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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陆医生


  <1>

  凌晨,空无一人的施工区。酒鬼哼着小曲摇晃着身体,悠闲自得地穿梭于这未完成的建筑群中。

  他手舞足蹈,仰头便闷下一口酒,只是一个瞬间脚底踩空,凌空的身体便直直掉进了下水道。手中的空酒瓶子随之甩出去,哐当作响。他吃痛地坐起,摸摸摔得生疼的屁股,骂骂咧咧地扶着墙面想要起来。

  可他刚踏出一步却又被绊了一脚,摔了个狗吃屎。拍在地面上的脸沾满了下水道的污渍与腥臭的气味。这次他骂了个爽,回头望究竟是什么绊倒他时,却在看见的刹那惊声尖叫。

  在这漆黑阴冷的下水道,一具婴儿的尸体孤零零地裸躺在那里,通体苍白……

  婴儿的肚子已经被酒鬼踩得凹陷了下去。

  新生儿样子可怖,紧闭着双眸,抿着唇瓣,似乎在强烈表达什么,但无人看见,无人听见。他本该是天使,却坠入了阿鼻地狱。

  “头儿,你脸色不太好。”

  命案现场,刑侦大队的祝队长望着担架上盖着白布的小小尸体受到了冲击。他虽办过案子无数,却总也无法在面对命案的时候镇定自若。

  祝则清摆摆手,转过身却见随同的女民警已经在偷偷哭泣了,刚成为准妈妈的她想必是更加难受了。

  沉重的心情让祝则清顿感疲乏,接二连三的案子已经让他将近一个月没有回家好好睡觉了。此刻,他竟有些眩晕感。

  “这案子很棘手。”

  有什么声音从身边传来,这像是自己的声音又像是幻听,让祝则清除了皱眉紧闭双眸别无选择。他弯腰双手撑在大腿上,努力地使自己保持清醒。

  “这案子确实棘手。”

  罢了,他站直身子对身边的同事说:“你们整理完现场先回局里,我去找个人。”

  “好。”同事小吴露出狐疑的神色,但看着祝则清仍旧铁青的面容,没有追问什么。

  只是随着他离开的脚步,小吴好像看见了地上的影子有些摇晃。

  某市综合医院,精神科。

  陆修时穿着白大褂,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地翻看着手中的病例。修长的手指轻触着文件的边缘,翻一页后慢条斯理地写着字。

  对面坐着一个愁眉不展的人,他静静地看着陆修时工作,时不时地发出轻微的叹息。

  他的坐立不安,总算是让陆修时暂时放下笔,抬起头。

  “修时,我觉得这次的案子有点奇怪。”祝则清跷起的二郎腿放下,认真地说。

  “奇怪到你什么都还没有开始查就觉得棘手?”陆修时微微扬起头,修长的十指交叠在一起,不紧不慢地问。

  祝则清耷拉着脑袋,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无助感从哪里来,只能落败地单手捂着眼对他说:“救救我宕机的脑子。”

  “自救。”陆医生合上文件夹放一边,随手又拿起了另外一份病例。刚看到封面,他便轻蹙起了眉头。

  “你可是我们局里的法医精神科顾问啊,你要对百姓负责,对全天下苍生负责。”祝则清起身越过桌面,大手覆盖住了陆修时正在看的病例,强行转移他的注意力。

  陆修时往后一靠,轻描淡写道:“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于是,祝则清只能苦口婆心地将几年前发生的案子像讲评书一般给陆修时回忆了下。

  当时那个案子排查一个多月没有任何进展,祝则清不过是在饭桌上浅谈了几句,这位陆医生就给他画了张嫌疑犯的心理画像。不出意外地,犯人被抓住了。

  陆修时对这个案子倒是有点记忆,他说:“即便事实如此,也和我是你们局的法医精神科顾问没有关系。”

  祝则清都快抓狂了,无可奈何地说:“大哥,前年五月份开始你就是局里的顾问了。你偏不去领聘书,直接放了我们领导鸽子。现在那‘法医精神科顾问’的聘书还在局里供着。你抽时间过去领一下呗,实在不行我给你送过来啊。”

  陆修时打量着他这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德性,淡定地提醒了句:“犯罪心理画像是从观察到的总体行为模式出发,得出的若干详尽的结论。这和我们精神科医生看病的程序刚好相反。但你现在什么信息都没有,你让我救你什么?”

