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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下马威(下)


锦曦听到哄笑声,脸上飞过一抹红晕,心里已暗暗恼怒。她不露声色轻声道:“李世兄不必担心,有表哥在,想必会赢的。”看向朱守谦的目光中就充满了崇拜之意,朱守谦放下了心,觉得身子骨一下子轻了起来。

她身材尚未长成,个子矮小,身材单薄,露在外面的肌肤莹白如玉,实足粉装玉砌的娇嫩小公子,见她认真无保留地信任着朱守谦,小脸绯红,神情天真,三人心里不由自主的怜爱起来。

李景隆看了眼朱棣,目光一碰两人心领神会,均在心里想着等会儿不让他俩输得太难看就是了。

朱守谦再一次忘记曾被锦曦摔翻在地的狼狈,豪气干云地拍拍胸口道:“非兰跟着我,看哥哥怎么赢他们的。”

锦曦又是腼腆一笑。朱棣和李景隆就有种赢了她无疑会让她难过的情绪,他二人从小玩到大,一个眼神已知对方心意,再次决定打个让手,瞧在锦曦面上不施全力,略胜一筹便住手。

春日的阳光洒在山地上,草浪起伏,隐有花香传来。这里视野开阔,只见远处小山坡微微隆起,上面早竖起了十根木桩,吊着十个皮囊。

锦曦和朱守谦大喝一声:“驾!”挥鞭策马往小坡冲去。

被锦曦的模样与这春日美景弄得没了斗志的朱棣和李景隆相顾一笑,不慢不慢的拍马追了上去。

朱棣生于乱世军中,弓马娴熟,虽然晚一步策马,瞬间便赶过朱守谦,堪堪领先一个马头。

李景隆也不急,贴住了朱守谦。锦曦骑术不及三人,落在最后。

转眼工夫,离山坡只有几百尺,朱棣张弓搭箭射向坡上悬挂的皮囊。锦曦看得分明,这一箭远在五百尺外,却气势如虹。她还不及反应,一只皮囊已然落地。

“好箭法!”李景隆大声赞叹。

眨间功夫,马又近了一百尺。不等朱棣再射出第二箭,锦曦手一探从箭囊中取出三箭张弓如满月,连珠射出三箭,弦响箭急霎时三只皮囊被蓝色箭矢射中,挂在木桩上颇为醒目。

当箭风从身后掠过,朱棣剑眉一蹙,以为是朱守谦所发箭枝,他心中生疑,朱守谦苦练这十来日就有此成绩?他冷笑一声倒也不急,反手拿出五箭竟要使出五星连击之法。

这时李景隆与朱守谦也纷纷射出箭枝。李景隆笑嘻嘻地并不射向皮囊,枝枝红箭不偏不斜只对着朱守谦射出的蓝箭而来。他先前倒没有说大话,也没有夸张半点,朱守谦每一枝箭射出,就正巧碰上李景隆的箭,更有一枝箭角度刁钻似无意的就撞开了朱守谦的还射中了一只皮囊。

朱守谦气得大骂出口:“李景隆你这是非和本王作对不可!”

“王爷,景隆不过侥幸射中一只皮囊罢了,若王爷觉得景隆不该射飞您的箭,直说便是,相信燕王殿下也没有比试的兴致了!”

“你!”朱守谦气得无语,两人手中此时已无箭,他只能寄希望于锦曦了。

两人斗嘴之时,锦曦看到朱棣的五箭已飞向剩下的五个皮囊,当下从马背上站了起来,她的马跑在最后面,前面三人并不知道她已站在马上开弓。

箭带着疾风飞向皮囊,朱棣嘴边已浮起些微的笑容,他从小在军中长大,对自己的箭技十拿九稳。

眼看已中目标,却有后发前至的几抹蓝色撞开了红箭。三人骇然回首。只见锦曦如天人一般站立马上,马劲跑急冲带起马鬃飞扬,锦曦稳稳站于马鞍上,顾盼神飞。阳光在她身后浅浅的围了层光晕,如玉雕的容颜带着难以形容的明丽。三人不觉瞧得痴了。

锦曦趁他们一愣之间疾冲而至,俯身拾起地上掉落的蓝箭,引弓疾发。

朱棣最先回神,长喝一声抽出余下箭枝射去。也就刹那功夫,气囊已全被蓝箭掉中,朱棣的红箭紧跟而至射中系断了系住气囊的绳子。

“驭!”锦曦拉住缰绳停住马,高兴得笑了,她对朱棣李景隆抱拳一礼:“燕王殿下好箭法啊!这五只就算打平了,我和表哥也比你们多一只。殿下,李兄,承让啦!”

