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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秦云玖走上前,艳丽的妆容抵不住他周身散出来的寒,他声音彻骨,“我不知千秋先生你与言欢竟好成这样了。”r

“这是严某私事,不必向小王爷你说明,不是么?”严观白并不恼,一手轻抚言欢的乌丝,神情虽柔却眉目也不动,似是全然不把云玖放在眼内,他淡淡陈述道,“市集上我帮你一回而已,小王爷不必挂怀。”r

此话一出,嚣张气焰刹那被打压下去,秦云玖心内又恼又惭,却也不好发作,若非严观白急智相助,他不知该以如何幌子来圆谎言,何况,言欢这人又是敏锐无比,不够周全的借口定搪塞不过。即便他掩饰性别,隐藏身份,仍是骗不过她,可是……又是在何时露出破绽,言欢又是否切实信了自己。r

秦云玖抬眸,望见严观白嘴边的笑,骄傲的血液禁不住咆哮起来,皇族威严岂容平民轻视,再看昏睡过去的言欢,他双拳攥紧道,“若你揭穿了我的身份,对你也无好处,我们不过互帮互助而已,我自是从未想过感谢你。”r

严观白轻揽酣睡的言欢,道,“互帮互助?原来小王爷有了与我联手之意?”r

“这……”秦云玖语塞,噎了半天才道,“我的事你别插手,你们的计划我绝不干预便是了,我能做到也仅只如此。”r

“谢小王爷成全。”r

云玖微微弯身,审视言欢的睡容,她颊面极红,颈间也是艳色一片,“言欢醉了?”r

严观白也看着她,温声道,“唯恐她会很快醒来,下了少许的药粉。”r

秦云玖冷嗤,极是不悦,“观白兄果真心细如尘,一点差错也不会犯。”r

“小王爷谬赞。”严观白也不抬头,兀自道,“美景惑人,美酒醉人,而情字却伤人,越是动心的人事不该越防着些么,小王爷,我看你在这里过得似乎颇为愉悦,是不是也忘了自己的初衷?”r

“观白兄,你何时变得这么无情?”秦云玖盯住他的侧脸,欲窥探出一丝破绽,除了笑颜,除了温和,全无其他。r

严观白不答,横抱起言欢,“小王爷,他日还望你记得今天所说之话。”r

“我自然会记得。我虽不知道你到底在盘算什么,但是,若有一天言欢发觉你一切所为都是虚情假意,她会如何,你会如何?”云玖快步跟上,杏眸中隐有忧虑,严观白或许仍有机会解释,而他,又是否可以?当言欢得知真相以后……r

严观白足下一顿,淡道,“谁说……是虚情假意?”r

“那……”r

北风卷地百草折,眼下绛红痣如血,分外妖娆,“为了一些事的成功,不得不牺牲另一些事。世上无两全之策,生在帝王家的你,不更该懂得么?”r

胸口似被重重一撞,秦云玖张口难言,冷寒透入心脾之中,他极长地叹息一声,“观白兄,只希望那天到来的时候,我们都不会后悔。”r

严观白自信道,“自然。”r

口上笃定,可严观白仍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儿,脚步也是丝毫不慢,凤眸中饱含了关切之意,任旁人也能瞧出一点端倪。r

秦云玖看着这一幕,看着严观白眼内毫不隐晦的淡淡柔情,蓦地一笑,就凭此,他敢说,那一日到临之际,不管他是智慧无双也好,心性淡薄也罢,严观白也会悔不当初。r

他拉住严观白,无害笑道,“观白兄,你抱着言欢回村总会引来口舌,不如让我来吧?”r

严观白轻暼他一眼,掷出一句,“小王爷,再容我提醒你一句,你也是男儿身。”r

“我自然晓得,可我现在十足的美娇娘。”秦云玖眨眨眼,双臂大咧咧地伸展开,得意地笑道,“把小欢欢交给我。”r

令秦云玖失望的是,严观白并未气得双目赤红仰天长啸亦或是以目剜他,他依旧恬静地微笑,仿若一尊玉面笑佛,永远激不起他的怒气伤感。r

云玖木然地接过言欢,紧搂在胸前,动作显得小心翼翼,长这么大,他从未对女人亲力亲为过,谁人敢指使他小王爷做这等“粗鄙”的事情,怕是不要脑袋了?可今日,他却主动请缨接来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秦云玖不甘不愿地往回走,面目阴沉。r

