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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充斥着离婚的硝烟(1)


周末时,叶蓉跟谢世杰见了面。这一次,他们详细谈了一下合作开发项目的事情,同时还将另外一个合作方的几个人拉来一起聊了聊。在这期间,叶蓉感觉到了两点,一是谢世杰铁了心要做成这件事情,二是他对叶蓉有着很高的期望。对于第一点,那是谢世杰好强争利的天性使然,而第二点,叶蓉清楚谢世杰只是想要利用自己,包括自己的智慧与手中的资源。不过,他向叶蓉承诺的利益,也是相当吸引人的,叶蓉对于这一点,实在没有什么抵抗力的。r

生活的现实与残酷,总是鞭策着叶蓉立志要为自己与女儿建一座城堡,一座坚不可摧、可以将任何人的张牙舞爪抵挡在门外的城堡。r

而在叶蓉的理念里,能将这座城堡物化的方式,便是金钱。r

如今,谢世杰正在给自己提供一次垒筑城堡的机会,叶蓉没有过多的犹豫,应该说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因为条件及风险,都已经处于非常平衡的状态了。她根本就应该抛开曾有过的关于自尊的傻念头,曾有过的,不再跟谢世杰有任何纠缠的决心,如果不这样,她完全便是一个无知的小女人了。r

于是,在交谈的整个过程中,叶蓉始终保持良好的态度,居然还冲谢世杰抱以温柔之势微笑了几次。真是作孽,她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很快,这样的想法便烟消云散了。因为城堡的设计图正在朝着自己以缓缓不可阻挡之势飘然而至了。r

周一那天,安然很早就起床了,想着当天要开庭的案子,有种莫名的压迫感。r

庭前这般强迫着自己,似乎已成为了一种习惯,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今日的程度,应该算是较深的了,因为这个案子中有一些因素影响着安然的心理,关键词,便是家庭暴力。r

安然不太愿意去回想当事人向自已描述的如何被其残忍的丈夫暴打的情形,因为那总会深深揪着安然的善良的心,她觉得这一违背人类善良本性的事件是不能被原谅的。r

将暴力施加于曾与自己长期同枕之人,简直就是一种罪恶。安然这般认为着。r

安然特意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头发略作修饰,不施任何脂粉,对着镜子调整出自己的悲愤状态,以勇士之势,出发了。r

庭上,安然的当事人仍旧一副憔悴落寞之态,当看到自己的丈夫从庭外若无其事地踱步进来,在与自己相隔四米之距的对面横目相对时,她竟然低下了头。安然无法容忍这样的情形,她将手轻轻放置于自己当事人的肩上,侧目对着她。r

“别怕,法庭之上,便是讲理的地方,他不敢欺负你了,我们也绝不给他任何这样的机会,绝不!”安然特意强调了最后二个字。r

当事人抬眼来看着安然,安然给她定定的眼神,恨不得将身上的所有勇气都倾注于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r

女人点点头。r

法官例行调解的程序,双方应允,但是女方强调了一点,离婚的决心不可动摇,只在财产的分割上同意调解。r

法官仍旧坚持了一贯的原则,就是否离婚的问题问话再三,女方低头不语,不予任何的回答,男方冷目相对。r

安然便将女方的手臂抬起,露出一道深深的伤痕,直接将话锋提到家庭暴力之上,强调如果让女方仍旧置身于这段婚姻之内,无疑是让她继续过地狱般的生活。这无论从我们国家的婚姻制度、法律原则,还是人性的角度来讲,都将是一种重大错误。r

法官冷冷地看了安然一眼,不再多语,而是提到财产的分割问题,是否愿意接受调解。男方的强势态度令女方无回应勇气,安然不得不向法官提出,调解无望,还是直接进入庭审较好。r

法官立刻转为正式的法庭审理阶段。就是否离婚的问题,轮到男方答辩时,他终于表态同意离婚了,于是焦点立刻转为财产的分割了。r

女方的发言断断续续地,那是因为她一直在强压着自己的悲愤,总是没说几句,就不得不停下,强忍着眼泪,好不容易才将家庭财产罗列完毕并同时讲出了自己对于财产分割的意见。r

