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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爱情像疾风骤雨,痛苦却细水流长(1)


  01

  许南风出现的时候,苏洛黎正和闺蜜沈月在临街的星巴克聊天喝下午茶,阳光很温暖,落地的玻璃窗擦得出奇干净。苏洛黎总是忍不住去摸一摸它的虚实,因为她曾经看过一个笑话,近视的老师表扬学生:今天的窗户擦得这么干净,跟大家说说是用的什么方法?学生回答:用的是锤子。苏洛黎承认这个笑话很冷,但还是把它说给沈月听,沈月端起桌上的热咖啡就要往苏洛黎脸上泼。

  其实经常在一起的女人之间也没什么可聊的,无非就是天气、流行的服饰搭配、路人糟糕的发型、脑海里突然冒出的冷笑话、生活当中偶遇的各类奇葩,无处可去的寥寥时光才能得以打发。当然,偶尔也掺杂一些回忆。不过,这次的回忆里没有许南风,所以,他的出现,毫无征兆,也不应景。

  “那个人是许南风。”苏洛黎突然指着马路对面的人对沈月说。

  “许南风?哪里?你魔怔又发作了啊?”沈月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许南风,早已把他划入了人渣那一类。

  “就是马路对面、报刊亭的旁边、穿黑色皮夹克在停电动车的那个,啊,他开始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苏洛黎本能地拿起沙发上的手包遮住半张脸。

  “电动车?你有没有搞错,那是许南风的style吗?”沈月朝着苏洛黎说的方向又细细地看了一番。

  苏洛黎闭上眼睛,身体几乎缩到了沙发底下。

  “你躲什么躲,又不是你对不起他,跟我出去,就是要让那人渣看看,没有他,咱也死不了,咱姐们儿现在过得多好。”沈月抢过苏洛黎的包,连拖带拽地把她拉出了星巴克。

  苏洛黎蹬着高跟鞋踉踉跄跄地被沈月拖到人行道斑马线的尽头,许南风正往她们这边走,他在人群中若隐若现。才被赞美过的好天气,在这一刻立刻被嫌弃,阳光照得苏洛黎额头上汗珠直冒。

  “没错,的确是许南风,瞧他那低耸着头的衰败样,看来你的诅咒实现了。”沈月说话的口气无不痛快。如果不是大马路上人来人往,她简直要仰天长笑三声。

  诅咒?时隔多年,苏洛黎被这个词弄得有晕眩。是的,自己曾经对许南风下过多少诅咒,大概没有人能为她算清了;自己曾经为许南风付出怎样的爱,大概也没人记得了。

  故事的大概轮廓是,四年前,苏洛黎爱上许南风,苏洛黎无法形容自己有多爱他,她只是跟所有的朋友宣布:我这一生,是属于许南风的了。

  而这句话,在苏洛黎和许南风相恋一年以后,却变成了一个大笑话。一记响亮的耳光和雪地里渐行渐远的背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画面。

  这个故事很俗,像烂透了的电影桥段。可是,事实多少和那些想象出来的桥段还是有区别——那记耳光,是甩在苏洛黎脸上的,而那两个背影,是许南风和另外一个女孩的。被打的是苏洛黎,被抛下的也是苏洛黎。苏洛黎在这场劈腿风波中一败涂地。

  那个横刀夺爱的女孩叫夏心蔓,她是他一个大客户的女儿,家族生意链庞大,延伸到香港和新加坡,她和许南风是朋友。苏洛黎去找许南风的时候,在公司碰到过她,但是忽略了。她以为他们之间不过就是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当她在雪地里亲眼目睹了他们气壮山河的热吻之后,像电视剧里的白痴女主角一样跑上去抱住许南风问“为什么”,这个冷艳的御姐范儿十足的女孩就赏了她一个大耳光,告诉她:“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世界上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理由的,‘移情别恋’这个词难道没学过吗?”苏洛黎被打得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同时,许南风跟御姐乘风而去。

  雪地事件,让沈月给了许南风一个人渣的定论。而苏洛黎,自然是和天底下所有的傻姑娘一样,内心经历着生死的挣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身体里冒出了两个灵魂,它们相互纠缠、争论不休。一个灵魂是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爱无耻之徒许南风,不能回忆他的音容笑貌,一想到他就要抓狂,就想不要尊严、不要脸,什么都不要地去寻找他,奔向他的怀抱,哪怕是给御姐做个垫背的也心甘情愿。