  说完,他又看了眼祝则清,从祝则清进门到现在,脸色依然没有变好,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苦于不能说。

  祝则清略微颓废地坐回椅子上,心不在焉地说:“任队的人三天前也在查一起命案,毫无头绪。到现在连死者的身份都还没有确定,我这儿又死了个两个月大的婴儿……”

  “三天前也有命案?”陆修时忽然关心起了另外一起案子,眉目中流露出异样的神色。

  祝则清点点头。

  陆修时不忍心看着这位与自己有二十年交情的朋友日渐消瘦,便回归正题提醒道:“短时间内案件频发,这本身就是个疑点。”

  “你别告诉我这看起来没什么关联的案子会是系列案件。我告诉你,我们市里要是出了个连环杀人犯,我今年都别想休假了。”祝则清无奈地说了句大实话。

  “是不是连环杀人案我不知道,短时间内出现两条人命,应该不会有这样变态的巧合。”陆修时抬手看了下时间,就下了逐客令,“我还有很多病人等着诊断。”

  祝则清对此讨好地笑笑,刚想亲昵地搂过哥们的肩膀,却被他张口拦下。

  “以后无关我们精神科专业知识范围内的问题请不要来咨询我。如果你非要来,那就买下我的时间。”

  这话让祝则清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但他仍旧笑嘻嘻,同陆修时并肩站着,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道:“没办法,谁让你是我们三个人中最聪明的呢。”

  这三个人中的第三个就是他们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徐嘉澍,一个年轻有为的律师。此刻,他应该正抱着家中的娇妻做着美梦吧。

  面对好友给戴高帽的行为,陆修时表示爷不吃这一套,他相当不屑道:“我不会高兴于这种既定事实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对陆医生,这一套也相当有效。

  “哎,你新买的钢笔为什么笔帽上刻着一个‘夏’字?相较于夏天,你明明更喜欢冷冰冰的冬天。”临走时,祝则清望着陆修时胸口上那支钢笔提出了疑问。

  陆修时捏捏鼻梁,感觉难以启齿,但他还是冷漠地说:“不关你的事。”

  没过一会儿,两个大忙人便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办公室。祝则清自然是回局里同组里人分析案情,只愿没日没夜地工作,能不辱使命。

  “陆医生,这是廖医生负责的病人的病例。现在有一个病人晚上做了个梦正在闹腾着呢。”

  陆修时刚走出办公室这条走廊,迎面就被护士给截住了。他伸手接过,单手理了下左手的袖口,说:“这就过去。”

  小护士跟在高大帅气的陆医生后面心里暗爽:最讨厌上夜班了,但是能和陆医生一起上夜班,简直不能更幸福了。

  今天本来不是陆修时主值的,可是科室里那个35岁的廖医生终于向他谈了十年恋爱的女友求婚成功,正忙着庆祝。陆修时不好意思坏了人家兴致,只好答应代班。

  于是当陆修时见到廖医生手下的第一个病人的时候,他才想起廖医生对他的叮嘱——“别的病人都好说,只是要小心那个马美丽,这姑娘病得很特别。”

  等到他想起这个重要叮嘱的时候,这个“病得很特别”的马美丽姑娘已经快速冲上来抱住他,嘟着嘴巴求亲亲了。

  “这位医生你长得和我的老师好像,真的好像!他很久都没有来看我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事情发生得突然,也就在开门的一瞬间,陆修时就被这个足有120斤的姑娘给扑倒在了病床上。

  周围尽是护士的“放开陆医生,让我来”的壮志雄心,只有陆修时脑子在飞速转着——马美丽,19岁,患有恋爱妄想症,十年如一日暗恋着只有在主席台上见过一面的教导处的老师,后暗中不断骚扰老师,影响了其正常的教学生活,无奈之下被父母送到了医院。

  “我想你的老师更帅。”被重重压着的陆修时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来,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但他记住了马美丽的幻想对象。

  马美丽笑着看着陆修时,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她说:“毕业后他说会娶我,要我在这里等着。”

  “所以你现在这样,他知道了会不高兴。”陆修时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微笑,似乎不介意对方的粗鲁袭击。

  话一出,马美丽立马松开他,起身乖乖站在了一边,对着空气扭捏着,好像想要让上帝闭上眼睛,不要让这一切被老师知道。

  “我没有病。”马美丽坐在病床上,望着穿着白大褂的陆修时正常地说。

  陆修时拉拉被压皱的白大褂,右手拿出钢笔,在病例上划拉了几个字:睡眠质量不好,伴随着梦魇,妄想持续。

  写完后,他将笔插回口袋,看向马美丽说:“这个时间点上,好姑娘都应该睡觉了。你觉得呢?”

