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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

  晚饭即将结束。

  罗杰斯服务周到,美酒佳肴,宾客尽兴。

  在座的每位客人都心情愉快,相互交谈时自在了许多,变得熟络起来。

  饮下几杯醇美的葡萄酒,瓦格雷夫法官先生脸上浮现酒意,说起话来幽默风趣。阿姆斯特朗医生和安东尼·马斯顿津津有味地听瓦格雷夫法官说话。布伦特小姐和麦克阿瑟将军正在聊天,说起几个他们都认识的朋友。维拉·克莱索恩向戴维斯先生询问南非的情况,详细地打听南非的方方面面,戴维斯对答如流。隆巴德则在一旁听着。他眯着双眼,偶尔抬起头来扫一眼桌子,观察在座的人。

  安东尼·马斯顿忽然说:

  “这玩意儿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原来,在圆桌中央的玻璃托盘里,摆着几个小瓷人。

  “小士兵玩偶,”安东尼说,“这不是士兵岛嘛!我猜是这个意思。”

  维拉凑上前去。

  “让我看看一共几个?十个吗?”

  “没错,正好十个。”

  维拉高兴地说:

  “真有趣!我看这就是那首童谣说的十个小士兵。我卧室里的壁炉架上有个镜框,里面就镶着这首童谣。”

  隆巴德说:

  “我房间里也有。”

  “我也有。”

  “我也有。”

  每个人都重复了一遍。维拉说:

  “真有意思!”

  瓦格雷夫法官嘟囔了一句:“幼稚。”然后继续喝波尔图。

  埃米莉·布伦特看看维拉·克莱索恩。维拉·克莱索恩也看看布伦特小姐。两个女人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客厅那扇面向露台的法式落地窗敞着,她们听着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

  埃米莉·布伦特说:“真好听。”

  维拉语气生硬地说:“我讨厌这种声音。”

  布伦特小姐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

  维拉紧张得脸红了起来,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说:

  “我看这地方一起风就没那么舒服了。”

  埃米莉·布伦特表示赞同。

  “一到冬天,这幢房子里的人肯定哪儿也去不了,我保证。”她说,“还有一点,这儿的佣人也干不长。”

  维拉喃喃地说:

  “是啊!这座岛不容易雇到人。”

  埃米莉·布伦特说:

  “奥利弗夫人能雇到这两个佣人算是运气好。那个女佣人确实烧得一手好菜。”

  维拉想:

  真有意思,人一上年纪总把别人的名字记混。

  她说:

  “是啊,我也觉得欧文夫人的运气的确不错。”

  埃米莉·布伦特从手提包里拿出针线,正打算开始刺绣,听到维拉的话,她突然停住手,疑惑地问:

  “欧文?你刚才说的是欧文太太?”

  “是啊。”

  埃米莉·布伦特接着说:

  “我从来没听说过叫欧文的人。”

  维拉一愣。

  “可明明是——”

  她的话音未落,客厅的门开了。先生们都走了过来。罗杰斯手里托着咖啡盘跟着在后面。

  法官走到埃米莉·布伦特身边坐下。阿姆斯特朗医生走到维拉旁边,安东尼·马斯顿大步走到敞开的窗边。布洛尔把玩着一尊铜制小塑像,傻傻地研究塑像上奇特的衣褶线条,似乎是想弄明白这个塑像到底是不是个女性人物。麦克阿瑟将军背对壁炉架而立,捻着自己白色的小胡子。这顿晚饭真不错!他感到精神抖擞。隆巴德站在墙边,从桌上的报纸堆里挑出一本《笨拙》杂志随意翻看。

  罗杰斯端着托盘,按顺序给大家端咖啡。高档咖啡,又浓又热,口感一流。

  这些客人晚餐吃得很满足,罗杰斯的服务也得到了一致认可,大家都非常愉快。

  时钟指针指向八点四十分,屋子里突然变得非常安静,一种令人身心放松的安静。

  正在这个宁静的时刻,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冷酷无情,尖刻刺耳。

  “女士们,先生们!请安静!”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四处张望,然后看向彼此。是谁在说话?那个清晰洪亮的“声音”继续说着:

  “你们被控犯有以下罪行:

  ‘爱德华·乔治·阿姆斯特朗,一九二五年三月十四日,你造成路易莎·玛丽·克利斯的死亡。

  埃米莉·卡罗琳·布伦特,你要对一九三一年十一月五日比阿特丽斯·泰勒之死负全部责任。

  威廉·亨利·布洛尔,一九二八年十月十日,是你导致了詹姆斯·斯蒂芬·兰道的死亡。

  维拉·伊丽莎白·克莱索恩,一九三五年八月十一日,你谋害了西里尔·奥格尔维·汉密尔顿。

  菲利普·隆巴德,一九三二年二月某日,你杀害了东非部落二十一名男子。

  约翰·戈登·麦克阿瑟,一九一七年一月四日,你蓄意谋害妻子的情人阿瑟·里奇蒙。

  安东尼·詹姆斯·马斯顿,去年十一月十四日,你杀害了约翰和露西·库姆斯。

  托马斯·罗杰斯和埃塞尔·罗杰斯,一九二九年五月六日,你们害死了詹尼弗·布雷迪。

  劳伦斯·约翰·瓦格雷夫,一九三〇年六月十日,你谋害了爱德华·塞顿。

  监狱的铁栅已经关闭,你们这些罪人还有什么要替自己辩解的吗?’”

