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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谁是谁的谁 (4)


“你这孩子,到现在还不肯跟我说实话。”我家高堂叹口气,盯着我不容我躲,“前天晚上,你接了个电话就开始心神不宁的,是谁给你打的?大半夜的不在家是去了哪儿?昨天早上来了,别以为化了妆就看不出你哭得眼睛都肿了,这又是因为谁?我不说,是我不想说,看你和小程在一起倒是挺好的,还以为你自己明白分寸,可你怎么还这么糊涂,你知不知道,那人是结了婚的……”

我家高堂停了停,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就没说下去,眼眶都红了,我慌得连忙哄道:“妈,你别乱想,真不是因为他……”

我家高堂厉声打断:“那真的是他,是不是?”

“不是。”

我否认得斩钉截铁,咬紧牙关不放松,我家高堂也拿我没办法,继续走煽情路线:“我知道,当初的事,你一直在怪我,那孩子,确实是挺好的,可是长在那样的家庭……两个人在一起,光有感情是不够的,生活背景的差异,家庭的不认同,是不会有幸福的,你和小程就不同……”

“我明白。”

门当户对的道理说了太多遍,我听得都麻木,我家高堂被打断,沉默了一会儿,又叹口气:“你要真明白就好,小程这孩子不糊涂,我看得到的他也看得到,他不说不是不在乎,是因为在乎你才不说,这孩子心思藏得深,可重感情,讲责任,挑丈夫就该挑这样的……”

“您好,您的茶具调来货了,请您过来验验。”

专柜小姐看我们在小声交谈,体贴地站得远远的,扬起声音说话,我家高堂只好草草收尾:“总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好好想什么呢?我家高堂口中的理想丈夫人选,很快就来了电话,说:“抱歉,曼曼,我这边一时走不开,你和叔叔阿姨先打车去我家行吗?我忙完了就直接回家。”

唔,走不开,这么忙,还能走开去医院,却走不开来接未来的岳父母,之前那积极表现的劲头到哪儿去了?是知道我家高堂一直看好他?

——连订婚宴都要我自己去,那结婚的时候,是不是也只有我一个人?

我冷冷地回他:“没关系,你忙着吧。”

他倒是还会做足礼数,要求和我家二老直接通话,手机在我家高堂和老爹手里转了一圈才回来,看他把二老哄得服帖,我暗地冷笑:“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不等他回话,就狠狠按了挂机键,没控制好情绪,落到我家高堂眼里,少不了一番数落:“小程有工作要忙,是正经事,你不体谅就算了,还冲人发脾气?!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听得更气闷,不加思索就顶回去:“他说有工作忙就是真忙啊?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是你亲生的还是我是你亲生的?”

我家高堂气得瞪圆眼:“你你你,你成心无理取闹是不是?”

我气鼓鼓的,抿着嘴不说话。

看我们母女俩又斗上,我家老爹只好出来缓颊:“好了好了,也不早了,小程不来,我们就直接打车过去吧,别迟到了失礼于人。”

在出租车上,一路我都闷着不出声,对我家高堂时不时扫过来的眼神视而不见,下了车,我家高堂先忍不住:“你板着一张脸阴阳怪气的给谁看?想让人说你没家教是不是?”

我自知理亏,瘪瘪嘴,揉揉脸,挤出个鬼脸:“这样您满意吗?”

我家高堂气得发笑:“你多大了?”

这一笑,警报解除,我家老爹一手拉住一个:“好了好了,要去人家家里做客,还斗什么气?”

“谁斗气啊!”

两母女异口同声,我家老爹只是呵呵笑。

到了程家,如预料中的受到热烈而隆重的欢迎,程家老太太一见面就替儿子向我家二老赔罪,亲热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之外又数落自家儿子一番,我家高堂自然少不了要出声护犊,两位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聊开了,说得热闹。那边我家老爹和程家老爷子一握手,一个呼“老张”一个呼“老程”,就相携进了书房,投奔棋局去了——我看这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不得不惊奇,这熟络程度,谁相信这两家子才第二次见面?我感慨之外,只能苦笑,看起来,这四老,是打定注意要做亲家了。

听听我家高堂和程家老太太说什么:

“曼曼这孩子有时候挺任性的,多亏小程性子宽厚,能容得了她。”

“哪里,曼曼是再懂事不过了,倒是小昊不太懂照顾人,时不时让曼曼受委屈。”

“哪有,小程这孩子才懂照顾人,我家这女儿的脾气我最知道,没让小程受委屈就不错了。”

“曼曼这孩子心细又会疼人,小昊全赖她照顾,怎么会受委屈?”

……

这对话的内容,这诚挚的语气,让我觉得,我和程昊都是彼此母亲失散多年的亲生孩子,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都要拂落一地,笑都快要僵在脸上,手机上小冉的电话就来得正是时候。

避到阳台上去听,她在那头贼兮兮地笑:“在哪儿呢?”