安然正欲发言,男方便抢先了,法官未做阻止,男人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辩诉,拉开争夺之势,一副对家庭建功立业,一切皆为他所创造之架势,并极尽描述自己如何供女方吃穿之能事;好像车子、房子概为其挥洒血汗所换而来。其姿态堪称“正气凛然”、斩钉截铁,目光无丝毫躲闪,大有咄咄逼人之势。r

安然注意到,女方几乎无法招架他的眼神,总是低眉欲哭,安然非常心酸。r

女方居然突然说,只要男人愿意离婚,她可以放弃大部分的财产,只要能有栖身之地便可。r

法官看着她,皱了皱眉,安然很轻意地就捕捉到了这一细节,于是,她再也按捺不住了。r

安然屏住气息,缓缓地开口,以适度的声调,小心控制着发声,语气平缓中带着力度,用词当然也是谨慎小心地,事前已练习多遍了。r

她直接向法庭提交了三份证据,一份是医院的医疗证明,一份是派出所的出警证明,另一份是街道办的证明。r

医疗证明是女当事人提供的事实证据。派出所的出警证明,安然动了小小的关系,因为男方似乎与当地的派出所的关系不错。安然前去请求调取时,遇到了阻力,于是不得不跟前姐夫联系,他是市局的。由上至下打过招呼后,证据也顺利获取了。但是安然明白,仅一次出警证明,力度并不够,如果能获得基层组织的证明,那个力度,将是相当强大的。于是安然想到了第三份证明,她起初只是去了妇联,因为女方就家庭暴力事件多次求助于街道办与妇联。意识中,她一直认为妇联就应该保护妇女权益,但凡发生家庭暴力而诉诸法院的事件,她们定当是当仁不让为妇女们做主的。r

然而,安然没想到,接待处的女性工作者对此事却并不配合,连安然提出只是复印一下几次女方前来求助的一个备案材料都不肯。安然当时站在柜台之外,盯着对方的脸,有种不可名状的悲悯情绪。她无法容忍,一个享着国家俸禄本该干着保护妇女权益的组织,却连举手之劳的帮义之举都不肯办。这已经不仅仅是不予配合了,完全就是对于国家这一制度的践踏,对于同为女人的自己的伤害了。r

于是,安然高调地要求见对方的领导。由于争执声音过大,还真被过路的一位领导听见了,他前来询问情况,安然立刻将整个过程讲述一遍,最后,她说了几句肺腑之言。r

“我的当事人目前已经向法院正式起诉离婚了,这对于我当事人几乎是摆脱地狱般生活的唯一途径了,我跟她,都希望她能在法庭之上获得其应有的权益保护,但是,她需要有人来帮助她,为她寻求保护而获得应有的社会上的帮助。于是,我跟我的当事人都认为,你们妇联无疑是最具有这样资格及责任的组织,而事实上,你们也可以办到,因为我只想复印一些关于她求助于你们的备案材料而已。我相信,这于你们真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如果连这你们都办不到,请你想想,她还能求助于哪个组织。”r

那位领导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当面批评了那位工作人员,那人当时面红耳赤,说了句:“我不是不想帮她,我只是在想,我们的证据不见得就有很强的力度,可能找街道办更好。他们是国家基层政府,让他们出具证据不是更好吗,如果这位律师需要,我立刻就可以跟他们联系的。”r

“赶快联系。”领导斩钉截铁。r

安然以最快速度赶至街道办,待她到达时,妇联的电话已先她到那里了。r

街道办的人员直截了当告知安然,他们已了解了情况,据查后,确实接受过那个女人的多次求助,叫安然写个书面材料,他们直接盖章便行。r

半小时后,安然便获得了盖着街道办鲜红大印的证明,心慰并欣喜地离开了,她非常清楚,于法庭之上,这便是尚方宝剑了。r

证据列完之后,呈送给了法官。安然看着法官的脸色,非常清楚自己已无需多言,证据在法官心中的分量是显而易见的。安然不失时机地开始为自己的当事人争取最大的权益了,她强调男方因其家庭暴力而在于婚姻中存在的极大过错,不但应当少分家庭财产,更应该向女方承担赔偿责任。r