  另一个灵魂里满满的都是恨,她对沈月说,她就当他死掉了,不敢想象他和御姐在一起甜蜜的细节,一想就万箭穿心。她只能想象他破产、残疾、恶疾、短命、丧失性功能,不,不要短命,一定要活着,长长地活着,活到150岁,经受人间一切灾难和折磨。在这个灵魂里,苏洛黎默默地上班,默默地吃饭,心里不时幻想扬眉吐气、报仇雪恨的一天。

  她不知道这两个灵魂在自己的身体里吵了多久,时间终究还是让它们停了下来。而在此期间,几乎所有的朋友都以为她的神经出现了问题,对她步步疏离,只有沈月一直在她身边,并且给了她一个尚算合理的定论:她只是短暂的魔怔。

  渐渐地,苏洛黎切断了与往日的种种关联,换了工作、换了住处、换了手机号码,再也没见过许南风。

  不要说是在北京这么大的城市,就算是在南方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和一个人毫无逻辑地相遇,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个人走出你的视线,有时候就如同一滴水汇入大海,再无踪迹。

  而就在这样一个寻常的下午,和北京秋天任何一个下午相似,凉风拂面,阳光时而耀眼、时而被薄云缠绕,立交桥上车辆缓缓流动,像河流一样汇向远方大海,人群像潮水一样一浪消失下一浪又涌现时,许南风出现了。

  苏洛黎一度认为自己和许南风老死都不会再相见了,所以,当这出偶遇的狗血剧突然在眼前上演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慌乱。

  许南风越来越近,那张脸越来越清晰,周围的一切人和物都缓缓地向后退,似乎成了虚幻的背景。正午的街道瞬间变得沉落空寂,好像在世界尽头的城堡里,有人重重地关上那扇门,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此刻,苏洛黎的世界,只有对面这个久别重逢、让她爱过恨过的人,往事在她的脑海里翻腾,发出如海啸般的巨大响声。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了一些理智。她看了看自己,松开了抓住沈月的那双手,整理了一下长裙,强迫自己调整好状态,坚挺地站在路边,等待着和许南风的狭路相逢、正面交锋。

  四年的时光,已经最大限度地让一个傻愣愣的女孩学会了装,装遗忘、装淡定、装强大、装无所畏惧,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自己的心依旧是慌乱如初。

  “黎黎,你怎么在这里?”许南风猛然间看到苏洛黎,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他还叫她“黎黎”,但他叫她“黎黎”的声音是那么暗哑荒凉,一瞬间就隐没在周围鼎沸的人声里。

  “只能说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冤家路窄。好久不见,你还好吗?”苏洛黎的斗志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又被激发出来了,对他扬起挑衅的眉毛。

  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许南风,他不好。在今天之前,这个城市絮叨的细雨连绵不绝,他的劣质皮鞋已经浸起了大片的水泡,他的皮夹克袖角处的皮磨掉了,露出了黄色的内衬,一片斑驳,他的黑眼圈重得像是被浓烟熏过,他手里的电动车钥匙,更是一个大笑话。

  大概是经不起苏洛黎目光的巡视,他不自然地举起了一只手,捋了捋额前糟乱的碎发。他的手背皮肤又黑又黄,因为干燥,起了很深的纹路,像一条条蜿蜒交错的干涸的河流。

  如果有人让苏洛黎总结一下此刻许南风的形象给她的直观感受,她会认为,“满目疮痍”这个词不算太过分。

  这让苏洛黎不由想起四年前的许南风:明亮不羁的眼神,浓密飞扬的眉眼,轮廓分明的脸庞,笑容绽放,开着一辆银色的酷路泽,挺拔如白杨。

  那时的许南风,对形象的讲究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一周之内很少见他穿重复的衣服,休闲皮鞋刷得晶晶亮,裤子稍微有些褶皱都会对自己不满意。他每年会去香港多次,买各个品牌的新款派送给各方的朋友;各路的吃饭聚会,都是他抢着埋单;苏洛黎喜欢的衣服、鞋、包,他都是一大袋地买给她。而最可贵的是,他不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富二代,他的钱,每一分都是自己赚来的。

  许南风是苏洛黎的学长,苏洛黎入学的时候,他已经毕业了,但学校里有关他的传说从未消散过。据说他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凭借超乎常人的智慧发明了一项专利,有关电子产品的,版权卖给科技公司,然后利用那笔钱开始创业做公司,几大报纸、电视台都做过他的报道,学校因此也收获了无限荣光。在一个二流大学里,许南风这样的人才几年难出一个,所以后来每一次的开学典礼,校长都会把他的事迹拿出来讲,鞭策刚踏入大学校门茫然找不到努力方向的学子们,也会请他回学校做演讲。他是他们学校的楷模,一直行走在云端。

