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杨橙雪她们的院落都是定了的,进了这里之后就径自去了自己的院落,跟随的丫鬟们赶紧的去收拾。
杨若嫣这边没有带路的府里的丫鬟,正在奇怪,琢磨自己怎么找院子,那容长脸的婆子却从王氏的院中出来,朝她走了过来。到了跟前笑着福身道:“二姑娘好,奴婢是周大家的。”
杨若嫣忙也笑着点头:“周妈妈好。”
周妈妈笑着道:“奴婢带你去您的院子。”说着微微躬身请杨若嫣。
杨若嫣不敢托大,急忙客气的说了句:“谢谢,有劳周妈妈。”这才跟着周妈妈往前行,看着前面走着的这位婆子,杨若嫣心中微微有些奇怪,从进府门到刚刚在上房院,瞧着这位周妈妈应该是府里管事的婆子,地位应该不低的,为什么对自己这般客气?还要亲自带自己去院里?
看着是件小事,但杨若嫣总觉着不是那么简单的。
周妈妈领着走到一座小巧的院落前,笑着转身对她道:“就是这里。”说着领进了院中,院中站着两个婆子四个丫鬟,看到她们进来忙上前来行礼。
周妈妈对杨若嫣笑着道:“太太知道二姑娘带的人手不够,这两个婆子和四个丫鬟就放在您的外院做些粗活,您身边这两位姐姐要是忙不过来想添人,二姑娘千万不用客气,只管跟大太太提,看中哪个丫鬟了,只管要来就行。”
杨若嫣心里知道,这是为了避嫌,没贸然给自己身边填伺候的丫鬟,她忙点头笑着道:“多谢周妈妈,大伯母真是周到。”
她之前一直没闹明白这个周妈妈到底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还是大太太身边的人?刚刚听她提了大太太,才知道了是大伯母身边的,不出所料,这侯府里主持中馈的就是大伯母,而大伯母的那个大儿媳妇世子夫人,应该是已经开始管内宅,帮衬大伯母了。
周妈妈说完了,也不啰嗦,笑着道:“二姑娘的东西已经全都搬进来了,放在了耳房,若是需要搬搬抬抬的,只管找这几个婆子丫鬟。那二姑娘就慢慢收拾,奴婢先去了?”
杨若嫣忙点头道谢:“好的,周妈妈请自去忙吧,多谢了。”
“二姑娘太客气了。”周妈妈说着行礼出去了。
杨若嫣这才往屋里走,说实话,这一上午虽然不坐船了,但是见面行礼,问候寒暄的,却也是很累人的,她此时脚底都有些疼起来,进了屋不急看屋中摆设,就坐在窗下的檀香木雕花滴水罗汉床上休息。
之杏和之桃自去忙着收拾东西,要用的都拿出来摆上。
门帘子一挑,杨浩文走了进来,看到杨若嫣满脸的疲惫,关心的过来问道:“姐姐,是累了吧?”
杨若嫣点了点头:“是有点累。你的住处安排好了?洲文呢?”
“都安排好了,洲文困了,我就叫他睡会儿。”杨浩文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刚刚看到出去的是那个叫周妈妈的,是她领你来得?”
杨若嫣点头:“是啊……怎么了?”
杨浩文神情沉吟了一下,却又摇了摇头:“没什么。”
“有什么就说啊?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杨若嫣问道。
杨浩文顿了顿,挠了挠头:“并不是不说,不过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我自己有些奇怪的感觉罢了。”
杨若嫣心中恍然,是浩文也觉出来奇怪了,她问道:“周妈妈是大太太身边的管事婆子?”
杨浩文听她这样问就知道姐姐是也有奇怪的感觉了,便点头道:“其他的弟弟妹妹都是周妈妈手下的婆子丫鬟领着去各自的住处,她却亲自来给你领路,这有点奇怪。须知这位周妈妈在府里的地位,就是府里的姨奶奶那些人,见面都要巴结她呢……另外就是,我之前来过,大伯父和大堂哥对我并不很看重,今天,”他又沉吟一下,考虑应该怎么说这话:“倒没有很不同,不过确实感觉好像有些热情……”
杨若嫣听了微微颦眉,弟弟也觉奇怪,那就不是自己敏感了?这确实奇怪,老太太对自己姐弟的态度只能说不冷淡,但也绝说不上关注,可反倒是没什么关系的长房院的人对自己姐弟态度客气……
“你之前来,大伯父常常见你吗?每回来第一天都见你?”