法官神色凝重地听完安然的意见。r

最后,安然还是忍不住,在庭上多讲了几句话,虽无慷慨陈词之势,却也相当撩动人的悲愤情绪,那似乎并不是仅仅在为自己的当事人争夺更为有利之意图,竟含有法庭上声讨人性罪恶的架势。r

男方那仇视的目光未引起安然丝毫的担忧,她反而暗自高兴起来,仿佛自己打败了一头害人的猛兽一样。r

庭审结束后,当事人紧紧地握了握安然的手,一股欣慰之情油然而生。r

安然收包时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五十分了,她想着自己答应聂琴的事,赶紧收拾好,拎包离开十号法庭,直奔六号法庭前去。r

安然轻轻推开六号法庭那沉重的大木门,吵闹之声便贯耳而来。r

她悄悄进去,就近找个座位坐下,庭内没谁注意到她,大家都关注着法庭上正在发生的激烈争吵。r

安然坐定后,首先一眼便瞧见了聂琴,她正紧闭双唇,面色凝重地端坐在被告席上,原告席上是一男一女,看情形应该是夫妻。过了五分钟后,安然明白了法庭上的大致状况,而且,她也看到了坐在旁听席上一位老妇人怀中的那个孩子。r

孩子非常瘦小,眼神无任何光彩,脸色带青,看得出体质相当弱,似乎每一次呼吸对他都是一次挑战,都有可能将他陷入被毁灭的境地。r

安然盯着那孩子出了神,法庭上,孩子父母的吵闹声,聂琴的争辩声,安然未听进丝毫,只是盯着那孩子,莫名地为那个孩子痛苦着,如此之小,便开始了与死神的搏斗。r

在预感法官想要结束庭审时,安然起身离开了,聂琴跟她有了瞬间的对视。r

安然立刻下楼到停车场,上车后静静等着,几分钟后聂琴的电话便来了,她立刻发动车子,朝大门开去。刚到门口,便看到聂琴急急地走了出来,一帮孩子的亲属围着她,骂骂咧咧地几欲将之拦下,但聂琴身姿灵巧,总能夺路而走。安然坐在车里,观望着。r

距离越来越短,安然排至前进档,放下手刹,脚踩在刹车上,紧张地等待着,她预感那家人可能会冲至自己的车前。聂琴也很懂得配合,最后三米,她陡然冲至车边,直接拉门而入,安然松开刹车,一脚蹬在油门上,车子便冲离了大门。r

聂琴盯着后视镜,看着那群未反应过来的人,松了一口气。r

车上沉默了两分钟之后,安然冷冷地说道:“那孩子确实太可怜了,我都不忍心多看他几眼,人家父母的心情可想而知,你们那医院也太没水准了,就算出于人道,也应该赔偿一下,给别人一些安慰嘛,你何苦这般为他们争辩。”r

“你知道什么,那医院的一位领导就悄悄坐在庭下,他就是来看我表现的,如果我不力争,那我还能算是个称职的法律顾问吗?”聂琴的声调有些高来。r

安然瞄她一眼:“但你看看,搞得那些人又开始骂我们律师了,没有人性,只管利益,我们的社会形象再次被无端抹了黑。”r

“你以为我心中不痛苦啊,刚才在法庭上,我真想冲出去对着天空放声痛哭,你以为我不为那孩子感到可怜吗,我自己都是做妈的人,我不懂得父母的心吗?但是作为律师,谁又能理解我的心情呢?”r

