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的时间都过了许久了,珑府外面基本上已经听不见人声,这外头的平民多半是有亲戚在珑家做工,所以作息都随了珑家。r
巡夜的提着天火的灯笼在仔细巡逻,任何是人非人的东西都不容易逃过他们的眼睛。只不过这天火难掌控得很,虽然不怕风不怕水,却害怕剧烈的摇晃让火苗分离,立刻就熄了。怕什么来什么,一个巡夜的只觉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差点儿摔个狗啃屎,灯笼颤得旁边的人直肝儿疼,赶忙扶住他,乱做了一团。r
可天火还是熄灭了。r
“哎哟,我一个月的工钱啊——”r
他这一个月的工钱,给某人做了买路费。现在,这位某人已经摸到了珑家的后门,试了试,结界果然没有开启,他一头就钻了进去。幻雾早等在那儿了,穿着兔毛的袄子,披着一件狐裘大氅。r
“这大氅还是我去年冬天给玉儿弄来的,她心疼你,便宜你了!”r
幻雾直对苍天翻白眼儿,朝里挥挥手说：“元少爷,别贫嘴了,快进去吧,小姐等你多时了。”r
元居信整理了一下穿戴,清了清嗓子,才往里走,走到房门外的时候,看见窗户上映出的淡淡轮廓,忽然觉得白天的一切惊痛都远了,今晚跟往常一样,他的玉儿在等着他。r
“快进来,外面杵着不冷吗？”r
元居信再舍不得站在外面浪费时间,迅速推门进去。珑玉却说：“关上门。”r
“关门做什么？你以前不是总说,你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即便上仙在上,看见也无妨吗？”r
“可是今天你来,我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前那么心境澄澈了。万一……我要是把持不住,那可怎么得了？所以还是把门关上。”r
元居信笑得有些勉强,说：“哪里有你把持不住的事？你这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十头牛也拉不回。”r
珑玉定定地看着他,问道：“既然你这样懂我,那为什么还要去集市做那种傻事？”r
元居信的笑容到此才完全褪尽,低声问：“这果然是你自己的意思？”r
珑玉平静地点点头说：“理由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而且你也能理解。我等你来,就是要让你把这份心断绝了。”r
“以前珑瑗还在的时候,她老说你心狠,我不相信,现在我才知道了,你狠起来……”r
珑玉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进了烛火的阴影里,平静地说：“你猜猜,明天我家会有什么客人登门？”r
元居信不答,他的脑子已经一团浆糊了。r
“一定是宰相大人,兴准兴老爷子。他也会带着一批礼物,给我爹送上一份名帖,上面的名字一定是他那个还没有成亲的小儿子。”r
元居信喝进一大口冷气,刚说了两个字“他们”,就说不下去。珑玉的话到这份儿上,他还不明白就是蠢蛋了。r
“到时候,元少爷打算怎么应对？……好一个对天发誓啊,可恨我是个女子,不能出门去给你当头一棒!”r
现在这迟来的一棒下手也不轻,元居信像孩子一样跌倒在地,抱着珑玉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