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井四郎察觉到有人靠近，停止了谩骂，把目光转向一旁弓着腰喘着粗气的溥仪。
“溥仪陛下，这个废物对您怠慢了，我替他向你道歉。”说着，石井四郎朝溥仪鞠下躬，俯身的角度似乎都已超过了九十度。
一旁的田中被骂得满头狗血，一看石井和溥仪的站姿，嘴角不自觉地上翘了——溥仪因为跑的过于极限。弯着腰，差点没趴在地上，而石井的鞠躬就像是在对堂互拜。
溥仪强撑着双腿不让它因难以忍受的酸痛而弯曲。走上前想要扶起石井四郎，但后者居然瞬间直起腰，右手往腰上一掠，接着一声枪响，像是一场舞蹈的谢幕。
溥仪瞪大了眼睛，看着鲜血溅到自己脸上。身旁相距不过十几厘米的田中仰面倒下，额头绽出一朵不大的血花，应着那声枪响倒下。
石井四郎若无其事地把手中的毛瑟手枪收回枪匣，对着嘴巴张成“o”型的溥仪露出一个违和的微笑。
“让您见笑了。”
溥仪面对石井投来的谦笑，忽感后脊一阵凉意。石井笑得太过诡异，诡异得让人觉得他并非在抱歉，而是对于这场戏的完美而感到的骄傲和满意。
“陛下，这么晚了打扰您休息真的是很抱歉。但是这件事真的很重要，需要您的帮忙才可以完成。请陛下随鄙人前往汀尼斯达鲁姆城商定方案。”石井四郎拍拍溥仪的肩。后者腿一崴，差点摔在地上。石井好心地扶起溥仪，拉着他的胳膊，潜入一片黑幕之中。
走的尚觉不远，远处一片昏黄的灯光越发明亮，由远看去就像一座神的城府。更近了后，一座监狱般的城直刺入眼，城墙上缠绕着爬山虎样的铁丝网，如同一个巨大的兽笼。城中不断传出阵阵狼的长啸声，恐怖的厉声中混杂着一种尖锐的声波，使本就可怖的声浪更加诡异。
溥仪刚看见这座城的时候就感觉一种深深的惧意从心底涌现，剧烈的神经传导冲击着脆弱的大脑。那汹涌的声浪像是恐怖的潮水。他深深地溺在这片黑潮之中，无法呼吸，冰冷的潮水抑制不住地灌入他的肺。肺泡超极限地扩张，整个肺都撕裂般的痛楚。
墨色中，伸来一直手状的黑影。溥仪这只可怜的小狗慌乱地舞动着四肢，挣扎着抓住了那有力却让他深感不安的手。
被拉出水面的那一瞬，他看清了那只救命的稻草是怎样的骇人。
那只手上长满灰色的绒毛，覆盖着粗壮如古槐的肌肉。每根勉强被定义为手指上都镶着长而锐利的爪子。也许有更贴切的形容词来表达这只手的恐怖，那就是狼肢。那只人形的巨狼撑着一张长嘴，利比刀刃的森森白齿之间垂下数尺长涎。它的嘴仿佛就是一架干渴的绞肉机，贪婪地向食物发出怖心的召唤。
溥仪惨叫出声，长而尖的凄惨音线撕破夜空，又立刻被墨潮涌没。
从幻觉中回过神来的溥仪惊恐地看着石井非笑似笑的脸，还有那关心的眼神。
溥仪把目光别到一处，他不像看见那深不见底的渊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关心简直就是鳄鱼的眼泪，关心的背后充斥着的全是贪婪的****和饿。
他把目光伸到城内。街道上过往的都是穿着厚厚的化学工作服还戴着像猪一样的防毒面罩的奇怪军人。领子上的军衔清一色的上校。
“您知道什么是吸血鬼么？”石井四郎转身朝城内走去。
溥仪一愣，拔脚跟了上去，他现在才发现这里点雪都没有，甚至干净得连一片枯叶都没有。而十米开外，天空还滂沱着大雪。这座城像是罩上了一个菜罩，连只多余的苍蝇都飞不进去。
石井四郎没有回头向溥仪索要答案，也没有看看他是否跟上，就自顾自地说话。
“吸血鬼就是一种专吸人血的妖怪，它们曾经是人类，只不过变成了鬼。
它们都有着超乎常人的体能。也就是说它们比野兽还要有力，跑得比音速还快。它们不会死，因为它们早就死了。要想消灭一只吸血鬼，一是拿木头刺穿他们的心脏，二是砍掉他们的头，三可以用火来烧它们。当然，做到这些的前提是你得脖颈不要被它们咬上，还有就是你没死。
但是你别指望杀死吸血鬼，它们会在你抓起武器的一瞬间就掐断你的脊椎骨。除非那只吸血鬼好一阵子没喝过任何一滴血，又或者你提前埋下陷阱，以防它们靠近你。”
溥仪疑惑着这恶魔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就好像是武侠小说里的那些人杀死了敌手，在他咽气前的一秒告诉他自己是谁一样。死就死了吧，他想，自己本就是他的****。小女孩们玩腻的****都会把它们拆得四分五裂，再也拼不上。
不断有戴着面具的怪人匆匆走过，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冲锋枪就是一些奇怪的刀具或者弓弩，根本不像是在搞化学研究，倒像是在进行一种奇怪的训练。溥仪安安感觉石井和他的“七三一”搞的绝不只是新陈代谢之类的东西这么简单，而是在创造一种把世界拖入深渊的魔鬼。