“等等。”身后的人突然轻喊。r

秦云玖面上一喜,恶毒地笑道,“怎么,舍不得了?”r

严观白不屑理他,一席狐裘覆在言欢的身上,叮嘱道,“大约一炷香后她会醒来。”r

“哟嘿,观白兄真是个好男人。”秦云玖捏着嗓子,奶声奶气,方想继续取笑,严观白已早他一步走了。r

秦云玖一顿脚,怒道,“竟敢无视府南小王爷,混账东西!”r

再低首,言欢紧闭着双眸,红唇微嘟,吐出来的气息绵延成一团一团的白雾,云玖手微动,狐裘往里偏了偏,恰好露出言欢的颈子,一抹带着青紫的咬印清晰无比,落在杏色双瞳中。r

他捻起狐裘,遮住这触目的痕迹,更紧地抱住言欢,随即极快地没入月色之中。r

此年红鸾节,男女倾慕两情相知,雪止风收,互诉衷肠温情款款,粗壮的老树立在星子下,白天听遍甜言蜜语,夜晚张牙舞爪,犹如人的两面。r

秦云玖托腮靠在床沿,怔怔望住睡得沉沉的言欢,不经意间,又睇见白嫩肌肤上的痕迹,一双杏眸定定地出了神,“小欢欢,怎么还不醒呢。”他低语,“小欢欢,或许,你早已知道我并不是女人。”r

言欢毫无先兆地睁开双眸,“我知道。”r

秦云玖一惊,尔后歉然一笑,“也许我并不是个好人。”r

“我也知道。”她接口,双目又再度合上,言欢卷过被褥,面墙而睡,良久,屋中只得她浅匀的呼吸,久到云玖以为不再会有下文时,言欢又轻轻地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把你当做朋友了。”r

朋友?r

云玖内心撼动,倾身上前,正要触及言欢的长发,又听得她说,“前提是……你不伤害这村里的任何人。”r

五指在空中慢慢收拢,慢慢成拳,他慢慢坐下来,看住她的背脊,再也无话。r

那一夜屋内烛光彻宵未熄,无人知晓里头说过的那些私语,同样也无人察觉,被黑暗轻覆的飞檐一处,那一声掩藏在悠长月色中的深深叹息。r

老松披雪,晨起犹寒,淡淡酒香隐隐四下飘溢。r

烛燃尽,村里的人起得早,轻踏积雪的声响落进耳中,言欢下意识地搂住暖物,眷恋地在颈间几下磨蹭,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是严观白的狐裘。昨夜的秦云玖不似平日那样呱噪,偏自己也是倦意十足,她何时静悄悄走了,言欢也不知晓。r

懒了一会,言欢终是爬了起来,心中仍有几多疑问未曾解,又怎是轻易睡得着的。她潦草地挽起长发,踩上鞋子,忽地一把推开门,外头的人惊叫一声,慌忙立了起来。r

言欢目力尚佳,梳洗时就瞟见门外一抹身影,那人畏畏缩缩地蜷成一团,既不敲门也不走开,言欢盯着抖个不停的小身板,诧异道,“苏姑娘,你在我屋外做什么?诚心冻死自己?”r

“不。”苏水墨几乎和白衣融为一色,全身上下都是雪,有些化了,积在肩头看上去格外可怜,她冻得嘴唇哆嗦,“我找言姑娘你有事……”r

言欢先行步入屋中,扬声道,“苏姑娘有事不妨进来说,外头冻得很。”里头虽无火炉,却也比站在冰天雪地中等待成为冰雕来得滋润。r

苏水墨惊慌地猛摇头,“不,不必了,我就这里说行了。”r

言欢眉头一拧,上前握住苏水墨的手臂,使劲一扯,连拖带拉地双双关进屋子,苏水墨敌不过言欢的手劲,“碰”一声,她全身一震,眼见门合上瞬间,眼眶里的泪水就要掉下来。r

言欢莫名不已,环手笑道,“苏姑娘,你做什么每次见了我就像是看到鬼一样?”r

她嘴唇一抖,欲言又止,“因为……没有,我没觉得言姑娘哪里像鬼了。”r

“我也这么觉着嘛。”言欢知她有所隐瞒,故意贴紧了点,眯眼嘻嘻笑,“只是苏姑娘的反应好奇怪,既然你是严观白的朋友,那也顺水推舟的做了我的朋友不是更好?我有你这么美的朋友也觉得三生有幸。”r

