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离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笑问道:“那么,你是……”
“实不相瞒,我乃孤月白狐一族人氏……”白若依缓缓道,“若依家父乃是本族族长……”
说完这句话,白狐稍微一顿,偷眼观察道人的神色。
人与妖不属于同一种族,但两种族之间虽然不似人与魔那般势不两立,关系也不怎么融洽,常常出现个别凶恶的妖物出来害人,一些修道人除妖卫道的情形,她摸不清道人对妖族的看法,因此,一边说,一边暗暗察言观色。
左离不以为意,相反却哑然失笑。
没想到误打误撞救下的竟然是一位妖狐公主,或许是这头妖狐似有什么非常手段,她身上的妖气掩盖得一丝不漏,也或许是自己道行太低的缘故,方才竟没识破她的身份。
左离曾在灵雀苑中清扫雀府两年有余,服侍过曜日明光孔雀妖兵多日。
可以说与妖族相熟已久,他对妖族并没有什么恶感,而且,这头白狐不仅相貌生得清丽脱俗,而且言谈举止雅人清致,反让他油生好感。
“原来是狐仙驾到,失敬,失敬!”
左离笑着作了一揖。
见道人非但不以为意,居然还开起了玩笑,白狐放下心来,白嫩如玉的小手轻摇:“莫兄千万不要取笑,若依道行低微,怎敢称得上个半个‘仙’字?”
接着,两人又说笑了几句,渐渐不再生分。
左离忽道:“对了,你怎会惹上了御魔宫的人?”
“你识得他们?”
提到御魔宫,白狐警觉起来。
“不错,左离以前曾经接触过一次,”左离道,“这些人声名狼藉,行事往往不择手段,为人所不耻。”
“正是,这帮贼子实在太可恨了!”白若依接口道,“杀我亲人,毁我家园,此仇不共戴天!”
“此话如何说起?”左离不解,接口问道。
白狐道:“本来我族与世无争,潜心修炼以求正道。不想一年前,御魔宫贼人突然大举来袭,我族始料不及,仓促应战,虽然族人们皆是热血儿男,抱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心,但贼子人多势众,结果可想而知,一战之下我族溃败,族人们死伤惨重……”
“果然十分可恨!”
道人拍案而起,他本来对御魔宫的印象就不好,听妖狐一说,更增厌恶。
“后来,多亏青乙门的火云宫主洪离天途经此处,仗义出手相助,我族才得以片刻喘息,家父趁机布下一道极乐逍遥大阵继续与敌人周旋。如此抗衡了半年,月前大阵被破,家父他……不幸身亡……”说到此处白狐的声音哽咽,泪流满面。
左离叹了一口气,心中同情,却不知如何安慰。
过了一会儿,白若依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续道:“族人们四散逃命,我不幸失散,路上被贼子识破了身份,遭到数人围攻,我使尽浑身解数奋力破开重围后,慌不择路之下逃到了这里……”
其后的事左离亲眼目睹,自然不必再费唇舌了。
“真是无法无天!”
听完,道人一时义愤填慵,愤然道,“所谓盛极必衰,御魔宫不会永远如此嚣张下去,相信总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但愿如此。”
白若依点了点头,随后轻轻抹掉眼泪恨恨地道,“总有一天,我要手刃仇人,报杀父灭族之仇!”
左离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对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白狐惨然一笑:“若依如今家破人亡,已是无家可归之人,不知去往何处……”
这头白狐身世可怜,左离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想了一想道:“如果你不嫌此处鄙陋,就在这处闲人洞中暂住几日,再从长计议,如何?”
白若依蹙起眉头沉吟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多谢莫兄!”