  马美丽打量着陆修时,许久才将信将疑地躺下,由着护士替她盖上被子。

  安抚好病人之后,陆修时和随同的护士退出了病房,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的情况。

  “陆医生真有你的,平常要是廖医生,这马美丽非得要得到她老师的good night kiss才睡觉。你说廖医生上哪里给她找kiss!”小护士佩服地说。

  此刻叹了口气的陆修时终于感受到了胸腔的那种压力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去看看下一个病人。”陆修时看了眼入睡的马美丽后,冷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马美丽只是个平凡的学生,事已至此,能说的也只剩可惜。但他想总有人会治好她的“病”。

  等陆修时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四十分了,他闭上眼睛疲乏地松了一口气。

  “以后再给别人代班,我就自尽。”陆修时扯扯领口,发毒誓。

  正在做短暂的休憩,突然护士开门而入,紧张道:“陆医生,不好了!有个病人逃出去了!”

  医院附近的站牌,6路公交车上下来一个皱着眉头打电话的姑娘,长发披肩,模样清秀可人,声音动听,却夹杂着怒气。

  “好端端地走在路上,为什么非要踹旁边的树一脚?它怎么你了?”

  好友石晓晓义正词严地回答道:“那大树挡着老娘的发财路了!”

  顾槿夏无言,只能询问了她在住院部的具体位置,挂了电话就加快了脚步。

  刚拐弯走进了医院的一条回廊,从草丛里忽然窜出来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他穿着不合身的保安制服,满嘴腥臭地挡着顾槿夏的去路。

  顾槿夏当即就被那臭味熏得屏住了呼吸,想要绕道,却不想眼前这个奇怪的人是成心不让她过去。

  “你,你……”他一步就挨到了顾槿夏身边,嘴巴一张一闭,臭味就漫了过来。他笑嘻嘻地看着顾槿夏说,“你嘴巴好臭哦。”

  本来屏住呼吸的顾槿夏听到这话愣神了,忙哈了一口气,随后面无表情道:“是你嘴巴臭。”

  “嘿嘿,你嘴巴臭。来,我亲亲你就不臭了。”他说着伸出双手一把掐住了顾槿夏的双肩,大脸凑了过去。

  “啊!”顾槿夏身子不断往后仰想要挣脱,奈何此时她才知道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挣脱无望之后,她才意识到这人可能是精神病人,只能服软,“救命啊!”

  眼看那糙汉子伸着舌头就要把大嘴巴凑上来的时候,一只指骨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唰地挡在了她的嘴巴前,于是糙汉子的嘴巴就这样没有防备地贴上了这漂亮的手掌心。

  顾槿夏愣神,只看着一时间,好几个医生护士都出现在了这条回廊上,纷纷上前架住了这糙汉。

  顾槿夏获救后,看了眼挡在自己身前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的背影,想着这医院的医生个子挺高啊。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

  有其他医生在和她道歉,顾槿夏也只是尴尬地摇摇头,没有被吓到,只是长见识了。

  本想对出手相救的医生说句谢谢,可是石晓晓又打来电话催,顾槿夏只能边接电话边对着此刻才看向自己的医生匆忙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陆医生,你的手……要不要洗洗?”小护士担心地看向陆修时略微湿湿的手心,小心翼翼地问。

  陆修时浑身打了个寒噤,二话不说,走路都差点带起了灰尘,白大褂简直就跟要飞一起来一样。

  洁癖和强迫症其实没差,较真起来的时候可以要人命啊。

  顾槿夏在住院部见到躺在病床上啃着苹果,脚上打着石膏,悠闲得跟个大爷似的石晓晓时,吐了口气说:“你好好休息吧。”

  “你别刚来就要走啊,再陪我坐会儿嘛。”石晓晓撒娇道,“这一天到晚住院身上都快长痱子了。”

  顾槿夏冷淡地拒绝:“你的网店不要我管了是吗?最近遇上一个难缠的买家,给了差评还死活不肯改回来。糟糕的是我还把自己定制的钢笔给贱卖出去了,心疼得我寝食难安。”

  “顾槿夏,你赶紧回去给那个买家打电话!强烈要求改好评!现在是和谐社会,给好评人人有责,他这样还能不能愉快的你买我卖啦?”

  网店是石晓晓的心头肉,大学里就在运营着,说起来她还真是个成功的创业者。其实到了现在,顾槿夏也没有搞清楚石晓晓到底在卖些什么东西。

  因为看起来,她好像什么都卖,就像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要什么有什么。

  可惜那个口袋里没有能让顾槿夏找到工作的法宝。

  <2>

  “案子有进展了,你在哪儿?”

