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赢琰有时会想,上天真是公平的吗?为什么姐姐生来就拥有一切?美丽,善良,灵巧,幸运,琴乐棋画,诗词歌舞,样样拿得出手,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有时候赢琰会觉得,自己出生的时候是不是被掉在了地上摔坏了脑子,又或者不是父母亲生的啊?那可太可怕了。
赢琰一溜烟跑到了专门为了喂养雪狼狐而腾出的小棚子里。雪狼狐长的很快,才半个多月就像一只数月的小猫一样大了,虽然大家还没有最后商量好给小雪狼狐起个什么名字好。但是赢琰喜欢叫她“雪灵”,并且小雪狼狐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每当赢琰来看它,亲切的喊着雪灵,小雪狼狐就会主动的跑过来扑到她的怀里。这次也不例外。
雪灵舔了舔她的耳根,痒得她咯咯直笑。
赢琰可不想被母亲逮着她荒废功课到处乱跑。她心里思谋着,但又没什么更好的点子。
此时也正是男孩子们练习剑术的时间,母亲对舞枪弄剑向来没什么兴趣,很少会去那里。想到这里,她解开雪灵身上的绳索,带着它一起朝着习武场一溜烟的跑去。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目的地时却发现男孩子们的练习已经快要结束了。哥哥赢诺雪靠在习武场边上的窗棂上休息。赢琰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想搞个突然袭击,吓哥哥一大跳。可惜还没等她靠的太近,赢诺雪那敏感的神经就发现了她。不过他依然默不作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赢琰就要靠近的时候,他突然一转身大叫一声,可把赢琰下了一大跳。
赢琰毫无准备,被吓得把雪灵举起来挡在面前,然后偷瞄了一眼,看到原来是哥哥在吓唬她,假装生气的说:“讨厌,就知道恐吓小孩子。”
诺雪哈哈大笑,然后看着她说:“小妹,你这会儿不是应该上刺绣课的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赢琰朝他扮个鬼脸说道:“我想看你们打架。”
“不过好像似乎是结束了?”赢琰还是有些不甘心,又问了一句。
诺雪笑道:“那就快过来吧。好戏还没有完全结束。”
赢琰爬上窗台,在他身边坐下,下面习武场上果然又有几个人走了上来。
若木浑身上下穿着木制的护甲,显得浑圆而笨拙,看起来像被一个大圆木桶罩在了里面,很是好笑,和他切磋的那个孩子也一样,浑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他们正准备在老侍卫长赢濂的指导下,挥舞木剑练习。
赢濂是城里的老侍卫长,身材高大魁梧,年纪也一大把,还有着一把雪白的胡须,但是身体却好得很,丝毫不亚于那些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从爷爷那时就担任着葛伯城的侍卫长,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羿风也站在一旁观战,脸上挂着一抹轻蔑的微笑。
“看到没,这可比做针线活儿要累的多哟。”赢诺雪笑着告诉赢琰。
“我可不这么觉得。”赢琰回嘴道。“这可比刺绣那些小活计刺激多了。”
赢诺雪没想到这个妹妹居然会这么说,咧嘴一笑,伸手拨弄她的头发。
赢琰则开心的依偎在哥哥身旁。他们一向很亲近。
赢琰小时候还真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父母亲生的,总是诺雪哥哥主动过来安慰她,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你和廉飞哥哥比起来,谁更厉害呢?”赢琰虽然话已经说出了口,但是突然觉得这样问不太合适,顿时感到好生尴尬。她早该想到男孩子们的自尊才对。
可是诺雪好像并没有太在意,反而直率的说:“应该是哥哥吧。”
赢琰听了若有所思。为什么哥哥、姐姐就一定要那么强,在同一天里,她第二次感叹了生命的不公平。
她看着弟弟赢若木挥着木剑的样子不懈的说:“我要是挥舞起剑来,肯定比他们强。”
赢诺雪打量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妹妹,然后握起她那纤细的手臂来,摇摇头说:“瞧瞧你这小细胳膊,恐怕连真正的剑都举不起来,更别说挥舞格斗了。”
赢琰奋力的抽回小手,很不服气地瞪着他。诺雪看妹妹生气的样子,笑着伸手在她头上摸摸。
(三)
此时场上突然又多了一群人。
一个身着华丽而精致的银色软甲的俊俏男孩走了进来,身后则跟着五、六个精良的随从。毫无疑问,正是那个夏都来的太子。这里也只有他无论走在哪里都会有五、六个随从跟着,就像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赢廉飞向来看不上这种人。
“没想到太子阁下也对剑术或格斗有兴趣啊?真是难得。”赢廉飞走上前去接应道。
“哼,这算什么剑术。你们这些不过是小孩子玩弄的把戏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不过是来看看你们拙略的把戏而已。”夏炎瞧了一眼大家手中持着的木剑,高傲而又十分轻蔑的说道。
“我可不这么觉得。不如您也来体验一把试试?”廉飞前一场比试的汗水还未干透,却又迫不及待地踏步于前向夏炎约战。
“这些不过都是些小孩子玩的把戏而已,我可不想和你们一样,拿着根破木头挥来挥去”,夏炎一脸不屑的说。随从他而来的那帮侍卫则是聚在一起哄笑一堂。
“你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而已”,赢廉飞显然有些沉不住气,“恐怕连拿木剑的胆量都没有吧。”
“世子不得对太子无礼。”老侍卫长赢濂恐怕两人争执下去伤了和气,从中打岔说道。“太子不要见怪,赢廉飞世子不过是想和您切磋一下剑术而已。听传夏后氏一族和昆吾氏一族在剑术上都有着独到的造诣。想必太子您一定得到过不少高人的指点。你们两位年岁相仿,剑术应该也不相伯仲,不如让我们大家见识一下,也开开眼界。”
“好啊!但是我可不想用什么木剑,不如咱们用真剑比试一下,你敢吗?”夏炎回应着,脸上却挂着一副百无聊赖的神色,似乎笃定对方绝对不敢用真剑比试。
“有什么不敢,比就比。”,赢廉飞如何经历过如此侮辱,早就压抑不住内心的逆火,“恐怕你才是只会逞口舌之能的胆小鬼。”
羿风虽然不是葛天氏一族的族人,但是自小便生活在这里,从来都把赢家人当作自己人,面对夏炎这样的嘲讽显然也有些不乐意了,在一旁插嘴帮腔道:“你有没有种我们可不知道,不过我们这里可都是带种的。”
夏炎身后的一个侍卫拔剑上前大喝一声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种,敢在太子面前如此放肆?”