“妙极!”道人一拍手大笑起来。
偌大的一处谷中只有左离与玄冥、大眼这一人两兽居住,直觉无聊乏味,如今多了个伴儿,他高兴万分。
接下来,左离引着白若依在闲人洞中转了一圈,妖狐选了一处干净平坦的青石,轻轻一挥手,她身上飞出数条紫纱罗带,纵横飞舞,片刻后在青石上结成一方紫罗帐。
白狐在帐中一坐,点点头,大为满意。
“此洞名为闲人洞,本来只有左离一个闲人,如今多了一个……”左离笑道。
“江湖风起云涌,又有谁能闲得住?”白狐却道。
她的话的确如此,在投入青乙门之前,本来以为修仙界应该是一块纯洁的处女地,大家相互敬爱,潜心修炼道法,共谋长生,不想一样藏污纳垢,因此,这句话让其无言以对。
见左离沉默不语,白狐起身缓步出帐,转移了话题:“对了,我介绍两个小家伙与你认识……”
“还有朋友吗?”左离奇道,左右顾盼,不见半丝儿人影。
“当然!”白狐笑道。
她轻轻一挥长袖,袖口中白光一闪,地上忽然多了两头小狐狸。
在莫家庄时,左离常常跟着十三叔深入山中狩猎,时不时地撞见一些野狐出没,多半毛色混杂,形象不佳,而这两头白狐全身上下却洁白无暇,一根杂毛也没有。
更令左离惊奇的是,寻常狐狸只生有一条尾巴,而这两头妖狐身后却拖着三条尾巴,尾巴极长,几与身子一同长短。
两头小妖狐貌相奇异,道人暗呼了一声怪哉。
不过,后来左离得知了其中大概,原来世上修炼的狐族虽众,在修为上却以狐尾数目多少来定,生就的狐尾越多,修为就越高,三尾妖狐称作灵狐,六尾为圣狐,九尾为天狐,一旦修至天狐,则吞星啖月,几无所不能。
此时左离却不知晓这些狐族秘事,心中大为惊异。
两头小妖狐睡意朦胧,揉了揉眼睛,呆呆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白若依笑道:“小想,小闹,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拜见恩人?”
两头小妖狐闻言,眼睛一转,随后就地一滚,竟化作了两个年约七八岁的小童子,一般模样,皆生得娇憨可爱,一穿蓝肚兜,一穿红肚兜。
蓝肚兜的小妖狐木木登登的,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低头看地,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大事。
另一头小妖狐则先是瞪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狐眼好奇地看了一眼左离,随后围着左离的身子转了两圈,嗅了嗅,随后转头冲着白若依嬉嬉笑道:“衣姐姐…”
“小闹,什么事?”白狐道。
“我想唱歌给这位哥哥听……”白闹讷讷地道。
“哥哥若是喜欢听,你就唱。”白若依微微一笑。
白闹仰起头,一脸天真地看向左离:“这位哥哥,你喜欢听我唱歌吗?”
左离见其憨直可爱,顿时大生好感,笑道:“好啊,你唱吧……”
“你听好,我开始唱了!”
白闹道,随后他一边转着圈,一边拍手吚吚哑哑地唱起歌来,“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敢打,打个小野兔……”
他的声音稚嫩,清脆悦耳,唱完问道:“大哥哥,你说白闹唱得好不好听?”
“好听!”
左离一边笑,一边轻抚了他的头道。
听到左离称赞,白闹高兴起来,道:“大哥哥,你人真好,喜欢听我唱歌。我再给你唱一个,你要不要听?”
“好,那你就再唱一个吧。”左离笑道。
“终于有人愿意听我唱歌了!”
白闹兴奋得手舞足蹈,拍着胖胖的小手仰头想了一想道,“那我就唱个天上星吧……”
他刚要开口,却被白若依笑着拦住:“好了,小闹,不要再唱了,我与这位哥哥还有话要说,你以后再唱吧。”
白闹已被道人勾起了兴致,大不情愿,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伸脚瞪脚,一边大声叫道:“不,我要唱,我要唱!”
“好了,别闹了!”
白若依假意板起了面孔,“若再撒泼耍赖的话,小心以后我不再带你们玩了。”
这句话果然管用,白闹恶狠狠地白了白若依一眼,气鼓鼓地支起了腮帮子,闭上嘴不再说话,却嘟噜着一双机灵的狐眼四下张望。
“我这两个小弟疯疯癫癫的,没个正经礼数,你不要见怪。”
白若依歉然一笑,“小闹喜动,小想喜静,不过别看他们年纪幼小,却天赋异禀,出生时就是三尾通灵之身,即能变化人形,将来我白狐一族的希望就寄托在他二人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