杨浩文摇头:“每回都没在第一天就见着过,一般都是跟着大堂哥做事的时候,偶尔能见着,专门去拜见,总说没空。”
杨若嫣颦眉:“确实有点奇怪……不过还是看看再说,也许只是凑巧了。对了,你出门的时候,听没听父亲说,这一次咱们来这边住多长时间?”
杨浩文听了摇头:“没有啊,每回来都是母亲说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刚听橙雪说要在这里常住,也吓了一跳。”
杨若嫣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
杨浩文同样也想到了,动了动嘴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姐姐,你想没想过,这一次母亲为什么会带你过来?还有橙雪说要在这里常住。你,已经十三岁了……”说到这里,生怕杨若嫣生气,停顿住看她。
杨若嫣若是一般的古代千金小姐,弟弟若当面说这话,就算不是羞恼制止,也一定会嗔他不准乱说话,绝不会同他谈论这个话题。但杨若嫣本就不是,况且也知道这一路上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杨浩文,也想着要和他谈谈,因此听他说这个,便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杨浩文得到鼓励,这才松了口气,忙道:“姐姐你应该也隐约知道,咱们父亲和荣平侯关系交好,一直再同他们议亲,荣平侯的那位公子林钰焯十五岁,咱们府年纪合适的就是你和橙雪,父亲的意思,自然是希望他的长嫡女,就是你……”
杨若嫣皱眉:“父亲并没有明确这个意思吧?母亲那边明显是希望橙雪和他们结亲,父亲也不可能不和母亲商量。”
“正因为这个我才担心。父亲的意思确实是你……毕竟姐姐你的年岁到底要合适一些,还有个原因就是你是姐姐,总不能越过了你去先给橙雪结亲,再说你也是嫡女呀!可这次父亲没来,母亲却把你带来了,我担心……”
杨若嫣道:“你是觉着我应该争一争?”
杨浩文听她这样问还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竟然还会问出这样的话来,点头道:“那是当然的了!姐,这还有什么可疑惑的?荣平侯府也是簪缨世家,你的将来在那里安身立命,不比在府里低人一等强百倍?”
杨若嫣顿了顿,想着自己怎么和弟弟说,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浩文,我知道你完全是为我好,担心我的将来,不过这件事上头,我和你想法不太一样。那荣平侯府再好,也是府邸家门好,跟人没关系。”
杨浩文愕然的道:“这是怎么说的?家门好不就是人好?”
“这话才没道理呢,那京城多少士族大户出来的子弟,有纨绔不羁的,有浪荡不上进的?你觉着我若是进了这样的人家,守着这么的一个人,难道这辈子就是好了?”
杨浩文急的涨红了脸道:“那也不全都是那样的,荣平王府的小公子人品都说好,你若是不放心,我也可以去打听打听!”
杨若嫣摇了摇头:“不能那样,若是你去打听,说不准就被府里的人知道了,这于你于我的名声上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会让人知道……”
“你在京城也是人生地不熟,去哪里打听?怎么就能保证一点消息不外露?这个念头还是趁早打消了。”杨若嫣摇头:“而且我也就是这个意思而已,不管荣平侯府这位小公子的人品好不好,我都不愿意搀和……”
她伸手阻止了急于说话的杨浩文,接着道:“我不想搀和也是有我的道理,你且听听。一来这件事母亲既然已经动了心思,就绝对不会罢手。母亲的为人你也应该清楚,极度好强,想要什么从来都是一定要到手的!不按照她的意思来,说的难听点,她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我一个闺阁女子,你还未成年,她又是母亲的身份,咱们两个晚辈有什么能力和她正面对抗?再万一逼得她动了什么歪脑筋……最终还不是鱼死网破,我始终嫁不去荣平侯府里,咱们又何必?!”
