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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说说我自己(2)


文章寄出去后一直没有回音,韩寒和我都有点失望,直到那天上午,一位叫胡玮莳的《萌芽》编辑将电话打到家里,问为什么不去参加前一天的新概念复赛,才知道那天新概念作文比赛的结果就要揭晓了。(很多评委在初赛的时候就留意到了韩寒的两篇文章,觉得特别老练,就和现在大家的怀疑一样,所以他们委托《萌芽》的胡玮莳编辑给了我们电话。一方面是爱惜人才,怕因为客观原因错过了比赛,一方面也想当面考验韩寒)。韩寒说没有接到复赛通知(当时我们一家住在五十多平米的老公房,楼下的邮箱都是没有锁的)。胡玮莳问了评委后打电话过来说,评委同意韩寒中午前赶到上海市区比赛的地方再考一遍。我带了韩寒就急急忙忙地赶到车站,找了辆黑车去市区,到那边已经接近中午了。

接下来就是评委即兴出题,现场一个小时写出《杯中窥人》的事。这事居然让阴谋论者认为我是开了后门,事先知道了题目写好后让韩寒背的。这真是天地良心了,我们知道韩寒最终入围是在当天上午,此前《萌芽》的编辑我一个都不认识。我也根本不知道出题老师叫李其纲,直到我后来在有关新概念作文比赛和韩寒补考的新闻报道中才知道。而且我根本写不出这种文章,我的文章根本不是这个风格的。再说如果新概念作文比赛可以舞弊的话,那韩寒真的不可能有这次机会。因为这个比赛很隆重,有很多教授和著名作家做评委,这个比赛真的要走关系的话,参赛的学生里有这方面能力的家长实在太多了,能得到好处的肯定不会是我们,我相信有这种能力的家庭也不会只住在五十多平方米的老公房里。

我可以这么说,一切能够靠钱靠关系靠舞弊获得的好处,都不会轮到我们,我们甚至连号都排不上。这种污蔑直接玷污了这个严肃的比赛。

好多人都说我应该回应,其实我觉得这事真的无聊透了。韩寒诚然有很多不足之处,看他不顺眼可以直接批评或者骂他,而且一直以来也有不少这么做的人,但全靠自己的臆想和主观判断来污蔑和传播,我觉得就十分下作和无耻了。

我对韩寒说,无论你怎么说,他们还会无中生有找各种各样的茬来污蔑你,因为他们就是看你不顺眼。有一次韩寒比赛翻车了(拉力赛很容易翻车,他参加拉力赛好几十场,一共翻过两次车,算是冠军车手里翻车最少的),他回头发现在新闻的留言里最多的就是咒韩寒怎么还没死的,所以他早就知道在很多人喜欢他的时候,也有很多人不喜欢他。他几乎从来不回应那些对他的辱骂,甚至有些谣言也不回应,但我觉得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包括这篇东西,我也只是说说自己,说说当时的一些情况。

其实只要是韩寒真正的读者,就会发现韩寒的文章从一开始到现在,其行文风格是有一条清晰一致的成长脉络的,像幽默什么的只是一开始比较刻意,一直在掉书袋、用典故,和现在的很多专家写的一样,那是因为受到了钱锺书的影响。很多典故和生僻的文段或者英语词汇都是他为了炫耀硬记下来的,你要写过文章就知道,随便记住或者摘抄下一些很生僻的东西,想要硬放到文章里是很容易的。韩寒的引用都不算特别自然,算是明显的故作老成。他后来写作慢些趋于自然和内在,一直到了近几年,他说他写文章要做到不用典而把事情说清楚,我觉得这是他的进步。一个人从十五岁到三十岁肯定是在不停进步的,这也是一个人一生中改变最大的阶段,阴谋论者不能要求韩寒写的文章永远和十五六岁时一样,否则就是有假,那样倒是要笑死人了。

我找了一下,发现韩寒学生时代写在各种作业本、笔记本和各种不规则纸上的那些文章手稿都在。当时保存这些也不是为了日后打官司或者让人研究,然而这些不经意间保存的资料,现在看来是多么珍贵。看到这些原始资料,我不得不再一次为我的儿子骄傲。很多人,包括我,十几岁时根本做不到他那样。韩寒虽然有点虚荣,有点故作老成,但是他做到了,他还在不停地努力和进步。我到现在还是认为,韩寒的这种文风是骨子里的,不是随便可以模仿的。如果这年头连手稿都不能用来证明什么了,那大家都不要写作了,真是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韩寒现在决定要出《三重门》的手稿,你们会惊羡一个十七岁的高中没毕业的少年写的字竟然有这么好这么老练,可以自己去对照一下或者发掘一下,有几个大学生、研究生、博士生的字能有这么好看?韩寒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应酬和交际的人,别人可能在玩的时间,他在想东西,写作,阅读,练字,练车。他最大的娱乐就是有时候踢一次球或者周末和朋友们打一个叫“使命召唤”的真人射击类游戏。他的名气不算小,但是他平均一个月都没有一个饭局。大家之所以觉得他能做很多事情,精力很旺盛,是因为他把别人可能用来应酬和娱乐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

你们可能不知道吧,如果没有比赛和游戏,他几乎每天晚上八点开始写作或者看书,一直到早上六点,连续十个小时都在书房里。所以他的博客大多是凌晨发的。虽然他口头上不承认,一直说他在玩,但这就好像一个考试很好的学生喜欢说他在家里从来不复习一样。没有想到,他的努力反而成了他的过错。有些人甚至拿出了韩寒小学两年级的作文要说明韩寒将来写不好文章,这真的是不厚道的,其实大部分的小学在两年级的时候还在教认字,那个年代很多的学校是三年级才开始写作文的。我不知道现在的小学生是什么样的,我记得韩寒在两年级的时候好像是主动写作文给语文老师批阅的,也就是说这不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同年级里的大部分同学都还没有开始写作文。这种推测是有点胡搅蛮缠了。你不能因为刘翔学走路的时候会摔跤就推测他将来肯定跑不快,所以有猫腻。况且我觉得韩寒那篇作文写得挺好的。可能他也觉得以八岁小孩子的水平来说还不错,就自豪地贴在了博客上,要不然大家也不会看到这些。

