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你可算是醒啦。”
当洛宝自“识海”中退出,悠悠醒来时,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厚重中带着磁性,温柔中隐藏魅惑,是如此地好听,让洛宝不由自主地看向这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是谁?”
漆黑一片、光滑无隙的黑墙下,站着一道身覆黑袍的身影。此刻,那人正背对着洛宝,面向黑墙,身边悬着一个白色的光球。淡淡的、不知何来的威严,形成了沉重的压迫感,压在了洛宝的心头。
看着这人的背影,洛宝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带着几分颤音开口问道。
黑袍人没有理会洛宝的疑问,或许是因为这只蝼蚁没有提问的资格吧,他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本王要干什么吗?”
洛宝没有说话,只是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不知道黑袍人问题的答案,也不敢随意接话,只好保持沉默。
“很好,本王喜欢你这样的小家伙,只带着耳朵和眼睛,不需要嘴巴。”黑袍人对洛宝的沉默比较满意,赞许了一声。
“这里是罗天浮屿,神盟三千宗门教派之首的罗天道宗的核心圣地。”
我知道,洛宝在心中默默道。从出生到现在,他就一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十六年了。
“在这罗天道宗的核心之地,本王,将在此砥定‘大业’的根基,一个全新的时代,将拉开序幕。”
在犹如吟诵、犹如赞歌的自语中,黑袍人缓缓的转过身来。
“这是颠覆仙史的大事,改天换地的壮举。本王,需要一个观众,一个欣赏者,沉醉在本王无上的伟力里、臣服在本王至高的智慧里。罗天道宗的小家伙,你,有幸地获得了这个资格。”
轰!
一道闷雷,在洛宝心头炸响,炸得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道……道……印!”
只见黑袍人的额间,一道鬼头印记,青面獠牙,栩栩如生。目光触及,便让洛宝一阵恶寒,眼中出现了地狱幻境、阿鼻虚景,有无数鬼怪,张牙舞爪,凶恶至极。
“你是……显圣!!!”
“魔道大能!!!”
黑袍人微笑,“不愧是罗天弟子,一眼就看出本王身份。”
老天爷哦,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看见这枚鬼头道印,洛宝吓得脸都僵住了,心中一片哀嚎。
“你可以猜猜,本王为何在此,呵呵。”
黑袍人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了,双眼中尽是戏谑的神色。对他而言,这就像是猫戏老鼠一般的游戏,是他对蝼蚁的恩赐!
洛宝没有猜,他已经吓得瘫坐在地上了,面如金纸,冷汗多得打湿了身下一大片地面。
看见洛宝这幅吓破了胆的样子,黑袍人倒是颇感无趣,举起手来,随意的点在了洛宝的额头上,烙下了一个黑色印记。然后,就转过身去,不再关注这个蝼蚁一样的小子。
“胆子倒是挺小的,没趣。不过本王只需要一对耳朵和一双眼睛,倒也算勉强合格。”
黑袍人背对着洛宝,缓缓道:“刚刚本王已经在你脑袋上种了魔印,你等下安分些,乖乖地待着就好。不然,本王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到最后,黑袍人话里已露出深深寒意。
怎么办?
洛宝瘫坐在地上,面色僵硬。但他的心中,却是一片波荡起伏。因为之前在“识海”就知道了外界有变,所以他已有心理准备,并不像外表所表现的那么恐惧。但再多的准备,也没有想过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啊。
浮屿是我罗天圣地,有护宗大阵镇守,一个魔道显圣,又是怎么穿过重重禁制来到这里?
魔道诸脉和我罗天是死仇,这个大能潜入浮屿,是想干什么?
大业?时代序幕?什么的大事,才能配得上这样的称呼?
我被种了所谓的魔印,又要怎么解开呢?
我,会死吗?
一个个纷乱的念头,在洛宝脑海中嘈杂着。即使洛宝竭尽自己所有的智慧和想象,也难以解决这些问题中的任意一个。在这位魔道显圣面前,他就是一只被人捏在指间的蝼蚁,毫无反抗之力,随时都可能被碾死。这是实力之间的绝对差距,不是单靠智慧所能解决的。
技不如人,便只能够被人所制,命不由己!
生老病死,全在他人一念之间,形如傀儡!
这一刻,洛宝心中只有无力感,以及对自己弱小的痛恨。
被黄世豪肆意殴打而无力反抗,因为一颗蕴含【灵光仙华】的丹药而吓得惶惶不安,面对黑袍人这位魔道大能时如同蝼蚁的卑微……今晚所经历的种种遭遇,在洛宝心头如走马观花一样纷纷呈现。
还有宫灵月失望的目光、那些天才同学的嘲笑、学院老师逐渐冷漠无视的态度、……踏上修行路三年来所经历的种种磨难,也在他心头一一浮现。
“为什么我会这么弱小,我不想再这样了啊。”
洛宝喃喃低语,两行泪水划过脸颊。
“我想要变强。”
“识海”内,那盏古老沧桑的青灯上,琥珀般凝固的灯油上,一点黄豆大的火焰燃起。
“此为现在贤劫,当有千佛,故有十万八千劫因,结三千佛果。”
“此为现在贤劫,当有千佛,故有……”
“此为现在贤劫……”
“此为……”
一道声音响起,如僧语、如雷音、如禅唱,庄严、弘大、深远。
这一幕,依旧无人知道,无人发现。
“变强?”
