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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北有樵夫山林净


当三人走出栖云楼之时,天已薄暮。

议事一日,三人已经非常的疲倦,不过看三人的脸色,绝不仅仅因为疲倦,更多的原因是议事不顺。

“唉……”孔院长抚着白须,每走一步就要叹息一番。

“孔老头,能不能别再叹气了!”许宰相与孔院长多年相交,说话自然少了几分尊敬。

“如何不叹!如何不叹!五张血旗令近二十载未出,如今一出竟是提出了如此微不足道的请求,难道不足为奇?”孔院长一听,顿时有些不太高兴,强行停下三人前行的脚步,冲到许宰相面前大喊大叫,完全不顾及三人现在还在上京皇宫之中。

“没准别人就是想要这点要求呢?!”许宰相寸步不让,两人面红耳赤,“你也知道他们五人,哪个是对天下有所需求的,你让他们要什么才不足为奇?金山银山?百万大军?当年离开,如果不是陛下执意,他们或许都不会带着血旗令离开上京!”

“那是谁?!那到底是谁?!”

“是谁,到时候就知道了!”

“你!……”孔院长正要反驳,却被打断。

栖云楼上一股飘忽的元气波动,以栖云楼为中心,像莲花一般绽放开来,惊的三人不再出声,转身像栖云楼躬身行礼,便走出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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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斜靠在车厢上,修长的手指随意的在满是黑子的棋盒中搅拌,嘴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草根已经微黄,可见是几天前采来却一直有事没事叼在口中的。

张园园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撑着下巴,秀眉微皱,看着面前的棋盘闷闷不乐,即使是不乐,也显得极为可爱,使人不禁产生想要保护这个纯洁的小女孩的欲望。

“这该怎么走?”半晌,张园园用力甩了甩头,表示不愿意再想下去。

“……”夜雨白了她一眼,“又让我说?走了十步有八步问我,我还不如和自己下呢!”夜雨显得路上有些无聊,便开始与张园园下棋。在他看来,张园园必是张兴的亲女儿无疑,连下棋的天赋都低劣到了极点,几番教导无果,便开始教张园园下最简单的五子棋,结果就像刚才两人的对话一般,依然惨不忍睹。

“……”听完夜雨这话,园园也不恼怒反驳,满脸欲哭的模样随便取了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一个很随意的地方,之后便低头不再言语。

“你赢了……”夜雨干脆躺下,二郎腿翘在空中。

“真的?”张园园抬头,明亮的双眸中充满了希冀。

“真的。”瞥了一眼那颗跟棋局完全不想干、在棋盘上显得尤为突兀的白子,随意应了一句。

“小姐,前面就是澜沧江了。”车夫小心翼翼打断车内张园园的欢庆。

“澜沧江啊……小雨哥哥下去看看吧?”张园园推了推假寐于车中的夜雨。

澜沧江贯穿大夏国国境,直通东海。

马车停在将边一片小树林中,两人向着江边走去。

大江流动时震耳欲聋,夏季正是江水最急的时节,两人站在江前感受着自己的渺小,壮阔的江最容易让人迷失自己,迷失在苍天赐予的瑰宝之中。江上有大坝横立,大坝上便是桥,如此宽的江,如此急的水,不知修建这座大坝时花费了多少人力。眺望远方,高耸的建筑在云雾中隐约可见,想来再向前便是上京,那里便应该是栖云楼了。

“这座坝有名字吗?”夜雨向张园园问道,水流湍急,夜雨的问话近乎嘶吼。

“这……”张园园想回答夜雨,刚一出声却发现声音太小,夜雨想必是听不见的,于是稍作调整,“这!……”

“这座坝,没有名字。”平淡的声音盖过江水,宛如惊雷一般炸醒夜雨。

“修建这座坝的人,不喜给世间之物起名。”中年男子身着黑色长袍,长袍之上隐约可见紫金绣纹,脸上平和,下颚微微抬起,淡淡的站在夜雨和圆圆身后。

“为何不喜?创造出这种功绩,任何人都愿意留下自己的名字。”夜雨没有问他是谁,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出现,也没有问他想做什么。

“因为他认为这里应该有一座桥供人通行,他认为这里应该有一座坝截断急流。既然是本应该有的东西,他就不认为是功绩。”

“难道是天作不成?”夜雨摇了摇头,示意不解。

“天应该做而没有做,他就要代天去做。”

“这么说来,这人未免有些骄傲了……”夜雨又摇了摇头,这次他表示不赞同。

即使水流很急,整耳欲聋,但是两人的对话丝毫不费劲。因为夜雨知道他不用大声,这个人也能听到,就像这个人没有大声,他同样可以听到。

“我想看看你的弓。”

“这不是我的弓,现在还不是,而且它在这里。”

男子侧身,单手伸展,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夜雨怔了怔,心道好生不讲理的绅士情结,暗自苦笑,做出同样的动作,三个人两前一后返回到马车停歇的树林。

车夫将马车停在一处树下,让马休息食草,自己靠在树下,正在与一名不明来历的老樵夫交谈。樵夫看起来七十有余,花白的发须,不知还能砍动几分柴。看到向这里走来的三个人,车夫和樵夫都楞了楞,站起身来。

“小姐。这位是……”车夫不解,看了看小姐身后的男子。

“这位是……”夜雨没有回答车夫的话,反而看了看车夫一边的苍老樵夫,问道。

“我是……”樵夫看了看夜雨,又撇了一眼夜雨身后的男子,刚欲说话。

“想必也是来看弓的吧?”

“呃……”老头神情有些尴尬,摸了摸红肿的鼻头。

“那便一起?”夜雨回头,像是在征询那名男子的意见。

男子点了点头,若有似无的白了樵夫一眼,跟着夜雨向马车走去。

夜雨从车上去下一块白布,当着二人的面,缓缓解开白布的缠绕,将黑色长弓展现在二人面前。

年老樵夫一把夺过夜雨手中的长弓,将长弓抱在怀里细细观察、抚摸。

抬起头,眼中泛出坚定的光芒,冲那名男子点了点头。

男子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依旧很平淡,“箭呢?”

“哈哈哈……”夜雨听了放声大笑,像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既然想看弓,那就说明你知道这把弓,那又何必做无谓的试探?你想必知道这把弓的箭,不是你想看到的箭。”

男子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个少年知道的太多了,他不喜有些事有太多的人知道。“收起来吧。”

樵夫将弓不舍的交到夜雨手中,而夜雨随手将弓丢进车厢,意味不明的看了看樵夫,又看了看男子。

“此行,可是去上京?”男子问道。

“是。”

“既然同行,可带我一程?”

夜雨皱了皱眉,他还想好好的睡一觉,睡到上京,“最好不……”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完,男子就手提长袍,坐进了车中。

“我……”夜雨心中一阵咒骂。

“嘿嘿……那也带我一程!”樵夫也是个不要脸的主,丢下手中柴刀就要往车里挤。

“等等。”车中的男子制止住了樵夫的行为,“你不是山野一樵夫么?去什么上京?”

“我……我砍了柴去上京卖……”樵夫的回答没有底气。

“这片小树林很安静,我觉得很美,树也很挺拔,想来很耐烧,那你便将这片树林砍干净,再来上京售卖吧。”男子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最后还补充了一句,“我会让人来看。”

看着夜雨和圆圆上了马车,看着车夫催动马车向北驶去,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樵夫有种找个茅厕哭一会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