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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管家拿着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认真地说:

  “我只是奉命行事,先生,真的。”

  “奉谁的命?”

  “奉欧文先生之命。”

  瓦格雷夫法官先生说:

  “让我把这一点搞清楚。你说你是奉欧文先生的命令,那么他具体是怎么说的?”

  罗杰斯回答:

  “他让我把唱片放在留声机上。唱片是从抽屉里拿出来的,我去给屋里送咖啡的时候,让我妻子把留声机打开了。”

  法官轻声说:

  “故事编的还挺像样。”

  罗杰斯嚷了起来:

  “我说的是实话,先生。我向上帝发誓,句句属实。我事先并不知道唱片是什么内容,一个字都不知道。唱片上写了标题,我原本以为只是一段音乐。”

  瓦格雷夫瞧着隆巴德:

  “上面是有标题吗?”

  隆巴德点点头。他突然咧嘴一乐,露出一口尖利的白牙,说:

  “没错,确实有。唱片标题是《天鹅绝唱》……”

  3

  麦克阿瑟将军突然大喊大叫:

  “这件事简直荒唐透顶,荒唐透顶!怎么能由着他胡乱指责我们?我得给他点儿颜色看看。这个叫欧文的人,我不管他是谁——”

  埃米莉·布伦特打断了他,语气尖刻地说:

  “关键就在这里。他是谁?”

  法官又插话了。多年的法官生涯让他说起话来极富威严:

  “我们确实应该把这个问题弄清楚。罗杰斯,我建议你先把你妻子送回房去,安顿她躺下,然后再回来。”

  “遵命,先生。”

  阿姆斯特朗医生说:

  “我来帮你。”

  罗杰斯太太浑身无力地靠在两个男人身上,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房间。他们走后,安东尼·马斯顿提议:

  “你们要不要来一杯,各位?我可得喝点儿什么了。”

  隆巴德答道:

  “我也来一杯。”

  安东尼说:

  “我去拿酒。”

  他走出房间。

  转眼他就回来了,说:

  “酒就在门口的盘子里放着,等着我把它端进来呢。”

  他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下,接着把酒倒进几个杯子。麦克阿瑟将军挑了杯烈性威士忌,法官也照样拿了一杯威士忌。大家都需要一点儿酒精刺激。只有埃米莉·布伦特没有喝酒,只要了一杯水。

  阿姆斯特朗回到客厅里。

  “她没事了,”他说,“我给了她一片镇静剂。这是什么?啊,酒!给我来一杯!”

  几位男士又添了些酒。过了一会儿,罗杰斯回来了。

  下面的程序由瓦格雷夫法官主持。

  这间客厅变成了临时法庭。

  瓦格雷夫法官开口问道:

  “好吧,罗杰斯,我们必须把事情搞清楚。你告诉我,欧文先生到底是谁?”

  罗杰斯瞪大了眼睛。

  “他是这幢房子的主人,先生。”

  “这一点我知道。我要你把自己对这个人的了解告诉我。”

  罗杰斯摇摇头。

  “我说不出来,先生。要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麦克阿瑟将军说:

  “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们来到这座岛上还不到一个星期,先生,我是说我和我妻子。他写信联系职业介绍所,雇用了我们,就是普莱茅斯那家‘女王职业介绍公司’。”

  布洛尔点头表示他听说过这家公司。

  “那家公司有些年头了。”他主动介绍。

  瓦格雷夫问:

  “信还在吗?”

  “你是指介绍所的信吗?没有了,先生。我没留着。”

  “继续说吧。他们雇你来干活儿,按照你的话说,是写信雇的?”

  “是的,先生。他在信上规定了我们要在哪一天到达,然后我们就来了。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厨房里储存了很多食品,家里的装饰品也都是高级货,我们只需要把屋子打扫干净就行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先生。我们都是按照信上的指示办的。他让我们收拾好房间,准备迎接客人。昨天下午,欧文先生来信说,他和他夫人临时有事不能来了,让我们尽量招待好客人。他把晚饭、咖啡之类的事都做了详细说明,并安排我们放唱片。”

  法官厉声问:

  “那封信一定还在吧?”

  “还在,先生。在这里。”

  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法官把信接了过来。

  “嗯,”他说,“落款地址是丽兹饭店。信上的字是用打字机敲上去的。”

  布洛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边,说:

  “让我看看。”

  他一把将信纸抽过去,把信的内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然后轻声说:

  “用的是皇冠牌打字机,是新的一款,看不出什么问题。用的信纸是普通信纸。光从这些看,发现不了什么线索,没准儿会有指纹,但也很难说。”

  瓦格雷夫突然刻意打量起他来。

  安东尼·马斯顿站在布洛尔身旁探出头去看这封信。他说:

  “签名真够花哨的。尤利克·诺尔曼·欧文。很特别。”

  老法官微微一震,说:

  “谢谢你,马斯顿先生。在你的提醒下,我注意到一个既有趣、又耐人寻味的问题。”

  他把脖子伸得老长,环视周围的人,样子好像一只发怒的乌龟。他说:

  “我觉得大家应该把手上的信息汇总一下,把各自对这幢房子主人的了解都说出来。”他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我们都是他的客人。我认为每个人都把自己被邀请来的经过说明白,这样做会好一些。”

  话音落下,一阵沉默。接着,埃米莉·布伦特下定决心,开口了。

  “整个事情的过程的确有些古怪,”她说,“我收到一封信,署名看不清楚,大概是一位我两三年前在某个避暑度假村见过的女人写来的。我猜她不是姓奥尔顿,就是姓奥利弗。我认识一个奥利弗夫人,也认识一位奥尔顿小姐,但我完全肯定,我从来没见过,也没有结交过任何叫欧文的人。”

  瓦格雷夫法官问:

  “你带了那封信吗,布伦特小姐?”