聂琴突然大叫着,安然吓了一跳,侧脸看她一眼,转瞬间,聂琴突然放声哭了起来,安然更加不知所措了,握着方向盘,紧盯着前方。r

看了看聂琴流着泪的脸,安然被震撼住了,她第一次看见同事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脆弱,可以想象,在聂琴的心中压抑着多深的痛苦与矛盾。r

待平静之后,聂琴才缓缓开口:“我是个单亲妈妈,我要抚养我儿子,而且我希望尽量给他好的生活,所以我不得不拼命工作。那家医院是我的大客户,一年的顾问费便是五万,遇上大额的诉讼案件,还可以另收代理费,所以我很珍惜这个客户。他们一年的医疗纠纷案总有那么几件,这当然就是人家请法律顾问的最大意义,如果我不尽全力,他们会立刻换掉我的,你想想,如果今天在法庭上的不是我,也同样会是另外某位律师。”r

“我明白。”安然盯着前方,轻声说道。r

“遇上这样的案子,真是不得不有强大的心理力量,否则,很难让自己的心理回归健康的,我常常都有想去看心理医生的冲动了。”聂琴头靠在座背上,眼睛无神地望着窗外。r

安然笑了笑:“那说明,你跟我一样,都还算不上是真正的职业律师,看看人家钟泽,无论什么案件,哪怕帮杀人犯辩护,也从未表现过心理的不安。”r

“那倒是,这也是女人和男人的区别吧,在职业上,我们不得不承认这种差别的。”r

聂琴回头来终于冲安然笑了。r

“对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有一位心理咨询师的朋友,哪天介绍给我。”r

安然惊奇地看她一眼:“你还当真要治疗心理了。”r

“其实我觉得,我们律师,尤其是女律师,都应该配一位心理咨询师才对。”r

聂琴意味深长地说道。r

下午,安然去了市工商局,查了丰信的工商档案。她着重看了两部分,股东及其股权情况,还有就是最新一年的财务报表。r

股东一共五人,谢世杰是最大的股东,拥有70%的股份,周小莉与另一位股东名列第二,都拥有10%的股份,另外两位股东各有5%的股份。r

在看财产报表时,安然惊讶地发现,丰信的净资产,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数值了。安然不太敢相信,依数字位数仔细地数了数遍,确实如此。再看看《资产负债表》及《损益表》的其他重要数据时,安然发现都是非常良好的,这是一份很漂亮的财务表。r

安然轻吐一口气,没想到丰信能有如此的效益,这更加可以理解谢世杰不想离婚的原因了。r

在路过大礼堂时,安然突然转变方向,拐向雨薇的单位而去。因为想着给小薇买的魔幻厨房还在后备箱里,昨晚在电话里答应了孩子今天必须送到她的手里,但是今晚安然得在家里加班,为顾问单位赶一份法律文书,所以趁着顺路干脆把礼物送到雨薇单位去。r

安然行驶在一条狭窄的支路上,速度自然放得较缓,路过一家茶楼一样的店铺时,安然通过临街的落地玻璃看到了雨薇。安然赶紧靠路边停下,待她再次望过去时,惊奇地发现雨薇对面坐着一个男人,那是许先生,安然的前姐夫。r

由于好奇之心的驱使,安然坐在车里,静静地望着玻璃里的那对结束婚姻已达五年的男女。r

两人相对而坐,令安然惊奇的是,他们相互看对方的眼神,似乎脱离了他们本该有的角色状态,那必须是由于内心中情感的存在才可能投放的深情对望。许先生的嘴角始终带着笑意,从嘴型的变化来看,语速定是缓慢的,而雨薇更多的则是倾听着,极少搭言。看样子,他们不是在谈什么严肃的话题,或是急于要结束的话题,而更像是一对恋人在互诉衷肠。r

雨薇跟许先生一直都有来往,并不仅仅是因为小薇的事,他们也会因各人的私事而保持联络,这一点,安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们之间的来往,到底有些什么内容,有什么样的含义,情形如何,安然却是从不知的,而雨薇也从不在安然与母亲面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