  过了下班点才迟迟回家的陆修时刚进门就接到了祝则清的电话,这个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换拖鞋。

  “天大的进展我也不想知道。”

  “我马上来你家接你。”

  “……”

  陆修时仰天深深地叹了口气,听不懂人话的祝警官真是让人心塞。

  想着,他幽怨地望了眼自己的手心,那黏乎乎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皮肤上,一想到这个,他身上立刻起了鸡皮疙瘩,甩下鞋子,就奔到卫生间洗起了今天第二十五次的手。

  后来被强制接到局里的陆修时一路上也没有说话,任凭祝则清一个人在那里陶醉地分析案情。

  “任队那组查的无名尸的案子之前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今天早上一个叫赵晓娜的女人来报案说自己的孩子不见了,正哭着呢,一眼看见窗口贴着的认尸通告,哭得更厉害了,说那是她老公。你说巧不巧!”显然,祝则清也在感叹无巧不成书,同时竟还觉得有些可笑。

  陆修时仍然冷着一张脸,反问了一句:“然后呢?”

  祝则清一边开车一边详细分析:“那具无名尸体,虽然留了全尸,但是能辨认身份的指纹、牙齿甚至面貌全部都毁掉了。我们发到公安网上的协查通告也丝毫没有进展,这说明了什么?”祝则清有些兴奋,还卖起了关子。

  陆修时瞟了他一眼,道:“说明你们无能。”

  “哎你……”祝则清听到这回答,就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方向盘都打歪了,车子便歪歪扭扭开了几米。

  “好好开车。”陆修时双手环胸,直视前方,语调不紧不慢。

  祝则清调整了姿势,乖乖地握着方向盘,继续了那个话题。他说:“因为死者身上没有能表明身份的东西,所以我们发布的协查通告无非是死者身上的衣物。”

  “嗯。”陆修时半晌才做出回应,“赵晓娜根本不是凭借衣物来辨认尸体的,而是你们公布的死者体貌特征。”

  “你怎么知道?”

  “如果仅凭衣物能辨认尸体,那你们的悬赏通告就白发了。显然你们公布的某个特征是只有赵晓娜才知道的。”陆修时捏捏鼻梁,一晚上的加班劳累已经让他很难保持清醒。

  祝则清肯定地点点头,继而又补充了一句:“两个月大的婴儿经过确认,DNA的匹配证实是赵晓娜的孩子,也就是说任队查的案子和我查的案子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案子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陆修时并未表露出惊讶,现实中很多故事都有令人瞠目结舌的能力,他只是更早的学会接受而已。

  “法医那边有消息了吗?”陆修时的重点在于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尽管父亲先于儿子发现,但不代表先于儿子死亡。

  “还没,罗蔓还在实验室化验呢。”说话间,车子已经驶进了公安局大门。“下班这么晚,你一定没来得及吃早饭吧?等会儿中饭点心我请了。”祝则清主动想要弥补陆修时心里的“创伤”,但他知道陆医生是绝对瞧不上这简单的一顿饭的。

  陆修时的大长腿一迈下车,走红毯的即视感扑面而来,威严肃穆的公安局都显得奢华了起来。

  “我不吃警察请的饭。”果然,陆爷拒绝得很干脆。

  祝则清挠挠后脑勺,上前佯装热情地搂住陆修时的肩膀戏谑:“哎呀,兄弟请你吃的又不是牢饭,怕什么?”

  陆修时甚是嫌弃地拍掉祝则清放在自己肩上的爪子,径直朝着办公大楼走去。

  “你们怎么才来?”推开小会议室的门,里面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气质儒雅的西装男开口就质问,“我发现你们两个现在是比佛都难请。一个个电话都忙音,害得我跑完医院跑警局,你们是不是觉得我闲得慌?”

  陆修时无语地扭头看了眼同样无语的祝则清,转身就要走,被祝则清一把拦下抓住将其往里推。

  “徐嘉澍,我们还在办案。”祝则清也汗颜,当时真想把这个大律师从办公室扔出去。

  陆修时这会儿已经坐了下来,他望着徐嘉澍,打量了一番,忍不住嘲笑道:“啊,事务所漂亮女助理被傅玲珑辞退了,你气不过,心里想着要招一个更漂亮的。于是,玲珑把你扫地出门了?”