  苏洛黎认识许南风的时候,他的事业小有成就,已经是一家贸易公司的总经理。

  那一次,是一个苏州的同乡学姐想去许南风的公司找他谈合作,让苏洛黎陪她去,那是苏洛黎第一次见到许南风。许南风从办公室走到接待室,笑容满目,翩翩而至,就像是从南方春天里吹来的风,温柔和煦,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把她吹进了一个梦境里。在那个梦境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手牵着手,走在世界尽头华枝春满的田野里。

  他是那样完美,完美得让苏洛黎年轻的心连一丝抵抗的机会也没有就沦陷了。那个金色夏日,被包裹在琥珀里,已经成为无限悠长的生命记忆。

  那时候,她的目光里是他、余光里是他,并且她坚定地认为,上穷碧落下黄泉,自己余生里也只有他。

  是的,年少时,日长似岁,一天就可以是生生世世,一面就可以许下此生不渝。而现在,他们已是四年未见面,一日之事,朝夕之间,日月星辰,面目全非。

  “我还好,你呢?”许南风的话简短得信息量几乎为零。而且看样子,在苏洛黎发呆之际,他已经调整好心情,面色恢复了从容。

  怎么会这样呢,不应该是这样的回答啊,苏洛黎多么希望他抱着自己的肩膀,说:“黎黎,我终于找到你了,黎黎,我真后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黎黎,我深爱的永远是你,后来的几年我一直在找你,黎黎,你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这样的台词才能配得上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啊!才配得上她整夜整夜为他流过的泪啊!才配得上这些年她被他辜负的年轻的限量的好时光啊!

  随后苏洛黎就会给他甩一记响亮的耳光,对他说:“不好意思,你此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我早已经把你从我的生活里一笔抹去了,你以为这四年的时光只是你皮衣上的斑驳和我额前的沧桑吗?”然后拂袖而去。

  这种画面曾在苏洛黎的脑海里上演过无数遍。过往时光里,苏洛黎就是在这种爱恨交织的画面里度过一个个漫漫难眠的长夜。

  而现在,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他那么平淡的回答,让她眼睛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她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就会有泪水滴下来。怎么会这样,她的心不是应该决绝无情、硬如铁石了吗?她不是早已咒他日暮途穷、万劫不复了吗?

  不,绝不能再在他面前哭,已经熬过了这么些年,一哭她就又输了。她觉得自己应该迅速跑掉,但是,双脚已经迈不开,好像陷入了冰冷的泥浆之中。

  “许南风,你那位横刀夺爱的夏小姐呢?我来猜一猜,肯定是这么一个故事:你生意落败,夏小姐另找他人,然后你一蹶不振,自暴自弃,就成了这个样子。虽然听起来很俗,但你们也就配得上这种俗气的桥段。”沈月最近看怨念很深的庭院剧看得有点走火入魔,凑上来开始编故事,苏洛黎知道她肯定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才要冒出来为她出头的。

  苏洛黎被许南风甩掉之后曾在她面前哭得惨绝人寰,她抢过苏洛黎的电话,把许南风骂个狗血淋头。她说:“许南风,你这个劈腿的人渣,你不配拥有苏洛黎的爱……”许南风没有说话,电话里有女人的浅笑声,之后电话断掉,就再也打不通了,气得沈月几乎要砸掉手机。所以,沈月今天绝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羞辱许南风的机会。

  许南风没有回应,只是尴尬地换了个站姿,强装镇定。亲眼目睹苏洛黎为了忘记许南风痛苦挣扎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沈月,显然不会为了这么一点点战绩就轻易收手。她绕着许南风走了一圈,把许南风上下左右细细打量了一番。

  “话说,你真是转型转得很彻底啊。这皮鞋,怎么着也应该是动物园批发市场年度热销爆款。这皮衣,黎黎,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四年前,你带我去参加他在荣耀时光尊品会所里的生日派对时,他穿的就是这一件吧。他哥们儿喝得烂醉,吐了他一身,还是你带回家清理干净的。不容易啊。从前一个星期内穿外套都不重样的许大老板能一下变得这么艰苦朴素,把一件Versace皮衣穿成这个样子,真是不容易。”

  沈月唏嘘感叹,而许南风,如果苏洛黎没有头晕也没有眼花的话,发现他的脸色由红变绿,然后变黄,接着变蓝、变紫,再变白……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我赶时间要去见客户。”许南风拼命保持风度,他僵硬地微笑了一下,随即迈开步子欲离去。

  沈月觉得他这个理由找得很拙劣。现在这年月,就算是包子店的伙计卖包子也要戴上白帽、穿上白大褂,以证明自己很爱清洁,吃自己做的包子大可放心,他这样潦倒破败的一身去谈业务,能拉得到业务那真是见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