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带着夫人给珑玉敬过酒了之后还不算完,他又把大臣们都召集了过来,官位从高到低,像往常入朝时一样排着,只是大家都有了醉态,站得七零八落。r
一国之君都醉了,为人臣子的反而更不敢清醒,只能一同陪醉。r
珑玉扶着桌子站着,同人臣当中地位最高的四家家长相距不过几步之遥。朝拜,珑玉知道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然而那也应该是到她真正嫁人的时候,不是现在,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她自己的父亲。r
城主在一旁发号施令：“众臣朝见珑玉夫人——跪——”说着他自己就第一个跪了下去。r
兴老宰相也不得不跪,虽然脸色没变,但还是能察觉他胡子都快竖起来了。r
“来,岳父大人,您是宰相,您带个头,给珑玉夫人敬酒。”r
相爷这就像酒家女第一次见客陪酒一样,满脸通红地端着酒杯,举在半空,就是吐不出应该说的话。r
“说话呀？岳父大人文采斐然,难道还说不出一句吉祥话？”r
“老臣……老奴参见珑玉夫人,愿夫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老奴……先干为敬!”r
好似一杯毒酒,相爷喝下去之后脸色就青黑了,将酒杯一撩蹒跚地走下了阶梯,若不是他儿子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他脚下一绊就要摔下去。r
“来,蓝叔叔,你也来!”r
蓝素青板着脸,重复了一遍方才宰相说过的话,也是将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站到了城主身边去,低头不语。r
“元神官,该你了!”r
元绍言轻叹着,到他这儿的时候他已经不觉得有那么可耻了,毕竟珑玉嫁入仙家的事情已成定局,迟早都是要拜的,连兴老宰相都拜了,他又有什么关系呢？r
膝盖刚刚弯曲了一点,突然有人搀住了他,抬头一看,珑玉绕过桌子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但扶起自己的还是自己的儿子。r
“父亲上了年纪,腿脚不便,我替父亲向夫人敬酒。”r
珑玉摇摇晃晃地退了半步,撞在了桌子角上,然而她都没有感觉到痛,因为元居信的目光就好似一把锥子在钻她的心。r
元绍言悲哀地摇着头,走到了一边去,不想再亲眼目睹。如果可以,珑玉也想这么做,落荒而逃,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r
“奴才参见珑玉夫人,”他说得铿锵有力,顺畅自然,就好像练习过千百遍一样,镇定的样子让珑玉只觉得天旋地转,“夫人姿容绝世,与仙君共结连理,实乃天赐良缘,举世无双。奴才替家父向夫人敬一杯酒,愿夫人,容颜不老,和合美满,多子多福,便是通天城,乃至整个人族莫大的福泽了!”r
那一杯酒灌进元居信的肚子,珑玉只觉得一桶冰水从头上倒了下来,耳中嗡地一声响,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r
可元居信一定要逼视着她,问：“夫人,您不干一杯吗？”r
干了这杯酒,与君成陌路。珑玉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恨,怨毒的恨。在一个温润明朗好比冬日暖阳的少年心中埋下欺骗和悔恨,这是她做得最狠毒的一件事,这杯苦酒,她迟早也是要喝的。r
珑玉捧起杯子来一股脑将酒倒进了口中,此时她才尝出,原来竟是樱桃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