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灵容光和斯望的骚扰,大师姐带着大家提前下了飞舟,改乘马车前往皇都。通往皇都的道路笔直宽阔,两旁绿树参天,车辆往来井然有序,有的豪华大车甚至由异兽驾驶,四角坠着精致的镂空球形香炉,真可谓宝马雕车香满路。
越往前,建筑物的规模越是宏大,城墙足有数十层楼那么高,厚更是一百多米。进了城门,大师姐又租了一艘小的飞舟前往目的地,若是没有这些大小飞舟,想从这庞大皇都的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得走上好半天。
他们去的地方相当于玉虚派的驻京办,长老夜生就相当于驻京办主任了。不过抵达驻地的时候夜生长老不在,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叫白允宿的年轻弟子,头顶长着一对毛茸茸的白色狐狸耳朵。
“小白,老三呢?”大师姐问。
白允宿顿时一脸哭丧:“大师姐,你的一纸消息可害苦我们了!”
大师姐一个不耐烦,伸手就抽他耳朵:“我问你你三师兄干嘛去了,和我扯这些干什么?”
“三师兄还能干啥?打官司去了!”
打官司?这到处是牛鬼蛇神的世界居然也能打官司?伍卫红听着新奇,于是跟着大家一起又搭乘飞舟去了衙门。那衙门在皇城中心附近,说大也不算大,据大师姐说是专门调解玄门各派内部矛盾的机构。
三师兄律谦正在里面跟人对掐呢,同是修道之人,同样一身白云锦暗纹道袍,和灵容光他们相比明显耿直许多。只见他指着一矮胖大叔鼻子,对着法官就是一顿连珠炮:
“他海月派是还了九个紫金琉璃葫芦,可是你看看这葫芦里都装了些啥?!”
打开盒子一看,只见葫芦里面的各种灵体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还有一只年兽冲法官大人嗤牙咧嘴,表明自己超凶的。
“呃……”法官大人顿时无语。
“感情这年兽就是利息啊?想当初你海月派穷得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如今大发了,反倒连几个法宝都不想还!”
“哎呦……不是我们不还,而是当初借的时候,你们也没说啥利息啊——”
“商业法第二十五条附则有规定,凡是贵重物品借出后一月未还便自动产生利息,想必法官大人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
“有这一条是不假,可你们玉虚派当时也没立字据啊!”
“没立字据又能怎样?葫芦底部印着我玉虚派的印记,难不成是你们抢的?此外你们还欠了一个炼金丹炉两斗降真香四块陨星石六个八卦玲珑镜九斛夜明珠十三块玉璇玑二十四块上品晶石……”
矮胖大叔顿时脸红脖子粗,嚷嚷道:“我还是那句话,字据!拿字据!没有字据,我们什么都不认!”
法官大人一拍惊堂木:“肃静!肃静!”
眼看双方僵持不下,伍卫红不由得回想起自己以前在生产队看样板戏白毛女,当看到黄世仁逼死杨白劳,全队上下各族群众无论男女老少哭得是稀里哗啦,可看眼前莫归一这架势,怎么有种杨白劳要逼死黄世仁的感觉……
“莫归一你个乌龟王虈八蛋!”大师姐快步上前,从他背后狠狠踹了一脚,“信不信老娘抽你!”
律谦在一旁吐槽:“他本来就是一只深海金鳖。”
“你们玉虚派好歹也是玄门正派,怎么说打人就打人啊!”莫归一嚷嚷着,瞬间缩到案桌下面去了,“再打!再打我就要报官了!”
“有本事你把官司打到西洲去啊?在这里耍横干什么?!”
砰砰砰——
法官大人看不下去了,连拍惊堂木:
“要打,你们给我出去打!皇城岂是汝等放肆之地!”
“打就打!谁怕谁啊!”