介绍人不是白做的,两边都赖她当线人,肯定第一时间收到风声,我没好气:“明知故问。”

“明知就不准故问啦,你横什么?”小冉笑着调侃着,又接着用很八卦的语气问,“昨晚过得怎么样啊?”

她怎么和我家高堂一个趣味,就爱关注我的夜生活,我更没好气:“就那样。”

“那是哪样啊?都要结婚了,你还扭扭捏捏地给谁看,”小冉笑得更加放肆,“戒指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我听得愣了:“什么戒指?”

“少跟我装蒜,”小冉哼一声,“都答应人的求婚了,你能没收下戒指?害羞也不带这样的啊,再装就矫情了。”

我彻底糊涂了:“我装什么,谁跟我求婚了?”

“还能是谁?你现在在谁家里?你别告诉我,昨晚三哥没给你生日惊喜,没带你去长安路一号吃饭,没跟你求婚,没给你戒指啊?”

一连串的“没”,还真是“没”,我先是一头雾水,再一想就豁然明白过来,天哪,程昊竟然会计划在我的生日向我求婚?正式地,到著名的西餐厅,烛光晚餐,大捧的玫瑰,拿着戒指向我求婚?他会竟然会用这样老套的浪漫?——我以为,他说,“你不嫁我还能嫁谁”,已经算是求婚了——这样的难得,竟然就被我错过了——想起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背影,想起那尖锐而刺耳的鸣笛声,会错过,完全是我的原因吗?

短短几十秒,情绪已经几起几伏,先是震惊,然后雀跃,接着渐渐低落,最后只剩下悲哀,小冉却没察觉我的沉默是反常,还笑嘻嘻的:“这下没话说了吧?三哥对你,可真是够上心了,光是为选那个戒指,就专门来问我的意见,选了又选,就怕你不喜欢,不像我家这个木头,当初直接带我去珠宝店挑,没情调到极点……”

“我这还有事,改天再聊。”

不理会小冉在那头“哎哎哎”地叫,我匆促掐断电话,抓着手机,回头看过去,两个做母亲的在客厅沙发上还兴致勃勃地聊着,努力培养亲家情谊。再转眼看,磨砂玻璃隔断后的厨房,隐约可以看到小保姆忙碌的身影,再顺着看过去,书房的门掩着,两个做父亲都爱棋,一定切磋得很愉快——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只是,缺了最重要的那一个人。

门铃响的时候,我还木木地坐在两位老太太身旁做壁花,看程老太太要站起身,就感觉我家高堂的眼神杀过来,我才回过神:“阿姨,您坐着,我去开门就好。”

“好好好。”

那了然的笑和我家高堂一式一样,让我备感压力,只得站起来,亟亟过去开门,门外果然站着缺席的男主角,见了他,刚努力理清的心绪又乱了,努力平常地微笑:“你回来了。”

退开让他进门,顺手接过他的公事包放在壁柜里,让他空出手脱掉大衣挂衣帽架上。他对我微微笑,算作感谢,我也弯弯嘴角——知道身后有两双眼睛在看着这一幕,相信她们应该会满意。

不知道我哪儿做错了,让男主角不满意,在我转身的时候拉住我,我反射性要挣开,可一想到身后有人看着,就不动了,只略仰起头看他,他的眉心惯性地蹙着:“曼曼……”

“你的手真凉,外边很冷吧?”

我不用回头看,也知道两位老太太现在耳朵都要竖起来了,只能对他笑,声音不大不小,保证所有人都能听到:“好了,我知道你忙,真没生你的气,赶快坐下来暖暖,洗洗手就该开饭了。”

我说完,要抽出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我诧异地抬眼,他看着我,眼里满满都是歉疚,我看得心底发凉,掉开眼,笑:“别这样,我妈和阿姨……都看着呢。”

他还不放手,就这样牵着我走过去,我家高堂和程家老太太两双眼睛在我和他身上逡巡,笑容都是一致的欣慰。我才知道他这演技比我更高一筹,他坐下来陪着聊天,还握着我的手,我也随他去,反正都是同样心思,无非是让家人放心又开心。

饭桌上,程家小保姆的手艺得老太太的调教,十分不错,程昊和我都刚和失散的亲妈重逢,各自有人疼,劝菜问候各自不缺。长辈们边吃边聊,本来就刻意交好,加上我和程昊连手配合,气氛十分融洽,一直到,说到主题。

是程家老太太先提出来:“小昊,曼曼,我们几个做家长的,都希望你们能早点定下来,你们的意思呢?”