朱守谦这才反应过来,高兴得手舞足蹈:“我们赢啦!”

朱棣与李景隆对望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惊诧。原本稳赢的局面瞬间竟输掉了。

朱棣目中晶芒闪动,他深深的望着锦曦。这个谢非兰真不简单,先是用天真的表情迷惑他们,让他们起了轻敌之心。然后能如此迅速的反应,准确判断他的出手,后发先至。单这手功夫除非她是身怀内力的高手!朱棣开始仔细观察着锦曦。

她精致的小脸上一双眼眸里透着兴奋的光,似乎所有的阳光都聚在她眼底。那张脸上散发出的光高傲神圣不可侵犯,正抬着下巴望着朱守谦得意的翻了翻两只手掌。阳光从她手掌中滤过。一双手洁白如玉,朱棣眉梢轻扬,瞧她对着朱守谦无邪而满足的笑心里不知为何就堵了一口气,说不出的郁闷。

锦曦还是小孩心性,又是得意又是兴奋,一心想着后半个月的舒服日子,只看着朱守谦乐,却忘记眼前的朱棣与李景隆也是心高气傲。

她忘了不打紧,朱守谦却是直直吐了一口闷气,竟张狂的说:“天下没有本王赢不了的事情。”

朱棣看着得意的二人,凤目中闪过一道寒意,还没让旁边的人觉察,就已隐去,嘴边反倒浮起一丝笑容来:“谢公子好武艺,本王最重英雄,今日甘拜下风,我们输了。”

“表哥,要去玉棠春!”锦曦想起来之前朱守谦说的话,以为那是应天府最好的酒楼,自己从未去过,当然要去赏鲜。

朱守谦拦之不及,脸已红了。

他是这种风流之徒?小小年纪就盼着青楼寻芳?朱棣原本的看重之心转为不屑,心道此子虽有一身武艺却不足以成大器,便冷着脸寒声道:“谢公子另觅时日去吧,账由本王付就是了。有太子殿下在,纵是输了,本王也不敢请太子殿下去玉堂春!成何体统,哼!”说完朱棣也不理二人,打马而去。

锦曦撇撇嘴也哼了一声,对这位说翻脸就翻脸的燕王殿下当即没了好感。

李景隆忍住笑打马围着锦曦转了个圈,临走时嬉皮笑脸地说:“谢世弟日后当是南京城第一风流之人,景隆也甘拜下风!哈哈!”

锦曦觉得二人莫明其妙,不解地看着朱守谦。

“咳,那个,玉堂春是秦淮河上的第一青楼!”

锦曦一听,脸迅速红了起来,她再不更事,也明白青楼是什么地方,无端端让燕王看不起,让李景隆嘲笑。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却闹了这么出不知进退的笑话。气恼之余挥鞭便打在朱守谦马屁股上,“咴!”马长嘶一声立起,差点把朱守谦惊翻在地:“让我丢人!有太子殿下在怎么可能去青楼!你害死我啦!”

“那是玩笑话呢,好妹妹,”朱守谦手忙脚乱拉住马,急声道:“怪哥哥没说明白!有太子殿下在,再怎么也不能明名张胆去那种地方嘛!”