  “徐律师,你是有家室的人,就不能收敛一点?”祝则清也忍不住边调侃边拉开椅子坐下,手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文件夹。

  徐嘉澍无法反驳,因为他们又猜对了。但是,这个怎么能当着他们的面承认呢?就算是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小伙伴也不行。

  “我只是想说事务所刚搬进了新大楼,我也印刷了新名片,顺便想招一名新助理。你们两个要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给我,一定优先录取。”

  “没有。”陆修时边从徐嘉澍手里接过那张镶了金边的名片,边第一时间拒绝道,“都快奔三的人了内心还是这么幼稚,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金色什么的最庸俗了。”

  徐嘉澍苦笑,无力地捏着鼻梁,投降道:“没有比较中肯的评价吗?”嘴上虽这么说,其实内心早在嘶吼了,陆修时别用你那诡异的心理学来扭曲我正经的本性!

  “字体用的是宋体,说明你还是规矩的人。但下面却留着私人微信号,我猜你果然还是想招一个漂亮的女助理。”陆修时狡黠地笑着,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名片把玩着。

  碍于陆修时毫无争议的言论压迫,徐嘉澍高举双手放弃无意义的挣扎。一边的祝则清自然是笑而不语,他们三个就数陆修时心思澄明,看人比谁都透彻。

  “好了大律师,不如出去想想我们午饭吃什么。”嬉笑过后,祝则清又严肃了起来,真正想说的话是“徐嘉澍你小子快走,别妨碍我和陆爷探讨案情”。

  徐嘉澍抿抿嘴巴,瞧了眼望着他就等着他滚蛋的陆修时一眼,破罐子破摔道:“行行行,你们是一家人,就我是外人。”

  “相较而言,警察和医生的关系要好过警察和律师的关系。”陆修时面不改色地再插了一刀。

  徐嘉澍感觉头有些晕,话也懒得和他们说了,扶着额头就晃晃悠悠地开门走了。

  “喏,你先看看,这是任队他们当时在现场拍的照片。”徐嘉澍一走,祝则清就把文件夹推到了陆修时的跟前。

  陆修时翻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死者的照片——死者面部已经被锐器划得面无全非,皮开肉绽,再加上抛尸时,死者从高处坠落,脑浆迸裂,头骨凹陷,直接没了半张脸。死者的双手有被火烧的痕迹,牙齿也是被一颗颗拔光了。

  “凶手挺有耐心,手段也残忍。”陆修时看完这些照片给出的第一反应,紧接着他又说,“死者身上的捆绑痕迹说明凶手对死者还进行了囚禁折磨。胃里提取的这些是……”

  陆修时这会儿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可思议。

  祝则清知道他看到了重要的部分,也说:“这算不算是重大发现?”

  死者胃里居然有女性分娩时剥落的胎盘,这么说凶手逼着死者吃了胎盘?不仅有胎盘,胃里还有没有消化完的鱼肉……

  “是不是很奇怪?凶手既喂他吃了胎盘又喂他吃了鱼肉,这算是几个意思?”显然,这是祝则清没办法搞清楚的问题,“优待被害者?真是新鲜。”

  陆修时此刻也不明白这两者间的关系,又不想过于想象,使得案件更加离奇。

  “发现尸体的地方是辖区小县城一个村子的后山。说起来凶手要运输尸体一定会需要交通工具,后山那个位置如果不是清明扫墓几乎鲜有人进入,据说那里有野猪。曾经也有几户人家住在后山附近,后来都搬出来了。”

  “也就是说,凶手对那块地方非常熟悉或者是说那个地方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陆修时思路清晰地说道。

  祝则清懊恼地抓抓头发,双手摊开:“但是后山不可能有摄像头啊。而且辖区内就差这个村没有安装摄像头了,一户户去排查时间和人力都耗费太多。”

  听到这里,陆修时前后抖动了下肩膀,劳作了一晚上,肌肉僵硬得厉害。他说:“如果凶手长时间居住在那里,或者现在还生活在那里,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祝则清眼前一亮,有些兴冲冲地拿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他碎碎念道:“等到法医那边出了结果我就打电话给你。”

  陆修时扶额,一脸拒绝:“我不想知道。”

  与此同时,徐嘉澍回来了,他也是懂得掐时间。针对自己点了陆修时爱吃的菜的行为,他本来想邀功,结果刚想开口,就听见陆修时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按照一般常理,这个点上要么是医院打来了电话,要么就是骚扰电话。

  可是当陆修时看到这相同的号码第三十八次出现在自己手机上的瞬间,那不同寻常的眼神被徐嘉澍意外地捕捉到,他即刻就否定了之前的二选一。

  <3>

  “Winter先生,不好意思,我又打电话来占用您的时间了。”

  接到这个号码三天以来打来的第三十八通电话,陆修时甚至都忘记皱眉头了。

  自从陆修时某天突发奇想逛了下淘宝,还用“Winter”注册了一个新用户,逛了半天觉得不能白逛,因此淘了一支他点开图片后第一眼就看中的宝蓝色外壳的钢笔。结果到货的第二天,他发现这支钢笔的笔帽上面刻着别人的名字!