他们顺着人流朝城深处走去。道路两旁都是各种哥特式的高建筑，古奥的文明庄严无比。
溥仪奇怪地看向那些建筑上的黑洞洞的通风口。这些建筑里似乎都没有住人。目光掠过一座钟楼，那个雄伟的，精密的仪盘中心钉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两根巨大的指针就像它的两肢，古怪地附在这表盘上。
“你一定疑惑吸血鬼这么屌，怎么还没统治世界呢？”石井四郎脚步放缓了，怪笑一声，继续他的讲座：“生物学上有个理论叫生态平衡。就是说一个环境里有不同种的动物，植物还有非生物。一些植食动物以植物为食以求生存。而一些肉食动物就以植食性的动物为食。这就叫食物链。这种链状关系通常成网状结构，这时就叫食物网。而这么说，陆地就是一个环境。吸血鬼以人类为食。
而吸血鬼的竞争对手是另一个生物进化顶端的物种——狼人。
这两个物种相互制约。这就是上古时代最原始的生态平衡了。
但这两个种族同样都是以人类为食，当时人类的数量还尚且不多，按理论来说，这是不太可能维持生态平衡的。为什么人类能存活至今而且欣欣向荣呢？因为人也是高等动物，他们也会反抗。于是，两百年前的反抗运动开始了。
恶灵歼灭运动——人类发展史上一个重大的胜利。弱小的人类扳赢了吸血鬼和狼人两个大力士。并与最强的种族：吸血鬼签订了条约。吸血鬼从那时起定了七大戒律。避世成为衰落的吸血鬼族最重要的一条世规。而狼人的数量本就稀少，再加屠戮，几乎殆尽。”石井四郎莞尔一笑，像是看到了嘴边的肉般诡异。
溥仪沉浸在石井的故事里，正惊叹于这世间万物竟有如此凶恶的生物。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到了这座古城监狱的中心。
伫立在眼前的真的是一座标准的监狱。唯一的“不标准”就是它的四周插满了十字架。各个十字架之间各有连接，十三圈的十字架成了一个迷宫紧紧包裹住了中心的这座监狱。监狱的围墙上刻满了古怪的花纹和从来没有现世过的奇怪文字。正门和东门，南门，北门上都有着莫名的法阵符号。溥仪尚知一些周易风水。这些文字和法阵一定是镇压里面的妖怪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的。
也就是说，这座监狱里囚禁的也许不是人。
石井四郎带着溥仪在这十字架的迷宫里左拐右转，终于绕到了西门。也就是正门前。
封锁通往西侧的路道的仅仅只是一道陈年破旧的木门。门上的洞大得可以直接从外面窥视里面幽森的过道。从这座监狱里逃出来的阴风扑在脸上似是冰刀子划过脸庞，风中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
石井四郎遂上前伸手推开了那道比烂木板相差不了多少的木门，一股更为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混着呛鼻的霉味仿佛一个迎面杀来的死神。溥仪顿时觉得呼吸到里像是被灌满了灰一样难受。石井四郎竟然像个没事人似的径直走向地狱般的黑暗中。溥仪死死捂着鼻子，不情愿地跟了上去。在这种环境里呆着简直可以以慢性自杀来形容，这里的孔子味道闻起来就像魔鬼的新陈代谢。让它在自己的肺和呼吸道里肆虐一秒就多一分死亡的气息。
溥仪很抵制走进去，但这座城里始终绕梁不散的恐怖啸声到城中心的这座监狱就变得像是小猫粘人的叫人又或者是人鱼惑人的迷音一样，那个声线向溥仪的心理勾去一只纤手，慢慢地把他拉入深渊。
“真是奇怪对吧？”石井四郎突然转头直视溥仪那双慌张的眼睛。
溥仪一下子愣住了。他现在已经不自不觉地走进了这座监狱的深处，与这里的魔鬼们呼吸着同一口空气。他不清楚石井问他什么，他的内心奔腾而过一万头草泥马。
奇怪你妹的啊！莫名其妙带我来这鬼地方又跟我说这么一大堆而我根本没听懂的人你才奇怪吧？你每天捣鼓你的新陈代谢你不觉得恶心么？你他妈的不是想用你的新陈代谢玩死我们中国人么？有这种幼稚的想法的你才他妈奇怪啊！
溥仪好不恐惧地对上那质问的目光。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头小狮子，虽不曾长大过，但终归是个狮子。狮子就应该毫不畏惧，就该把阻挡在眼前的对手全部撕碎，什么鬼啊神的，他们算什么？狮子的脑子里就该有你死，或者我死的觉悟。这里没什么中间界线。
溥仪想，你他妈如果扑上来我就会还手，你拔枪我就踹爆你的弟弟。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因为对手居然笑了。那个有着四个字的名字的日本男人笑了。笑的让人觉得他从来不是什么生化部队的Boss，更不是鼓捣自己新陈代谢只为弄死一堆人的****疯子。他笑得那么开朗，阳光得像个找到了对手的青春少年。
