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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真爱不是犯贱(2)


  二十七年之后,他给不了,她也要不起了。

  缇娜有些认真地看了看他,家伟确实有些胖了,也显老,他看东西时常有些花,因此戴了眼镜……

  她的鼻子突然很酸,但她确定自己没有哭,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角的痕迹更深。

  走出咖啡厅,她仰头吸了口气,一步一步缓缓走远。

  还好,还好下了雨。

  同一座城,同样的雨。

  白天的金融街人来人往都是精英白领,到了晚上显得空旷许多。汤尼所在的德嘉律师事务所这段时间没有重要案子,人都走得早,整栋楼到了这个时间早已漆黑一片。

  凯蒂在大楼下已经站了很久,她没做什么,只是单纯盯着楼上看,一层一层数过去,确认没有哪一层还亮着灯。

  然后她又反复看自己的手机,每个月到了这几天,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握紧手机,一遍一遍查看,可是多数时间都没有人来电。她一开始紧张是不是手机没信号,恨不得将所有宣扬信号好的号码都换一遍,可是到最后她发现,宁愿手机没信号,也好过汤尼真的没有联系她。

  女人都有骄傲的一面,但你永远不知道女人能为爱放低姿态到什么程度。

  缇娜说得对,这比生理期痛多了。

  凯蒂鼓足勇气,一路赶来,作好全部的心理准备,可当她看到事务所全部黑着灯,那一刻她浑身都凉了。

  耳边反复是闺密说的话,她发誓今晚一定要找到汤尼。

  她和自己发狠,拼命拨打他的手机,可是一遍又一遍,几十遍过去,仍旧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手机快要没电了,她的包里还为此准备了充电宝,只怕自己错过任何一个电话。

  凯蒂盯着电池图标出神,她一直信奉爱情就是牺牲,是两个人之间的妥协和退让,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可是时间久了,她就和这电池一样,可悲到无以为继。

  她终于放弃了,颓然坐在金融街旁的花坛边上。她只穿了黑色短裙,石头的花坛边缘一直扎着她的腿,她却像完全感受不到一样。风把她额前的发都吹乱,角落灯光熹微,一个大活人还不如身后刚刚移栽过来的月季,整个人黯淡成了一片黑影。

  凯蒂开始回忆他们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她独自在北京奋斗,一直在做公关会展,如今已经是公关公司的经理,而汤尼毕业后进入赫赫有名的“德嘉”,获得机会可以留在上海工作。每个月汤尼都会固定消失几天,而他总有借口,开会、忙案子、谈新的客户……当借口一再重复,凯蒂不用听就知道这个月他会说什么来搪塞的时候,她终于确定他在上海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她试图去想,汤尼在和对方说什么,这么晚了,他们在拥抱,或是亲吻……

  凯蒂越想越有些神经质,眼前是大厦楼下的门口,保安距离她起码有几十米,明明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她认定了对方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渐渐在夜风里等成一只窝火的刺猬,一草一木都像和她有血海深仇,她却无从发泄。她暗暗发狠,揪着花坛里的枯草,仿佛它们都知道她是个丢了男人的蠢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越发浓重,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滴在凯蒂唇上,下雨了……还是该死的空调冷凝水?凯蒂发现自己连最后等待的地方也失去,恨恨地站起来,她已经受够了,再也不能想下去。

  她终于让自己的手机发挥了该有的作用,联系了在上海爱泡夜场的朋友,又站起来打车,直奔这座城市最有名的夜店。

  夜店里最不缺的就是喧嚣,空气里都是酒精和荷尔蒙的味道,灯光晦暗不明,吧台上俊男美女几乎贴在一起,而舞池里的人疯狂扭动身体,毫不避讳彼此接触。

  都市里的男女来这里就为了排遣,大家不惜一切代价找乐子,在这种场所,没有谁清高,最不缺的就是疯子。

  凯蒂找到了今夜最适合自己的地方,可是接连喝了几杯下去,还是忍不住翻看手机。朋友和同事们都凑在一起和她说话,一口一个姐,说起她上个月在公关界的辉煌业绩,可是她依然心不在焉。

  今天还来了一个小演员,性感范儿十足,名字叫赵奕欢,整个人看着就像只小野猫,一笑就招男人。

  凯蒂受够了同行的吹捧,更加心烦意乱,干脆去找赵奕欢聊天。

  那姑娘脾气挺好,开口就和她说:“你们办展会的工作多好啊,总能见到男模。”