韩寒写文章很快,修改也不多,这个可以从他的手稿里看出来。韩寒回应麦田的文章,其实写了两个小时,但是四点,六点,八点,甚至十点又修改过,这说明韩寒一夜睡不着,很在意这件事情。他修改的目的是让文章更简洁一些,语气也更缓和一些,包括一些不太礼貌的气话都删除了,可以说在一个作家遭到了污蔑又没有办法自证的时候,他已经做得很平和。我知道他很珍惜自己的名誉,所以一定很生气。从半夜两点修改到十点也是韩寒自己在博客里说的,以表示他很愤怒,气得都有点不会写文章了。他不说反而没有人拿这个来说事,他就是太老实、太坦诚了,自己说了,结果吃了亏。这件事被一个博士生有意曲解为韩寒一般写两千字的文章都要花十个小时,所以有代笔,他的考试文章也不可能一小时写出来。有人也质疑说韩寒这几篇文章文采不如以前,说明以前有人代笔。这几篇文章可都是被迫的回应和声明啊,而且还是他人构陷在先,结果你不去怪那个加害人,反而要百般刁难受害人,这么说的人真的是太没有意思了。

再回到我。我是从看到韩寒写的《求医》等文章后就慢慢不再写东西的,因为我觉得我已经写不过他了,有点不好意思也懒得再写了,这种感受也许一些从事文化工作的父亲能够体会。我以前写的也只是一些农村题材的故事和一些应景宣传用的东西,根本没涉猎过中长篇小说。所以说“韩寒的长篇小说是我写的”这种说法很滑稽。和韩寒写的东西一比,反而是我写得实在太小儿科了。

另外我也不怕菲薄自己,还要告诉大家,我根本不会英语。我们那个年代,从小学到四年中学到自学专科,从来就没有英语这门课。

(大家好,我是韩寒,插入一下,我的父亲刚才经过回忆纠正了一下,说他们在四年中学里有过几节不正规的英语课,但是好像只学会了字母,他本人几乎不认识一个英语单词。)

我书读得比韩寒少多了,韩寒说的好多典故都是我不知道的,我甚至连四大名著都没看全过(不过韩寒也没有看全过,因为他当时读书有一点炫耀的成分,要去读那些同学们都没有读过的书,才显得他很有学识),《三国演义》努力了几次都没看完第一回,我只看我喜欢的一些东西。他文章中对好多事情的分析思考和观点,让我受到过很多启发。我是从心里佩服他的,当然从没嫉妒过他。

我后来在韩寒的建议下申请了提前退休。

现在的生活,就像我前几天在微博上说的,彻底告别了闹钟,一般睡到上午十点左右自然醒吧,先在被窝里和马桶上用手机上会网,然后洗洗涮涮,弄点吃的,打扫下卫生。中午开始用电脑上网,挂上QQ和MSN,方便有人找和联系事情,然后看看新闻,翻翻微博,有需要在电脑上处理的事处理一下。下午出去办办事,有时去老家看看父母,遛一下金毛和萨摩耶。对了,金毛叫戆戆,萨摩耶叫闹闹,我的微博头像就是闹闹。韩寒博客头像上的金毛是几年前已经去世的木木。有时去看看小孙女。所谓含饴弄孙吧。好多朋友希望我贴小孙女照片,这个,等稍过几天小孙女的照片正式发布后我再贴张我和她的合影吧,绝对小美女一个。当然我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老。我自然年龄五十六岁,社会年龄比看上去的年龄大概要小十岁,心理年龄也许还要小十岁。没韩寒英俊,但五官还算端正。如果有麻友来约,晚上就会去打半夜麻将。回家后再上网,看会儿新闻,翻会儿微博,有时看几集美剧,两三点钟后挂起电话,洗洗睡去。就这么循环,很快,一年,一年,慢慢老去。

但韩寒还只是一个三十岁的青年。我希望韩寒能生活在一个正常的人与人之间具有基本信任和交流的社会环境里。你可以不同意他的观点,去和他争论,去批评他,可以看不顺眼直接骂他,但不要用恶意的揣测去诬陷他,污蔑他。用各种谣言和臆测来扼杀一个韩寒轻而易举,而且我知道很多人想这么做,今天终于有了机会,所有一直不爽韩寒的人终于可以“团结”起来。不过我觉得韩寒不是那么轻易可以用谣言扼杀的。或者等他被扼杀了,你们就知道想“人造”一个韩寒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对不起大家,我已经很久不写长的东西了,所以写得很嗦,谢谢你们可以耐心地读完。也许在阴谋论者眼里,我是故意写得这么嗦,来和韩寒简洁的风格区分开来的。那么好吧,我找到了两篇1999年的时候,就是韩寒写《三重门》的时候我发表在《故事会》和《现代农村》上的小故事,大家可以和韩寒当时的文章对比一下。我知道如果要牵强附会,那么你也能找出我这篇文章和韩寒的某篇文章一两个用词是一样的,一两个形容词是一样的,一两个转折词是一样的,甚至可以说我发表在《故事会》等刊物上的文章就是韩寒写的,甚至这篇文章就是韩寒写的。我们两个人是儿子代老子写,老子代儿子写,我们两个人太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