  “我带来了。这就去给你拿来。”

  她离开房间,不到一分钟就把信拿来了。

  法官看了信,然后说:

  “我开始明白了……维拉小姐?”

  维拉把她被欧文雇来当秘书的经过也讲了一遍。

  法官说:

  “马斯顿,你呢?”

  安东尼答道:

  “我收到的是电报。是我一个好朋友发来的,他的名字是巴杰尔·巴克莱。当时我觉得很意外,因为我以为这个老家伙已经搬到挪威去了,他这次却请我到这儿来玩。”

  瓦格雷夫又点了点头,说:

  “阿姆斯特朗医生呢?”

  “我是应邀来出诊的。”

  “明白了。你以前认识这家人吗?”

  “不认识。信里面提到了我的一位同行。”

  法官说:

  “让信看上去更可信……当然,我估计你跟这位同行最近也没有什么来往吧?”

  “这……嗯……还真没有。”

  隆巴德一直盯着布洛尔,突然对他说:

  “等等,我刚想起来——”

  法官举起了一只手。

  “等等!”

  “我觉得——”

  “隆巴德先生,我们一个个来。现在我们正在试图弄清楚大家今晚是怎么聚到这里来的。麦克阿瑟将军,你说说?”

  将军捻着胡须,喃喃道:

  “有人给我写了一封信——就是这个姓欧文的家伙写的——提到了我的一些老熟人,说他们也要来这儿。说这是一封便函,不够隆重,希望我别介意。信我没留着。”

  瓦格雷夫说:

  “隆巴德先生?”

  隆巴德心乱如麻。说实话?还是继续瞒着他们?他拿定了主意。

  “我也是一样,”他说,“收到一封信,邀请我来,还提起了我认识的朋友。肯定是上当了。信我给撕了。”

  瓦格雷夫法官转向布洛尔,手指轻拍上嘴唇,语气礼貌得令人不安。

  他说:

  “刚刚,我们大家经历了令人不安的指控。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对我们指名道姓地提出了具体的控诉。我们现在就来理一理思路。但是在此之前,有一个细节我很想先搞清楚:在指控里提到的那些名字当中,有一个是威廉·亨利·布洛尔。据我所知,我们中间并没有一个人叫布洛尔,但是戴维斯的名字却没有提到过。这个问题,戴维斯先生,你打算怎么解释呢?”

  布洛尔脸色一沉,说:

  “真倒霉,被你给发现了。看来我必须承认我不姓戴维斯了!”

  “那你是威廉·亨利·布洛尔?”

  “没错。”

  “我还要补充几点,”隆巴德说,“你到这儿来,不但用了假名,我还发现你是个一级骗子。你自称来自南非纳塔尔港,而我恰恰对南非和纳塔尔了如指掌。我敢发誓,你这辈子根本就没去过南非。”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转向布洛尔,目光中充满了怀疑和愤怒。安东尼·马斯顿向前跨了一步,走近布洛尔,双手不自觉地攥起来。

  “行啊,你这个笨蛋,”他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布洛尔仰起脸,咬紧牙关。

  “各位先生,你们误会了。”他说,“我带着证件呢,给你们看。我本来是刑事调查局的警察。现在在普莱茅斯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我是受了委托,来办公事的。”

  瓦格雷夫法官先生问:

  “谁的委托?”

  “欧文啊!欧文先生给我寄了一大笔钱作为酬金,让我装成普通客人来参加这次宴会。他把你们的名字都告诉我了,要我把你们每一个人都盯紧了。”

  “他说这样做的原因了吗?”

  布洛尔苦着脸说:

  “就是为了欧文夫人的珠宝啊!欧文夫人算个鬼!现在我才不信有这么个人呢!”

  法官又开始拍打自己的上嘴唇了,但这次他神情泰然。

  “我认为你说得有道理,”他说,“尤利克·诺尔曼·欧文!在布伦特小姐的信上,尽管姓氏签得糊里糊涂,可名字还是相当清楚的,乌娜·南希。你们注意到了吗?每份邀请用的都是同样的首字母:尤利克·诺尔曼·欧文、乌娜·南希·欧文,也就是说,每次都是U.N.欧文。稍微联想一下就能发现,U.N是UNKNOWN的前两个字母,意思就是无名氏!”

  维拉大叫着:

  “这太荒唐了!真是疯了!”

  法官慢慢点着头,说:

  “是啊!我认为,毫无疑问,我们都是被一个疯子邀请来的,说不定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杀人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