“朋……友?”苏水墨攥紧袖子,几乎将寒水拧了出来,她颤声道,“我三师兄不会是你的朋友……我……也不可能。”r

“他确是我的朋友。”r

苏水墨难得的强硬,她垂着头,死也不愿再看言欢的眼,世人皆说妖女的眼会惑人,她绝不能上当,几近将来这的初衷都忘了干净,她嘴硬道,“绝不可能。”r

忽听惊疑的“呀”一声,成功地吸引了苏水墨的注意力,只见言欢手持一狐裘,雪色狐毛悠悠飘动,泛着亮眼的光芒,苏水墨双眼瞪大,“是三师兄的……”r

“没错。若不是朋友,他能不顾自己,而只顾为我御寒?”言欢扣住自己下巴,一脸认真,小师妹闻言都快抖得不成人样了。r

言欢气焰更盛,星目中却无一点得意之色,可惜苏水墨乱了分寸,瞧不清楚,并非她恶意欺人,只不过若不下重药,怎能窥出真相。r

苏水墨一把夺过狐裘,骇叫道,“不可能!”r

“怎么不可能了?”言欢笑得更狂,她继而刺激道,“严观白与我共患难,与我处了那么多的日子,当我是朋友,也不违人之常情。”又不是说暗通款曲,也不是蓝田悄种,苏姑娘何必吓成那样,活脱脱像是被人夺了心爱之物。朋友罢了,也能勾起她的醋劲?r

苏水墨泪花隐去,双手撑在桌上,竟有股逼人的气势,和之前柔弱小白兔判若两人,“胡说!胡说!三师兄绝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头的!他心里只有那个人,只愿对那个人好!你,绝无可能。”r

那个人,说的是不是严观白口中珍惜的人,言欢微微苦涩,可分毫不让,她斟茶微笑,“苏姑娘真奇怪,并不是一个人有了一个朋友,就不能有下一个了吧?我都不介意退居其次,你着什么急呢?”r

苏水墨尖锐地来了句,“就算这世上人死绝了,三师兄也不会同你做朋友,更不会喜欢你。”r

言欢啧啧两声,“为什么不可能!他说不定就是喜欢我,狐裘也是给我做信物的呐?”r

“你……不要脸!”r

苏水墨口风挺紧,百般逼下去也不吐露实情,只是,她吐出去的比吸进去的还多,看起来快要昏厥,言欢倒了杯茶,适时地送过去,“别气别气,喝口水,顺顺气。”r

苏水墨霍地推翻她递来的茶盏,脆瓷应声碎裂,一片片水渍泼洒开来,两人同时往那一看,又互相对视,言欢收回手,唇角微弯,可笑意叫人泛冷,“苏姑娘,你今日是来找我吵架的吗?”r

“我……我只是想告诉你……”苏水墨逐渐平静下来,秋水双瞳中泪水一串串淌了下来。r

言欢惊诧不已,方寸大乱地劝道,“哭什么,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阿,别让人看着以为我欺负你!”r

“我们师兄妹几人一同长大感情一向很好,可三师兄与那个人更是天天腻在一块,就连师傅也分不开他们。三师兄曾陪着那个人一同闯祸,也曾为那个人一身的伤,那人伤了双目,他也陪着……做瞎子。可有一天,那个人突然下山了,未跟任何人交代,只字片语也不留的走了。三师兄自是急得要命,几次被师傅拦了下来,最终他还是寻到了那人……”r

言欢抿口茶,掩去眼底的酸涩,原来如此,初见面丝缎覆目就是为了体会那种黑暗的感觉,体会那个人的感觉,这便是身体力行感同身受了,“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呢?如果严观白有心告诉我自有一天会同我说,你对我说起他的私事,不觉过分了?”r

苏水墨无不悲哀道,“你先听我说完。三师兄后来回来了,形容憔悴,后来才听说那人死了……”r

“死了?怎么死的?”r

她摇摇头,面容更低,“不……不知道。”r

言欢隐下暴躁,试探道,“你那样子,不像是不知道。说出来痛快点不是更好?为什么总称呼那个人,没有名字?”r

“我不想记起那个人的名字。”苏水墨使劲绞着手里的帕子,倏地抬眸,坚定道,“反正,反正你别再接近三师兄,你会害了他!”r

这唱得哪一出?忽而声嘶力竭痛骂她,忽而声泪俱下痛诉严观白过去,忽而言之凿凿规劝她离他远点,言欢偏生了好奇之心,诱声道,“何故?”r

“因为……”r

忽听有人叩门,随即轻道,“言姑娘,起来了么?”r

那声音温柔和气,却令得苏水墨神色遽变,她慌不择路,显然不想让严观白知悉她在此处,“是……是师兄……怎……怎么办?”r

言欢莫可奈何地一摊手,“不知。”r

嘴上推得干净,可她已有盘算,偶尔略施小恩惠助人亦助己,不过,这个口,她绝不可主动开,免得他人觉得居心叵测。r

“你……帮我。求你了。”苏水墨又是一脸苦相,言欢轻撇她一眼,顺手捞起狐裘,朝门处走去,稍启缝,手伸出去——r

“喏,严观白,这个还你。”她顺道又叮嘱道,“小豆娘身体怎么样了,你去瞧瞧她吧,我晚些来找你。”r

言毕,言欢缩回手,“碰”一声,严观白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