  第一次淘宝带来的生疏感以及不愉快的经历让陆修时爽快地给了卖家差评。

  于是电话里这个声音柔软细腻的女孩子便开启了闹钟模式,不放过任何一个他休息的时间给他打电话。

  而陆修时每每接到这个电话都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都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可这姑娘为了区区一条好评,就对自己百般讨好,低声下气。

  但即便讨厌,陆修时也没有半点不想接人家电话的意思。

  “如果你不介意,我的手机快没有话费了。”陆修时抿了口桌上粗糙的清茶淡然道,视线仍集中在眼前的案卷上,似乎没有时间和她继续纠缠。

  “这就给您去充话费!”

  电话进行到五秒钟的时候戛然而止。片刻之后,便有短信进来提示他话费到账了。

  此时,陆修时索性望着手机,轻叹了口气。为了区区一支二手钢笔就倒贴了一百块话费,这样做生意会不会太亏了?

  最后又实在是忍不住为这位姑娘担心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怎么碰上了这姑娘,他的脸皮还跟着厚起来了?

  他无语地摇摇头,视线悠悠地落在了那支他随身携带的钢笔上,笔头盖上刻着一个醒目的“夏”字。

  “女人?”没等徐嘉澍伸长脖子八卦的询问,祝则清倒是一脸激动的样子追问道。

  陆修时收起手机,瞥了他们两个一眼,推开椅子,冷冷道:“案子回头再说,先去吃饭。”

  中午用餐期间,祝则清几乎只扒了两口饭就又被局里的电话召唤了回去。

  时间其实已然是下午两点三十分了。

  只剩下陆修时和徐嘉澍两人,徐嘉澍不免觉得寂寞,忍不住探寻起了陆修时当时接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陆修时当时觉得这奇葩的事情他头一回遇见,说与徐嘉澍听也无妨,便简单地陈述了一遍。

  听完这个淘宝客服的小故事,徐嘉澍的表情是震惊的。

  见此,陆修时扯了下嘴角,双手摊开,面无表情地说:“果然,连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像她这样的智商,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徐嘉澍吃饭的动作进行到了一半便停下,作为一名思维严谨的律师,他显然是捕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内容。于是,他打量着陆修时,语气不急不缓:“什么时候谈论起别人来了,而且还真的是个女人?”

  “嗯?”陆修时挑了下眉,拖长了尾音。

  “没什么。”徐嘉澍摇摇头浅笑,但脸上狐疑的神色依旧分明。他故装欣慰道,“很高兴看到了你人性化的一面。”

  陆修时不屑地后仰了下身子,冷冰冰道:“对于医生而言,你这样的夸奖等同于侮辱。”

  僵硬的语气一如往常,令巧舌如簧的徐大律师只能撇撇嘴无力地反击道:“你想想为什么你们医院精神科总有收不完的病人,还有三年五载出不了院的,多半是因为你。”

  言外之意就是,那些患了精神病的患者一定是因为陆修时太没有人情味儿以至于没办法痊愈甚至遭受身心二次打击。

  陆修时轻哼,嘴角却带笑。他索性同徐嘉澍对视道:“你刚刚那句话不仅对我的名誉造成严重影响还连带着影响了我们医院的声誉,我是不是可以告你诽谤?”

  犀利的眼神没有半点像是在开玩笑,徐嘉澍咂了下嘴,自然地避开陆修时的眼睛,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大概只有少数人知道,徐嘉澍之所以学法律完全是被陆修时逼的,因为小时候的陆修时就已经是这个模样了,睿智、骄傲,还不屑于人情世故,和同龄人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所以那个时候,徐嘉澍觉得陆修时是孤独的。但,男人要是长了一张像他这么精致的脸,那孤独也是活该。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因为中午那会儿看了祝则清给的那些照片,陆修时吃饭都没什么胃口,可徐嘉澍却吃猪大肠吃得津津有味。

  那场面,陆修时可以恶心一万遍。

  “你是回家还是?”