洛宝身前,黑袍人对着那面黑墙,静静地立着,身边悬浮着一个白色光球。听到洛宝的喃喃自语,他嗤地一声笑出,轻蔑道:“小家伙,靠嘴可不能变强。”
“本王修行八百多年,为探索各大禁地秘境,几乎走遍了元微四洲六海；为了一份修行机缘,战尽了各族各宗天骄人物。八百年来,经历了不知多少磨难乃至死劫,才侥幸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这一路,不知埋了多少白骨,不知葬了几多豪杰。”、
“你这小家伙龟缩于罗天浮屿之上,有那些大能巨擘护佑你们的安危,有师长教导修行,同门之间不得见血,不用努力就有资源下放。这就如同那些养于大宅之中的娇嫩鲜花,经不得外界的风吹雨打。”
“修行多年,本王只知道一个道理:古往今来,修行路上,从来是尸骨所铸,未有过春风细雨。”
“你修行多年,可有杀过人?可有过什么生死关头?”
“若连这些都没有,你又怎么变强?”
洛宝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十六年来虽然祥和却也卑微的生活,还有他这一晚的所见所闻以及他所知道的那些大修士的传说,都在佐证着黑袍人所说的话的正确性。但这份正确,却也冲击着他十六年来所形成的所有观念、道理,让他内心无比茫然。
他是魔啊!魔所说的都是错的!都是在魅惑人心!但为什么,我会觉得他是对的?
“小家伙,你还是太傻了,没有领悟到你罗天道宗真正的传承之道。你,还算不上是罗天真正的弟子。”
黑袍人用这一句否定,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谈话。而这句否定,否定的是洛宝引以为荣的身份、信念、道德以及种种。
“我三年修行,究竟算是什么?”
“我想要变强,又该怎么做呢?”
洛宝低语,神情无比沮丧和茫然。
黑袍人八百年修行,早就是成精了的人物,什么没见识过?面对洛宝这样心思如同白纸一样简单干净的小年轻,他不过用几句话的功夫,就将洛宝的内心击溃了,让洛宝陷入自闭。
如果洛宝是个道基境以上的修士,就现在这样的内心状态,早就心魔难治,走火入魔了,只剩下一截焦炭。但幸亏他修为低微,还没有滋生心魔的资格,倒是侥幸逃过了一劫。
一时之间,洛宝自闭,黑袍人沉默,场面一下就平静了起来。
“嗷呜!”
一声兽吼,自不知多远的地方传来,如同雷鸣,打破了平静。
“哞!哞!”
“咯咯咯!”
……
无数道兽吼禽鸣随之响起,使天地陷入一片喧闹。
“来了!荒渊被打开了!”
黑袍人蓦的喊道,神色激动。
他伸出手,将身边悬浮的白色光球虚托手中。白光消散,露出其中真容。那是一件构造如同天文星象研究所用的浑天仪一样的法宝,有整整九道圆环,如星空般深邃晶莹、按照着某种神秘规则运行着；位于中心的那颗宝珠仿佛用了最上乘的碧玉、雕刻成了骷髅头的形状一直流转不休；还有环绕在圆环和宝珠之间的道道仙符,划出点点流光,绚丽灿烂,当真让人惊艳沉醉。
“这一夜,当载史册。本王,当为魔雄!”
黑袍人双手捧起手中如同艺术品一样精美华丽的法宝,使它悬于自己头顶。做完这一切,他双手合十,开始结出一道道繁杂手印,速度之快,快得出现残影。同时,他的嘴中,还念念有词。
“拿摩·喝啰怛那·哆啰夜耶拿摩·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
随着黑袍人念诵咒语,一点点彩色流光,如雨一般,自他头顶的华美法宝纷纷落下,融入那面漆黑一片、光滑无隙的黑墙。
与此同时,一股莽荒、古老的气息,渐渐在这小小的空间弥漫开来。坐在一旁的洛宝更是张大嘴巴,一幅见鬼了的样子。实力低微的他,受这古老气息的影响,眼中不时闪过一幕幕洪荒时代、神魔争霸的宏伟场面,有无数神魔朝他袭来,让他失神,让他恐惧!
他那比常人更敏感更强大的精神力,更是在疯狂预警,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存在即将觉醒,要将他一口吞下!
终于,当咒语念完时,黑袍人那繁杂的手印也结完了。
在短短的几句话的时间里,他结的手印多得难以计算,速度之快,让他这个显圣大能都累得满头大汗。当然,或许这些汗水,都是受那莽荒古老的气息影响,才流下如此之多呢?
“封印已破,你还不出来吗?还要等到何时?”
“出来吧!六……古……始……魔!”
“快出来!!本王等着你!”
“苍……龙!!!”
黑袍人对着眼前的黑墙大喊着,试图激醒那古老的禁忌存在。
洛宝下巴都掉在了地上,已经捡不起来了,眼中是深深的恐惧。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黑袍人所说的大事,会是这样一件大事!!!
“苍……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