  2

  “声音”戛然而止。

  屋内死一般寂静。突然,一声大响,回声震动了每个人的心。原来罗杰斯失手把咖啡托盘掉在了地上!

  就在此时,客厅外某个地方响起一声尖叫,然后传来“扑通”一声。

  隆巴德第一个反应过来,奔到门口,一下子推开门。门外,罗杰斯太太倒在了地上。

  隆巴德喊道:

  “马斯顿!”

  安东尼赶忙冲过去帮忙。他们搀扶着罗杰斯太太,把她扶进客厅。

  阿姆斯特朗医生立刻走过来,帮着他们把罗杰斯太太安顿在沙发上。他弯腰查看她,然后说:

  “没什么,她只是晕过去了,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

  隆巴德对罗杰斯说:

  “去拿点儿白兰地来!”

  罗杰斯脸色煞白,双手颤抖,喃喃地说:

  “好的,先生。”然后便出了房间。

  维拉喊了起来。

  “是谁在说话?他在哪儿?听起来——听起来像是——”

  麦克阿瑟将军气愤地说:

  “怎么回事?这是开什么玩笑?”

  他双手发抖,肩膀塌了下来,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布洛尔拿着手帕一个劲儿擦汗。

  和他们相比,只有瓦格雷夫法官和布伦特小姐看起来还算镇定。埃米莉·布伦特端庄地坐在那儿,昂首挺胸,脸颊微红。法官一如往常,不拘小节地坐着,脑袋几乎要缩到脖子里去了。他挠着耳朵,眼珠转个不停,东看看西看看,脸上露出既困惑又警觉的神情。

  轮到隆巴德发话了。阿姆斯特朗正在照顾晕倒的罗杰斯太太。这让他正好得空,便开口说:

  “那个声音听上去好像就在这个房间里。”

  维拉喊道:

  “是谁?是谁?肯定不是我们当中的人。”

  隆巴德也像法官那样,东看西看,眼珠转来转去。他盯着敞开的窗户看了一会儿,接着坚决地摇摇头。突然,他步伐敏捷地走向壁炉架旁边那扇通向隔壁房间的门,眼睛里闪出坚定的光。他一把抓住门把手,猛地把门推开,走了进去,紧接着满意地喊了一声:

  “啊,原来如此!”

  其他人随即一拥而入。只有布伦特小姐独自坐在椅子上,挺直腰板,纹丝不动。

  就在隔壁房间,紧挨着客厅的那堵墙边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台留声机,带大喇叭的老式留声机,喇叭正冲着墙。隆巴德一下子把喇叭推开,指了指墙上钻透的几个小孔。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这些小孔。

  他调整了一下留声机,把唱针放在唱片上,立刻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你们被控犯有以下罪行——”

  维拉喊了起来:

  “快关上!关上!太可怕了!”

  隆巴德听从她的话,关上了留声机。

  阿姆斯特朗医生松了一口气,说:

  “这个玩笑未免太不体面,太没有底线了。”

  瓦格雷夫法官先生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很严肃:

  “你认为这只是开玩笑而已?”

  阿姆斯特朗医生瞪着他。

  “不然是什么?”

  法官用手指轻轻点着上嘴唇,说:

  “我目前不发表任何看法。”

  安东尼·马斯顿说:

  “我觉得你们都忘了一个关键问题,究竟是谁把唱片放上去,让它转起来的?”

  瓦格雷夫低声说:

  “没错,是得查一查。”

  他率先走回客厅,其余人也跟着他回来了。

  罗杰斯端着一杯白兰地走进来。布伦特小姐俯下身,照顾着哼哼唧唧的罗杰斯太太。

  罗杰斯挤进她们中间。

  “不好意思,太太,让我来照顾她吧。埃塞尔,埃塞尔,没事了,没事了!你听见了吗?来,振作一点儿!”

  罗杰斯太太呼吸急促,两只眼睛惊恐万状地一遍又一遍扫过周围的人,眼神直勾勾的。罗杰斯在她旁边不停地说:

  “振作一点儿,埃塞尔,没事了。”

  阿姆斯特朗医生安慰她说:

  “你现在没事了,罗杰斯太太,只不过受了点儿惊吓。”

  她问道:

  “我晕过去了?先生?”

  “是的。”

  “是那个声音。那个可怕的声音,就像末日审判似的……”

  她的脸色又发青了,连眼皮都开始发抖。

  阿姆斯特朗医生急忙问:

  “白兰地呢?”

  刚才罗杰斯把酒杯留在一张小桌子上,此时有人帮忙递了过来。阿姆斯特朗端着酒杯,俯身向呼吸急促的罗杰斯太太说:

  “把它喝了,罗杰斯太太。”

  她把酒一饮而尽。稍微呛了一口,然后急促地喘气。酒精的作用让她脸上顿时有了血色。她说:

  “我现在没事了,刚才只是晕过去了。”

  罗杰斯立刻说:

  “那个声音确实令人头晕,我刚才听到之后也脑袋晕了一下,把盘子都摔了。这是可恶的诽谤,简直罪大恶极!我真想弄弄清楚……”

  一声咳嗽。他突然住了嘴。一声轻轻的干咳竟然如同一声大喝,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看着瓦格雷夫法官先生。法官先生又咳了一声,然后问:

  “留声机上的唱片是谁放上去的?是你吗,罗杰斯?”

  “我不知道唱片的内容!天哪,我真不知道唱片的内容,先生。如果知道的话,我说什么也不会放。”

  法官语调平静地说:

  “你说的也许是真话。但是罗杰斯,我希望你最好把事情说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