锦曦心里又一阵不以为然,输了去青楼又怎么啦?听说还有卖艺不卖身的,大不了听听曲儿,在哪儿不是听曲儿?嘴就嘟了起来。

也是她还小,不知道皇上对儿子们管束异常严。若是私下底几个亲王去玉堂春喝花酒倒也罢了,若是邀约将来的一国之君太子殿下也去青楼,这祸就闯大了。

赢了却也没了心情,锦曦想转身回府,又知道太子和秦王殿下还等着,只好闷着随朱守谦回去。

凉棚中燕王朱棣已恢复了平静,悠然地喝着茶,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太子和秦王听说是靖江王和锦曦胜了都吃了一惊。朱守谦有几斤几两他们心里都明白,目光自然就望向了锦曦。

“谢公子好武艺!不知将来可有打算?”太子朱标温言问道,目光意味深长。

锦曦心里厌烦去青楼一件小事,这些亲王就可以翻脸,就不想再与他们交往。听太子言语中颇有笼络的意思,当机立断地答道:“非兰只是来表哥处呆些时日,家中尚有老母,过些日子就要回凤阳的。”

太子见回绝,就笑笑从腰间解下一块翠玉来:“非兰年少就有如此技艺,本宫赏你了。”

锦曦眼光一转,已见秦王目光惊诧,燕王眉头一皱,朱守谦却是愣了,知道不是普通的玉,便推辞不收:“太子殿下太客气了,如此礼重,非兰不敢收!”

太子仍然坚持,锦曦便笑了:“今天是靖江王爷获胜,王爷早相中了战利品。非兰不敢擅越。”

她脸上露着无害谦卑的笑容,转头却偷偷对朱守谦使了个眼色。

这下朱守谦便明白了。太子那块玉是皇上赏赐亲自系于太子腰间,锦曦拿着可不是件好事。他大大咧咧的对李景隆一伸手:“非兰说的在理,李景隆,本王便要了你的玉笛为彩头吧!”他狡猾地把目标对准了李景隆,心想,这下锦曦只管向燕王讨一彩头便可推却太子赏赐的玉佩了。

李景隆无奈,乖乖的从怀里掏出只通体莹白的玉笛,嘴里习惯的嬉笑着:“王爷看得起下臣每日吹奏的玉笛,乃下臣的荣幸!”

朱守谦马上想起李景隆每天吹笛的样子,想想他的口水,他的话,一阵恶寒,接过玉笛随手就扔给了侍卫拿着。

李景隆拿出了玉笛,朱棣今日身无长物,腰间丝绦上也系有一块玉,要他当面拿银票金裸子也着实丢脸,随身玉佩又舍不得,瞟着锦曦闪烁不定的双瞳心中起恨,暗道这小子真够贼的。他慢吞吞的开口:“谢公子想要本王赏赐什么呢?”

锦曦什么都不想要,只是不敢接太子玉佩,就故意露出天真的笑容:“燕王殿下只需赏赐非兰一个愿望就好。”

朱棣心里更气,一个愿望?!这可比寻常礼物要难得多。答应他,难道他要天上的星星也去摘?唇边却浮起了一个笑意,似在鼓励锦曦大胆的说,又似在威胁她最好不要太过分。

“非兰绝不敢要求燕王殿下做力所不能及之事,只求如果将来得罪了殿下,殿下饶恕非兰便是。”锦曦明白今天给燕王一个下马威,让他败于自己手下,将来要有一天撞他手上就不好过了,讨道护身符也好。

朱棣扬了扬眉,笑意更深,这个谢非兰才十四岁就有如此心计,懂得未雨筹谋,朱守谦身边竟有如此人才。凤目微微一张,含笑道:“本王允了。”

他背对着众人,独独让锦曦瞧见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寒光。这道目光较秦王先前的目光不同,冷漠中带着股威严。

锦曦生生打了个寒战。在朱棣不动声色的威胁与异常凌厉的目光下起了警惕之心,今日所见三位亲王,太子朱标意在笼络示好,秦王目含深意不知所想,朱棣却是实实在在地警告她以后要小心行事。

她觉得今日比箭实在太不好玩,这几个亲王没一个好惹似的。那个李景隆看似让燕王出风头却每发一箭有意无意的就能击落朱守谦的,也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帮朱守谦赢了比箭竟生出众多忧虑,锦曦觉得师傅所言非虚,不该亮出武功出这个风头,唯今之计只能沉默以示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