老侍卫长赢濂赶忙上前一把拉住羿风,不让他再多言,说道:“他不过是个陪练的侍童。小孩子不懂事,请大人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羿风由于自己从小便是寄生于葛伯城为质,身份颇为尴尬,因此最恨别人叫野种。此刻他眼里则早已充满了怒火。
夏炎根本没在意对方说些什么,此时仍然戏谑的说:“噢哟,好恐怖。原来葛天氏一族培养才是些只会逞口舌之能,没有教养的懦夫。”他身后的侍从闻言便一通嘲笑起来。
“拿真剑来!”赢廉飞怒火上冲,喊仆人去取真家伙,“今天就让你后悔莫及。”
老侍卫长赢濂却担心了起来,如果两人用真家伙比试,一旦出了什么闪失可是谁都担待不起的,突然转念一想有了办法,于是他赶忙上前一步道,按住赢廉飞:“真剑倒是没有问题,但是刀剑无眼,万一有什么差池难免伤了两家和气。不如我们就用库房中尚未打磨的钝剑如何?这样也不会一不小心造成误伤。”
赢廉飞则颇为不满叫到:“怕什么?师傅,以我的实力足以给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一点儿教训。就用真剑!”
赢濂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同样不再让他发话。
太子夏炎并没有继续答腔,但是从他身后站出一个身材高大,半边脸有着伤疤的大汉,一把推开旁边的人,挡在太子面前:“侍卫长,你家世子在此,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要他不准用这不准用那?”此人正是夏后氏一族的门客冉闵。
老侍卫长赢濂显然也有些不满了:“冉闵,我是葛伯城的侍卫长,也是他们的师傅,当然有资格在此发话,你最好牢牢的记住。”
冉闵冲着赢廉飞问道:“小子,你几岁了?”
“十五岁。”赢廉飞应道。
“你们这儿是专门训练小孩子的吗?都是十五岁了,还在用木剑。”冉闵浑身的肌肉轮廓清晰可见,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他低头冲着赢廉飞继续说道,“小子,我十岁就用真剑,十二岁就杀过人。杀人的剑可不是没开刃的钝剑。”
赢诺雪和赢琰站在远处的窗台前,此时也不便冲上去再说什么,因为不但毫无用处,反而被对方看到赢琰,更有嘲弄的把柄了,因此也只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赢琰看得出哥哥廉飞的自尊心显然已经受到创伤。
此时的赢廉飞虽然依然一再要求要用真剑和夏炎比试,但是赢濂却坚决而冷静的阻止了他,以免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夏炎看着对面争执不下,耸了耸肩说道:“我看你就等长大之后再来跟我较量好了,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喔。”太子一行人又是一阵哄笑,然后转身离去。
赢廉飞愤愤的仰天大吼一声,然后瞪了师傅赢濂一眼,甩手扔下木剑而去。羿风也紧跟了过去。
老侍卫长则忧心忡忡地捻着胡子。
赢诺雪目送他们离去,脸上沉静得有如城外林中铁树下的泉水,嘴里却喃喃道:“这个太子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当然他也还有别的心思。
夏后氏一族和昆吾氏一族在武艺方面都有着独到之处,尤其是昆吾氏一族,拥有“世袭的匠师”和“世袭的剑师”两大封号,其族人不但有铸剑的大师亦不乏使剑高人。相传剑这种武器就是昆吾氏一族的先祖所发扬光大的,并传世有“昆吾之剑”,其剑术绝学号曰“天纵”却从来无人见过。太子的母族是昆吾氏一族的王族,自然会有所习练,今天没能够亲眼一见,自然有些遗憾。
赢琰也在一旁愤愤不平的说道:“这个世界真不公平!”,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三次想到这句话了。
赢诺雪转头对她说:“你也赶快回到房间去吧,不然估计秀女师傅又要告你的状了。”
赢琰此时才想起来,自己本应该呆在刺绣房的,于是只好很不情愿地离去,小雪灵也跟在后面跑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