喂,等等……你们真的要打架?伍卫红在一旁看得是一愣一愣的。法官大人也不含糊,熟练地从抽屉里抽虈出一份文书,然后指着上面的签名栏说:
“想打的赶紧签字画押,登记完了赶紧打,打完了赶紧滚,接下来还有好几个在排队。”
我嘞个去,官虈府居然主动促成矛盾双方约架?!伍卫红这回三观可是真毁得完完的,他眼睁睁看着律谦和莫归一签字按手印,一人拿着一份文书,出了调解办公室。
莫归一气哼哼的,扭头就去找自己门派的人去了。
“大师姐,咱们这账就不要了?”看着他的背影,伍卫红问。
“当然要。”大师姐一抱膀子,“这也是玄门各派的内部规矩,凡是难以调解的矛盾问题,就用拳头来解决,谁赢了,官虈府的判虈决向着谁。”
伍卫红顿时炸毛:“那万一出了人命——”
“你放心,打架也有打架的规矩。”
伍卫红无语,只能跟着大家一起来到了衙门旁边的比赛场地。场地面积大约四个足球场那么大,周围围着一圈看台,还有几个一看就是官虈府工作人员的人在值守。交了文书,官员开始登记核对,一看也是对此轻车熟路习以为常:
“玉虚派律谦对阵海月派长老莫归一,名字手印没错吧?”
“没错。”
“规矩我再重申一遍——不许出人命,不许使用歪门邪术,比赛完毕不许在场外寻仇,凡是违规者即刻逐出皇都。”
“明白。”
登记完毕,海月派那边的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双方一看明显就不对付,有的还骂骂咧咧的。一见大师姐也在,显然是慑于这女人的“淫虈威”,一个个跑到看台的角落里坐着。看着他们一个个怂样儿,大师姐不免一笑:
“早知道如此,何必死硬着不还账。”
伍卫红不禁又问:“为什么非要打?就没有其他调解手段或是解决办法了么?”
“皇都内严禁各派发生武力冲突,违者驱逐,伤人者砍头——唯一能合理合法打架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伍卫红再次无语——感情……你们是没有条件打架于是创造条件也要打一架啊!玄门各派和平共处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啊!
“大师姐对自己人好,对外人可凶着呢!”见伍卫红还有些心绪难平,羲婕又和他小声嘀咕起来,“点子多,又有各种办法,还是龙帝陛下的师妹,所以其他门派见了都要让她三分。”
是我我也让……伍卫红心想,能撒人一身痒痒粉还动不动就打人的女人,谁想招惹!
不过这次出场决斗的是当事人老三律谦,只见他脚踏自己的忘尘剑飞入场中,等了半天,莫归一才磨磨唧唧地走进来,手里似乎牵着什么东西,只不过伍卫红看不见。
一声锣响,决斗开始。
不等律谦御剑起飞,只见莫归一抬手就是一扔,一个圆虈滚滚的东西直冲他砸来。律谦左右一闪躲过,用剑轻轻一挑便将那东西挑到一边。莫归一又连扔几个,然后从袖子里抽虈出一根软鞭:
“小的们,给我上!”
这时大家才看清楚,莫归一扔出去的那些圆虈滚滚的东西,原来是一个一个小童子,有的手持弓箭长矛,有的手持各种法器,嗷嗷叫着,跳起来对着律谦就是一通狂轰滥炸。律谦只能收剑往后撤,一边撤,一边用剑将离自己最近的几个童子挑到了看台上。
剑,却根本就没出鞘。
大师姐不由得一拍大虈腿咬牙切齿:“这乌龟王虈八蛋……”
“不许出人命……这些童子也不能伤……”白允宿顿时白了脸,“再加上莫归一本来就是龟鳖之属……”
羲婕同样攥紧手中的飘带:“龟鳖之属,壳最硬,防守是他的强项——三师兄这次恐怕遇上难啃的硬骨头了……”
几个人正在一边看一边议论,这时伍卫红听到身后传来嘤嘤嘤的软萌声音,回头一看,只见星雅正在逗一个童子玩呢!
为了避人耳目,星雅一路上跟着他们也是童子打扮。童子见童子,自然两眼泪汪汪,那个手持法器的童子干脆把东西一扔,趴在星雅身上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喂——”
伍卫红刚想上前将这童子拉开,只见星雅冲他摆摆手,说:
“别打他……他说他们是从地界来的,找不到家回不去了……”
童子满眼泪光,跟着嘤嘤嘤了几声。
伍卫红顿时一愣:“你能听懂他的话?”
星雅点点头:“能听懂。”
伍卫红不由得回想起关于星雅的那个梦,然后马上去喊大师姐他们。大师姐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来了
“没错,这就是地界童子。”
“大师姐,咱们应该怎么办?”
白允宿回头看了一眼比赛场地,律谦就像是一只有力气没处使的老虎,被各种各样的童子围追堵截,莫归一则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我要是退场,那帮王虈八蛋肯定会起疑心——这样,老六,你带着玉人星雅还有这童子,再去一趟官虈府告他个非法羁虈押地界童子。
“行!”