  凯蒂对着门后的镜子,刚刚重新涂了红唇,又把自己的裙子再拉上去半寸,回头嗤之以鼻地说:“那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吃窝边草,你们拍戏才爽吧,身边那么多男演员。”

  赵奕欢又是一杯喝下去,摇头笑笑,“姐,别逗了,男演员可不好用了。演这部戏和你做情侣,演另一部戏和别人做情侣。而且现在的男演员,漂亮的女人都不一定看得上呢,他还要算好了,你能不能和他一起上头条。”

  凯蒂被她逗笑了,觉得这姑娘说话有意思,她说:“所以你看我,干脆两边都不沾,窝边草不吃,潜规则不碰,上门更不收,自己靠自己。”

  赵奕欢一个小媚眼惹得满场口哨声,她却不着急去玩,只是凑过来和凯蒂耳语,“你这样挺好,姐,有空帮我找个可靠的。”

  凯蒂推她,略带伤感地说:“我自己都没可靠的。”

  赵奕欢也笑了,圈子不大,玩几次就熟悉了。人人都知道凯蒂的传闻,她看她今天出现,一副成心买醉勾男人的样子,还想问是不是和她那个律师男友吵架了。结果赵奕欢的话还没说完,凯蒂已经皱眉,很快起身出去了。

  这一夜几乎成了一个怪圈,天不亮,凯蒂去哪里都有人在提汤尼。

  她实在受不了,走到吧台发现这里更闹,奇怪的是,这么大的音乐声,还有人在吵架。

  丹彤在哭,她是凯蒂之前认识的一个姑娘,显然她今天和男朋友打了一架。那男人四十多岁,已经显出老态,满脸油光、笑容猥琐,看着就不正经,丹彤年轻漂亮,被他哄了那么多年,如今闹掰了,她还抱着瓶酒没完没了地伤心。

  大红的舞池灯光扫过来,丹彤脸上一片泪,妆也早花了,她的头发蹭得乱七八糟,恍恍惚惚让人一看,活像个刚现世的女鬼,弄得吧台附近无人问津。

  音乐吵得人头疼,凯蒂再也看不下去,点了酒,干脆直接坐到丹彤身边,“哭什么哭!那蠢货就是个假大款、假幽默、假体贴,什么都假!本来就不适合你。”

  丹彤泪眼婆娑,她喝多了,但说话还算利落,“他不要我,还有谁要我?我想有个人陪啊……”

  凯蒂这一下突然找到了缇娜的思维模式,看不得好好的姑娘这么糟蹋自己,她恨不得拿酒往丹彤头上泼,只求她赶紧清醒,“你又不是过期商品,干吗急着打折出售?你如果低价贱卖,只能招来贪图一时便宜的男人。”

  丹彤一听这话哭得更凶,就剩下一句:“可我已经付出太多了,我只要他!”

  纸醉金迷,这种场合随时都有拥抱,随时都能暧昧亲吻,可是却让人比任何时刻都寂寞。

  凯蒂想骂醒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立场,她看着酒杯反射出的光,清清楚楚映出她的超短裙和浓妆,过了好久她才说:“你都不爱自己,谁会爱你?”

  这座城这么大,伤心的人那么多,没有谁能感同身受。

  说着说着,凯蒂就疲惫地闭上眼,干脆和丹彤靠在一起,两个红着眼睛的女人对着喝,你一口我一口,却是满嘴苦涩。

  那一晚,凯蒂陪着丹彤歇斯底里,终于忘了自己的手机。她始终不知道,她来上海一心一意要找的人,却根本不在这座城市。

  汤尼确实不是故意不接凯蒂的电话,因为他压根没去看手机。

  上海大雨的时候,他正在北京的公寓里,和他一起来北京的女人叫小尧,她就是他每个月消失的原因。

  小尧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头发绑了马尾,耐心地拖着两个人的行李箱走到床边收拾。

  两个人的箱子堆在一起,看起来远远超过小尧的负荷,但汤尼没有动,他静静地从身后看着她很久,有些不愿打扰。

  她一直都是这样沉静朴实。她也有美丽的长腿,却从来不会像街上那些时髦的女人一样穿着暴露。她默默陪伴他度过所有艰难的时期,帮他在老家陪伴父母,她永远像只乖巧的小动物,跟在他身边,任劳任怨,过分温顺。