气氛马上冷下来,四双眼睛盯住我和程昊,虎视眈眈。

这种事,一向由男方表态,而且是男方的母亲开口,于是我不做声,低下头,做害羞状,一颗心却控制不住缓缓提到嗓子眼。

“我尊重曼曼的意思。”

他答得坚定,就是把问题抛到我身上,我措手不及,一颗心霍然急坠,只能抬起头来,勉力笑笑,在我家高堂的眼风狠厉地扫过来时,逼出一句话:“我没什么意见。”

再低下头,才觉得疼,身体里有某一处,碎裂开来的疼,疼痛麻痹了神经,耳边的声音都变得忽近忽远:

“既然你们俩都没意见,我们就替你们挑个日子怎么样?”这是程老太太的声音,“老程,你和老张挑了哪几个日子?”

“年前就是腊月十二,年后日子就多了,最早的就是二月初五。”

“年前是太仓促了,”我家高堂的声音,“二月初五是公历三月底了吧,还有三个多月,这该够准备了,那就二月初五吧。老张,你说呢?”

“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孩子们的事,总该他们自己拿主意吧?”

“曼曼,你觉得二月初五怎么样?”

程家老太太的声音,和蔼地充满期盼地,我不得不挤出个微笑,抬起头:“我没什么意见,让程昊作决定吧。”

把皮球踢给他,我又低下头,就看到他的手,手指修长干净,伸过来,覆在我搁在大腿上的手,握住。这样猖狂地在桌底下吃豆腐,桌上他却一派正经,平静地抛出一句:“我觉得二月初五太快了。”

听到这句话,我竟然不觉得吃惊,木木地任他握着手,听程家老太太惊愕地问:“小昊,什么叫太快了?”

他不紧不慢地解释:“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要准备的事太多,我不想太匆促,再说,我和曼曼都有工作,还挺忙的,工作排不排得开,假期能不能排得在一起,这些都需要好好计划安排,不能就马上把日期定下来。”

程家老爷子难得发问:“那你是什么打算?”

“当然尽快,不过日期也得等让我和曼曼商量协调过才能确定。”

他显然知道这回答不能让在座各位家长满意,就拖我下水:“曼曼,你说呢?”

“我没意见。”

我家高堂首先发难:“那你们也该有个期限吧,是明年,后年,还是大后年,排不开工作,排不上假期就不结婚了?”

我知道我家高堂是在向我要答案,我躲不过,也累得不想躲开,张口就给她想听的答案:“当然不会,就是明年,不管工作排不排得开,有没有假期,明年一定结。”

身边的人,没有不同意见,家长们得到这个保证,也不再紧逼,转而开始讨论婚礼的各种细节。主力是两位做母亲的,讨论得兴致高昂,从饭桌转战到沙发上,都停不下来,我和程昊还得陪着发表意见,一直到我渐渐撑不住脸上的表情,才不得不婉转提醒时间,她们才意犹未尽结束,可还互换手机号码和家里电话,只为了将来长期联络作准备。

临走前,程家老太太当着所有人的面,笑眯眯地把我拉近:“曼曼,听说昨天是你生日,阿姨也没什么礼物给你,”她说着,就把手腕上那只碧绿晶莹的翡翠镯子给褪下来,抓起我的手,就要套上,“这个手镯就送给你,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只是是从小昊奶奶那里传下来的,是个纪念,送给你,也算是传承了。”

我知道不能挣开,只能怔怔地看那只手镯套进手里,温凉地环着手腕,连礼貌的挣扎都忘了,我家高堂就笑:“真是个孩子,阿姨送你东西,你高兴得都呆了?连谢谢都忘了?”

“谢谢阿姨。”

程家老太太只是笑着摸摸我的头,真当我是个孩子:“乖,阿姨就等着,你什么时候改口,和小昊一样叫我了。”

我只能微笑,低下头,顺应情势,做出害羞的姿势。

“这孩子,还害羞呢!”

我家高堂用一副不成器的语气笑叹,引得其他人也跟着轻笑。

这笑声里,我却听出那个人的沉默。

这一场戏,一直到送我家二老回了酒店,才算圆满落幕。

我坐在车上,累得连表情都做不出来,木着一张脸,都觉得自己的脸皮成了面具,程昊也好不到哪里去,眉眼间倦意浓重,也懒得再掩饰,只是专心开车,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演一晚上的貌合神离,就这样劳神费心,要是以后真结婚,隔三差五就上演,那得短寿多少年?

“累了就睡一会儿,到家我叫醒你。”

他侧头看我一眼,语气还是平常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是他的风格,熟悉得已成习惯。

只为了这一点点习惯的温柔,我努力忽视心里那个声音,身体随着缓缓放低的车椅而放松。

“我就睡一会儿,记得叫醒我。”

“放心,你睡吧。”

我合上眼,再一次做了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