小仙女说干就干,带着童子星雅伍卫红直奔官虈府去告状,大师姐则以神念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老三律谦。律谦也没露出破绽,继续脚踏忘尘剑逗这些童子玩,还不忘分出两只剑来劈一劈莫归一的乌龟壳。当羲婕伍卫红带着官虈府工作人员还有官兵赶到比赛场地的时候,律谦已经踩着忘尘剑飞到高处,在和莫归一打嘴仗呢!
“有本事你上来。”
“有、有本事你下来!”
童子虽然数量众多可是法力修为浅根本飞高,而莫归一本是深海金鳖所化,在海中游刃有余,可到了陆地上修为法术多少也打了点折扣,官虈府官兵可不怵他,也不解释一拥而上将他五花大绑了起来。
羲婕领着小童子气势汹汹地走上前。
“私自扣押地界童子,你敢说没使邪术?”
莫归一顿时大呼:“冤枉啊——我这是救助走失童子,你们怎么——”
小童子指着莫归一嘤嘤嘤地哼唧,羲婕会意,大声说:
“搜他的鞭子!”
一群人七手八脚将莫归一的鞭子从他怀里拽了出来,领头的官员从头到尾细细一检查,立刻发现了端倪:
“此物的确有异。”
见莫归一还想抵赖,大师姐一巴掌抽他脑瓜:
“私自扣押就是私自扣押,证据确凿,还想抵赖?”
“这……”
莫归一百口莫辩,被官兵们押下了比赛场,决斗的事情也闹了个不了了之。被莫归一非法扣留的地界童子由官虈府带走,走完手续即可遣送回家。律谦说既然莫归一违规在先,那么法院的判虈决就会偏向于玉虚派,不过判虈决书还要等几日才能下来。回到驻地,夜生长老已经回来了,从他的表情上看,很显然已经知道了决斗的事情。
大师姐连忙带头行拱手礼:
“弟子拜见夜生长老。”
夜生可没给她好脸色看:“你们……可闹了个痛快?”
“长老息怒。”
“息怒?来也就罢了,何故闹出如此大的阵仗?”
说罢,夜生一甩袖子,然后用一只独眼看着律谦说:
“也罢,我既不是你师尊也无权管你,你就跟着你那师姐生事罢。”
“长老,那海月派的确欺人太甚。”律谦连忙辩解,“再说如今本门急需用钱,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
“好一个不得已。”夜生冷冰冰哼笑一声,“想当年你气走陵阳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又怎能饶得了那莫归一?我怕的是你们搞不好入了别人的套都不知道!”
律谦被怼了个哑口无言,白允宿连忙在一旁劝:“师尊您息怒……三师兄也是——”
不料夜生粗暴地打断了白允宿的话,一指缩在伍卫红身后的星雅。
“你们带她来做甚?!”
“这……”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见所有人都不吱声,夜生上前一把扯掉了星雅脑袋上的便装面具。
“自以为带着这劳什子招摇过市平安无事,那皇极派今天一早就召我过去要人了!此女罪孽深重你们居然还敢留她?!”
伍卫红心里明白,星雅之前在北洲吃了皇极派的人,如今,人家来讨个说法,玉虚派没有交代不行；而星雅的事情又涉及到天界……
“弟子此行乃奉云中师尊的命令。”大师姐连忙挡在伍卫红和星雅面前,拱手而说,“况且此女身份特殊,待弟子确定之后,定会给皇极派一个交代!”
夜生气得直发抖:“你们那个好师尊,只会纵着你们由着你们!如今玉虚宫被毁他门下又出了逆徒,还有何颜面指手画脚?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走,要么,从我这里滚!”
白允宿快哭了:“师尊……”
夜生也不理他,一拂袖子转身而去。众人愣了半晌,大师姐才长叹一声:
“从我们出发就开始了……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眼下师姐你们必须即刻离开皇都。”律谦说,“莫归一和皇都这边的事情,我还得盯着……”
伍卫红突然想起天河说过,玉虚派内部,叛徒不仅仅只有枭一个……他们自从出发就被通天派的人骚扰,也不是没有缘由。不过眼下驻京办主任都开始撵他们滚蛋,出了门,不知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
律谦一拍巴掌,有了主意。
“这样,师姐你们先去南洲海月派大本营,把账要了,我一拿到判虈决书就去找你们。”
大师姐大大咧咧拍拍他肩膀:
“成!我们就去南洲等你,老三你可是我们几个里飞得最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