  吃完饭后,徐嘉澍首先问道。毕竟陆修时是被祝则清“押着”来了局里,肯定没开车。

  陆修时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有气无力道:“先回家。”

  徐嘉澍上了车,听到他这样回答,满脸的不可思议,系上安全带之后问:“先回家?你接下来还要去哪儿?则清不是说你都快一天一夜没睡觉了,你还有精力出去野?”

  “回家,然后开车去医院。”说这话的时候,陆修时已经微微合上了双眼。脑子里这会儿装的全部都是祝则清负责的案子,这世上他最不爱麻烦事,却又多管闲事。

  “你可别累垮了。”徐嘉澍难能可贵地说了句人话,结果第二句就是,“要是连你也累垮了,谁来帮我对付傅玲珑啊!我可不想睡办公室!”

  “你就活该睡一辈子办公室。”陆修时依旧闭着眼睛,语气没有嘲讽,也不带笑意,只有疲乏。

  “这话我还是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吧。毕竟我是有家室的人,不像你和则清,打一辈子光棍。”徐嘉澍不服气地反驳。

  不过话说回来,陆修时这样的男人根本不缺女人喜欢,但是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天才不需要别人喜欢”。

  车子一路从黄昏驶向了夜晚。

  停车之前,陆修时还在小憩着,到了目的地一停车他就醒了。这睡眠质量绝对是要早衰的啊。

  陆修时困顿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打开车门就下去了。徐嘉澍也没着急着走,也下了车,想着叮嘱他多喝口水。

  陆修时站在自家门口,还没有开门,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你的名字。”陆修时对着这第三十九通的电话,唐突地问了对方这样的一个问题。

  但三秒钟之后,通话被他冷淡地掐断了。

  “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徐嘉澍有些幸灾乐祸,他看着陆修时的黑脸,非常肯定那通电话的来访者是谁。于是阴阳怪气地试探道,“你该不会是‘声控’吧?”

  陆修时没有出声,随手就摁了密码开了门,心不在焉的样子一目了然。

  “不是‘声控’,你怎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动了心思?”陆修时越是沉默,越代表这其中有事。徐嘉澍不依不饶,“现在做淘宝客服的年龄跨度很大的。你别一不小心就被冠上了‘勾引未成年少女’的罪名。不过,你可以请我帮你打官司,不仅稳赢,我还可以给你打八折。”

  这边陆修时不为所动,轻描淡写地反问了一句:“《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里头有这样罪名吗?”

  徐嘉澍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停顿了半会儿,陆修时又悠悠地问了一句:“你真的要招漂亮的女助理?”

  “当然!”徐嘉澍又立马来了兴致,反正都被他猜中心思,遮遮掩掩也没有那个必要。于是又靠近了他一点,讪笑说,“给你打电话求改好评的这姑娘就不错。有责任心、耐心,面对你这样蛮横无理的买家也能心平气和,我很欣赏。要不,你把她号码给我,我去把她从淘宝客服的深渊中给解救出来。”

  听到这个,陆修时倒是出人意料地皱了下眉头。进了门之后,他迅速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徐嘉澍他说还要招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助理。”

  跟在身后的徐嘉澍一脸“你在给谁打电话呢”的白痴表情。

  走到客厅中央的时候,陆修时毫无征兆地停住了脚步,转身就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了徐嘉澍。

  “要招什么样的女助理?身高多少,体重多少,什么学历,腿比我长?长得比我漂亮?”电话里头霎时就传来了女人清脆响亮的质问声。

  徐嘉澍暗叫一声不好。这个在外面叱咤风云的大律师,其实是个典型的妻管严。

  “玲珑,这事我可以解释。”徐嘉澍双手握着手机,弱弱地说。

  他这才明白陆修时的用心,这个世上比女人还可怕的生物就只有不动声色耍心机的陆医生了!

  客厅另一边已经喝着玻璃杯里的水的陆修时笑而不语,一饮而尽之后,他重新回到玄关处,穿上鞋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拍了拍徐嘉澍的肩膀说:“再见。”完了,还不忘抽回自己的手机。

  “陆医生,大人有大量,不如替我收完尸再走啊!”徐嘉澍欲哭无泪地做最后的求助。

  外面清冷的空气让陆修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拿出手机将最近通话的号码存为了“Summer”,冷笑着瞟了眼徐嘉澍,想着:“鬼才会把号码给你。”

  随后,陆修时将他一把推出门外之后,自己开着车便扬长而去,不做片刻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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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名字?”

  入夜,走在大街上的顾槿夏忽而听到手机里传来这个低沉又有些专横无理的卖家的声音后,她抬头看了看皎洁的月亮,不确定地回了一句:“S……Summer?”