杨浩文听到这里,脸上有些无奈和不忿,因为他知道,姐姐说的话确实是实情。
杨若嫣继续道:“二来,荣平侯府也不是那么好的去处,那荣平侯和夏阁老交往甚密,而夏阁老是现在的朝中宰辅,辅助的是大皇子。但宁国公那边和三皇子的母族有姻亲,咱们大伯母是宁国公的嫡亲女儿……你想想这里面多复杂吧,牵扯的世族大家、皇族贵亲也有不少,父亲要和荣平侯府联姻,必定有他的思量和考虑在里面,我若是不明不白一头扎进那一滩浑水去,恐怕非福。”
说到这里,杨浩文脸上已经惊奇中带着恍然了,大皇子和三皇子……但凡是扯上皇子的,必定是和那皇子们都觊觎的位置有关,这也是亘古不变的事情,生在天家,就算是自己没那个想法,但是很多事情都已经身不由己。
“三来,我名义上是父亲的长嫡女,可其实不就是个无依无傍的庶女?亲生的妈卓姨娘就没娘家。至于江南那边的郑家,是指望不上的,母亲去世这些年,亲情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不过就是面上来往罢了。这样的我去了荣平侯府,怎么能站得住脚?凭什么站住脚?”
杨若嫣说到这里轻吁了口气,看着杨浩文:“就是这三点,我也绝不想去搀和,母亲动什么念头,叫她去动好了,荣平侯府,不是我想去的地方,她们宝贝,她们就拿去好了。”
这几点一解释,杨浩文已经被说通了,呆了呆才道:“那你怎么办?难道就等着母亲给你定人家?”
“当然不会了!”杨若嫣想都没想的否定了:“看看母亲给大姐定的婚事吧,把她娘家扯上来,就为了绑到武定侯府的船上……我才不会由着她摆布我!”
“那你有什么办法?咱们是晚辈,这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杨若嫣看着他道:“这也是我一直想和你说的,浩文,咱们若是不希望被当成工具使,让她随意摆布,就得有咱们自己的根基和靠山。”
杨浩文点头:“这个是当然……不过咱们的靠山,只能是郑家,但是郑家向来冷淡,我也不是没上门去试过。”
杨若嫣点点头:“这我知道,你想想,如果咱们两个毫无建树,空着手去求郑家,那就是两个拖累,郑家当然不愿意多两个不省心的拖累。但若是咱们自己有自己的根基了,在一些事情上也能帮助郑家了,那他们就是多了一条路,一个助益,他们还能把咱们推出去?”
杨浩文蹙眉,听得这话有道理点点头,又问:“那怎么才能有根基和建树?我想去考科举,可还要等明年。”
“科举是一条路,还有一条路。郑家是江南织造,在江南经营了数十年了,京城官场冷落了不少,可江南那边不同,尤其是丝绸市场,已经到了少了郑家几乎不转的地步,丝绸虽然是生意,可也是朝廷的赋税大户,郑家看得准,抓住了丝绸,就冲这点不论是官场还是生意场,人人对他们都要客气几分。”
杨浩文蹙眉琢磨着,听到这里猛地恍然了,看着杨若嫣:“姐你是说……”
杨若嫣点头:“不错,我说的就是咱们母亲的嫁妆,三千亩的田地,一个庄子,两个丝绸铺子,这些东西都在王氏手中攥着,若是能拿回来,找忠心的人经营,只要稳定住,这就是咱们的根基,以及和郑家打交道的由头。”
杨轩头前的那个先夫人郑氏,去世之后留下的嫁妆应该是传给自己的女儿的,也就是过继给她的杨若嫣,不过郑氏去世的早,王氏进门的时候,杨若嫣还不到两岁,这些财物自然是交给王氏打理,如今杨若嫣长大了,王氏却丝毫没有转给她打理的意思。
杨轩那边,当然也不会同意没出阁的杨若嫣去打理什么庄子田地的,只要出嫁的时候在陪嫁给她就行了,那谁也说不了他的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