  卧室里的光让小尧的背影更加柔和,汤尼看了一会儿,她已经把衣服都叠好,准备起身放到柜子里去。

  这个女人贤惠温柔,甚至有些逆来顺受,她对他太好,对他的家人也好,她浑身几乎挑不出一点毛病,唯一让他透不过气的,只有她对他坚韧的耐心。

  汤尼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他看着小尧再次抱起一捧衣服,最终伸手挡住了她。

  小尧什么也不知道,对他今天的沉默也没有多想,她只是在嫌他把刚叠好的衣服弄皱了,她低头去收拾,又笑着抬眼看过来,眼睛里满满都是他。

  他看着她想,她真的是个好女孩,一切都好,可她只会为他固守城池,给不了他任何前进的动力和希望。

  这样的日子安稳,但是死水无波,他可以和她过一年两年……到了第十年,他看到她和看到家里的摆设已经没有任何分别了,他们没有亲吻的冲动,没有激情的欲望,什么都没了。

  汤尼试图打破这种僵局,开口道:“我们分手吧。”

  小尧手里的动作猛然僵住,目光里看不出惊愕和悲伤,她只是分外沉默,一直没有开口。

  她慢慢退后了两步,好像艰难地消化了这句话,睁大眼看着汤尼,灯光由上而下,角度不好,就显得她整个人更加单薄。

  她试图当作没听见,紧张地说:“明天爸爸过来,我去接,还有保险的事,我会去办好的。你……你是不是太累了?”

  汤尼心想既然已经把话说出口,就干脆说清楚,“小尧,我和你真的不是同类,我们的生活、交际、朋友圈都不在一起,我们并不合适……”

  小尧突然扔开衣服抱紧他,一张小而苍白的脸就埋在他胸口的位置,她似乎连他的呼吸都贪恋,努力要跟上他的频率。

  汤尼像以往无数次一样,觉得她可怜又可爱,揉了揉她的头发,可是今天他也很固执,不知怎么了,坚持往下说:“你看……我已经很久没碰你了。小尧,我们分手吧,你去找个男人来爱你。”

  小尧不肯放手,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下去,地上是她给他们洗的衣服,还有她收拾的箱子,除此之外,她还付出了太多,时间、耐心,还有对他的爱。

  她没有任何不好,不好的是他。

  汤尼还要说什么,伸手想让小尧放开自己,可是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汤尼的母亲颤巍巍地在门外喊着:“小尧?来来,帮我看下这个遥控器。”他的母亲过分瘦弱,在老家的时候常年做农事,缺乏营养,后来补也补不回来,连门缝一道影子的宽窄都比不过。

  汤尼不敢当着母亲的面说什么,他胸口的女孩迅速放手,低着头,没和他争辩任何话。

  他甚至看不清她有没有哭,她只是抹了一下脸,很快出去扶住他的母亲,笑着去哄老人说话,陪她一起去客厅坐下了。

  汤尼独自留在卧室里,客厅里母亲的声音还在继续,孱弱而琐碎地念着:“把他养这么大真是白辛苦啊,还不如我们小尧。要没了你,我们两把老骨头就没人照顾了……他爸的病,还不知道北京的医院有没有办法……”

  他听见小尧断断续续的笑声和温和的安抚声,过去这些年,她一直是这样,不哭不闹,无怨无悔。

  他们在学生时代就认识了,在家乡那个小地方,人与人之间的生活环境都差不多。大家都住在同一个小村子里,他们年少时都是土里土气的孩子,最远大的志向就是能够留在北京、上海。因为穷,因为想要更好的生活,所以汤尼拼尽全力。

  而小尧呢……她对他的好似乎已经成了某种本能。他大学毕业后出去工作,她就留在老家为他照顾双亲。当他在律师界崭露头角的时候,她还在原地踏步,当他开始学会辨别咖啡豆产地的时候,她依旧习惯于节省十块钱的水费。

  小尧就像他故乡的石子路,蜿蜒绵长,永远望不见尽头。他对它有回忆有感情,它却始终通往过去。可惜男人不能困守原地,如果他不拼命往前闯,在这座忙碌而庞大的城市里将永无容身之处。

  汤尼深深皱眉,缓缓关上门,阻断一切声音。

  此时,缇娜已经和家伟分别,一个人坐在船上过江。灯影晃花了她的眼,让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她也不想落脚。

  凯蒂已经绝望,想要自暴自弃,喝多了和男人去开房,却在酒店捧着汤尼的衣服一个人哭,直到把人都骂跑。窗外的雨还在下,她的电话也还在继续打,却一直没有打通。

  总是有些事想不透,真爱怎么会让人哭?

  可是今夜她们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