文没叫锄药来回禀,却让这个新的小厮过来禀报,也是为了叫自己知道,大太太给他身边也安排了人。
这个大太太总觉着有什么目的……不然按照正常情况,不应该对自己姐弟俩格外关注啊,来的弟弟妹妹那么多。
只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干想自然是想不出头绪来,杨若嫣也索性的不想了,正好之杏去端来了晚饭,她也要吃饭了。
在船上因为晕船,根本就没胃口吃,这一个月倒是眼看着腰肢又细了一圈,要是放在以前,杨若嫣肯定是狂喜,可现在不同,本来就够瘦的了,不能再瘦下去了,还需要一个强壮一点的身体才好。
好在北方的菜式本就和她的胃口,这一顿杨若嫣倒是吃的不少,一旁的之桃和之杏看她吃得香,也高兴的不得了。
这一晚睡得也香,虽然换了地方,但是到底一路累坏了,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之桃来叫,杨若嫣才醒。
起身洗漱了,换了件藕荷色交衽襦衣,烟色底湖绸蝴蝶戏春马面裙,在之桃和之杏的陪伴下,来上房院给老太太请安。
因为这边离老太太的院落还很远,若不是有个大围墙围着,基本就属于两个府邸了,因此杨若嫣走的很早,但就是那么早走,到了这边的屋中,看到长房院和三房院的三位姑娘都已经来了。
老太太起身了但是还在洗漱,丫鬟暂时将她领进了厢房等候,杨若嫣进来看到三个妹妹已经在这边了,急忙笑着招呼,而这三个姑娘也已经站起来行礼。
互相的行礼坐下,一个穿着石榴红绣金边绸锦缎交领襦裙的姑娘就笑着道:“昨天还是头一次见到二姐姐,却人太多,也没和姐姐说说话。”
另外两个便点头赞同,杨若嫣知道这个说话的是长房院的二姑娘叫杨玉荔的,忙笑着道:“说是要常住的,今后自然有的是机会。”
“是啊,咱们姐妹今后多亲近,我见了二姐姐就觉着定是个宽厚的人,瞧着很喜欢呢。”最小的是三房的杨玉欣,虽然只有七岁,却也是很会说话的。
杨若嫣笑着谦逊两句,又婉转的夸了她们几句,表示自己多了这么多妹妹,也高兴得很。
这三个姑娘,还是杨玉荔最大,今年十二岁了,三房的大姑娘杨玉梅十一岁。杨玉梅往外看了看,道:“二姐是从那边府院过来,很远呢,可是起的很早?”
杨玉荔也点头问:“是啊,也不知道昨天休息的如何?新院子住着还合适?”
“很好的,睡得很香。”杨若嫣笑着道。
杨玉欣就歪头状似无意的问:“三姐姐和四姐姐怎么还没有过来?”
这话一问出来,屋里登时安静了一下,杨玉荔和杨玉梅谁都没说话,杨若嫣琢磨了一下,这话是问自己呢?小家伙这么小,心眼倒不少。
正要回答一句,杨玉梅却笑了,很淡然的好似无意的样子说道:“昨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橙雪还是过来了,想来是在这边呆的回去晚了,早上起得也就晚了吧。”
杨玉欣就更天真的问:“咦?昨晚上三姐姐过来了?不是老太太说了,都累得很了,早点休息好了,不用过来了不是?”
杨玉梅便淡然的道:“是啊,老太太是这样说的,不过你三姐姐还是有孝心,到底过来了……毕竟,老太太吃饭也有人陪着不是?”
杨玉欣就抿着小小的嘴笑,也不知道笑什么呢。
说这个话题的时候,长房那位杨玉荔就始终没说话。杨若嫣看着笑的好像个小狐狸的杨玉欣,着实的心里好笑,这一句一句的,哪里是个七岁孩子能想得出来,说得出来的?分明是旁人教好了的。
门口响起了丫鬟来回走的脚步声,还有婆子们轻微的咳嗽声,远处传来不大的声音笑着招呼:“三姑娘,四姑娘来了?”
屋里便安静了,杨玉欣也不笑了,抿着嘴看着门口。一会儿,杨橙雪和杨月纱进来了,众人站起来又是一番行礼,然后还没坐下,正房丫鬟过来说,老太太已经收拾好了,于是众人又往正房过来。
杨若嫣进屋看到大太太和她的大儿媳妇在这里,应该是侍奉老太太洗漱的。众人上前又是一番行礼,好不容易行礼毕,这才坐下。
老太太叫大太太和长孙媳妇自去,这边有姑娘们陪着呢,大太太便叫儿媳妇去了,自己依然是在这边侍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