溥仪不自觉地把身体后仰了一个角度，以一种藐视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自己的直觉告诉溥仪：这家伙等会儿铁定会扑上来把我先奸后杀。
石井四郎突然勒住了笑脸，仿佛刚刚并没有发生什么。那转瞬即逝的笑反而更像是幻觉。在一阵暴风雨过后的太阳，又被层层乌云所遮蔽。
可你妈那笑笑得太真实了啊！
石井四郎重尘再覆的脸淡淡发声。
“人类相对于吸血鬼与狼人那简直可以说是随手捏死的蚂蚁，不，比蚂蚁还要低，是类似草履虫的原生动物。其存在的价值与利弊对吸血鬼和狼人来说如同虚无。事实上，吸血鬼最强的血液并非来自人类，而是同类的血。而同血之中，又以亲血为佳。凡是得到父辈或者更多的亲血的吸血鬼就等于继承了它们最强大最完美的力量。不用担心内乱，很多吸血鬼活了很久，都有厌生症。
再说狼人。懒人所需的养料也可以从其他动物中获得。相比之下，狼人更喜欢狮子，老虎等一些大型捕食者。那些东西的原始力量比人类更为强大。”
石井四郎说着，向溥仪示意其看向一处。溥仪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却是一件实验室。室中央矗着几个直径约二米的管状容器。容器里充盈着绿色的化学药剂，而漂浮在其中的竟然是一只人形的巨狼。那只狼通体插满了塑料管，管内源源不断地往狼体内注入一股鲜红的液体。
“吸血鬼与狼人之间的种族战争不断，可谓伤亡惨重。但这还不是主要原因。随便几个吸血鬼或者狼人就可以把人类世界扰得鸡犬不宁。造成人类崛起的原因是，吸血鬼和狼人创造出的自杀工具。
那种生物的降临可以说是世界的噩梦，而把它创造出来的竟然是吸血鬼和狼人。
当时吸血鬼有两个党派。以Ventrue族领导的密党和以Lasombra族领导的魔党。
魔党可以说是这个计划的主谋。它们三大家族的首领就是三个三代种血族。它们屠戮了所有的二代种，得到了它们的血，成为了世界上最接近神的鬼。而它们以血为诱饵钓上了中立氏族的Giovanni族。Giovanni族是由死灵法师组成的一只吸血鬼家族。它们以死灵法术把狼人身体里的血换成了吸血鬼的血。那些疯子就这样把恶魔造出来了。
混血种拥有两个种族的强大力量，成为更强大的一只种族。
但是这些混血种一脱离实验室上到战场便开始失控。它们比一部机械的战争机器还战争机器。它们没有对手和盟友的区别，不仅吸血鬼，连狼人甚至自己的同类都攻击。它们的大脑里仿佛只有杀戮。
吸血鬼与狼人联合了很大力量才歼灭这些疯狂的混血种。两族元气大伤，人类趁机打劫，成为世界上最繁盛的物种。”
溥仪呆看着那些培养室里的狼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大吼出声：“你们想把混血种重生？！！！！”
石井四郎仰天大笑，他的身体随着他笑的颤抖开始扩张。狼的绒毛也渐渐在他的肌肤上显现。过于窄小的军装不一会儿就被撑破，露出满是灰毛的强壮胸肌。他的面部轮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改变，像是一个隐形的外科医生正在给他做整形手术。他的面部开始突出，犬科的面部特征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现在已经不能以人类来定义了。它成了狼。
那些培养室里的狼像是受到了召唤，也开始了剧烈的运动，挣扎着扒掉了身上的管子，一挥那比刀剑还锋利的爪子，培养室的玻璃响都没响就呈斜倾的方向碎裂。
一眨眼的功夫，整间实验室里便站满了双眼血红的狼人。
“我们混血种将是这个世界的君王。终有一天，我将重新君临天下！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到来。让曾经屠戮过我们，伤害过我们的仇人们，用它们的鲜血为我们沐浴，用它们的尸体，做成我们登临这个世界王座的垫脚石！”
喊声震天，整座古城里的建筑纷纷睁起血色的光亮。
“今年春节一到。咱就动手。一定要把任务完成，不惜一切代价！”一个穿着军装的健拔男人指着一副地图沉重地发声。
他的胸前别着一个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杨靖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