  随后,电话就被无情地挂断了。

  站在人行道中央的顾槿夏顿时觉得错愕,却也只能把手机慢慢地放回了口袋里,郁闷地嘀咕:“要不是在给石晓晓‘打工’,这样难缠的买家我可以骂上三天三夜。”

  本来想着都帮买家充话费了,这下总能好好说上几句了。可是,买家实在是太难缠了。

  自言自语期间,顾槿夏拎着水果篮子再次走进了医院的住院部。

  顾槿夏和卧病在床腿上打着石膏的石晓晓你一言我一句,你一块西瓜我一块西瓜,很快就到了医院熄灯的时间了,探病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从医院大门走出来,顾槿夏搁在包包里头的手机就聒噪地响个不停,她掏了半天没有掏到手机,索性就拉开包包的袋子,恨不能将脑袋都埋进去一起找。

  此时,一辆轿车已经打了转向灯朝她这边开来,很明显是要开进医院里头。但旁边是拥堵的人群,也不知道是谁从身后用力地推了顾槿夏一把,让她一个趔趄跪倒在了地上。

  顾槿夏那时候的感觉是,完了,她可能要被撞成井盖了……

  于是,迎面而来的车子和灯光,让顾槿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出人意料的是刹车声不仅不刺耳,反而还显得有些温和。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她跟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车门打开,下来一位姿态高贵的长腿西装男,他踱步来到顾槿夏身边,先是居高临下打量了她一番,好像是在凭着肉眼确定她的身体状况。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顾槿夏没敢抬头看对方的样子,首要原因是她觉得跪倒在地上的自己很丢脸。

  西装男伸手向西装内口袋,期间的动作有略微的迟疑,但他还是拿出了一张镶着金丝边的名片屈尊弯腰递给顾槿夏,轻启唇道:“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这个电话。”

  顾槿夏有一瞬间怔住了,这男人的声音是不是在哪儿听到过?纵使脑子里有过片刻的疑惑,她所做的也不过是伸手接过那张有些闪瞎眼的名片,然后望着那双指甲平整、修长干净的手出神。

  “不介意的话,我要开车进去了。”沉吟了会儿,头顶上的男人开腔道。

  呃,开车了不起咯?她又没有打算碰瓷,怎么连扶都不扶一下?心里面所有不满的最后全部化成了一个简单的“哦”字。

  顾槿夏从地上慢悠悠地爬起来,拍拍沾了灰尘的裤子,认怂地退步到了一边。

  陆修时转身时用余光瞄了眼那姑娘,想着:肯定没撞到,否则她现在应该扑到他的车前盖上哭个没完了。

  车子顺溜地开进了医院。就当轮子滚动起来的时候,顾槿夏听见了心惊肉跳的碎裂声。

  “我的手机!”车子碾过,顾槿夏望着地上那面目全非的机身,灵魂出窍。

  倒是陆修时煞有介事地望了眼后视镜那个失魂落魄的背影,思忖着刚刚车子开进来的时候是不是碾碎了一块石头?

  停好车,陆修时却朝着妇产科走去。这个科室基本上和他没什么关系,除非他负责的病人刚好是个孕妇,但这个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所以当他走上妇产科的楼梯时,路过的医生和护士都对他报以了谜之微笑,对此陆修时也只能回报一个尴尬的点头。

  “陆医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妇产科的郝医生是个留学归来的女学霸,对陆修时也算是情有独钟,但她和所有喜欢陆修时的女人一样,对他选择远观。

  陆修时见郝医生主动找自己搭话,便也开门见山道:“我就想了解一下一般你们是怎么处理胎盘的。”

  啊?好不容易来趟妇产科,问的居然还是这种问题。郝医生望着陆修时一本正经的模样,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无法理解世外高人脑内的构造。

  “有什么问题吗?”见郝医生不开腔,陆修时望了下四周,确定没什么奇怪的人在围观或者偷听,他又问了句。

  郝医生摘下口罩,摆摆手说:“只是觉得奇怪,你怎么会想到要问这样的问题。”

  陆修时只是笑笑,没做回答。

  “一般来说,胎盘会由医院处理并及时保存,因为胎盘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郝医生边说边把陆修时往办公室领。

  “那第二种情况呢?”陆修时问。

  郝医生的脚步停在了办公室门口,她转身朝向陆修时,语气平静没有什么波澜:“还有就是现在也有很多人选择将胎盘带回家,是真的很多人都这么做的。”

  陆修时垂眼思考了会儿,便抬头说:“嗯,谢谢。”既然胎盘的处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定,那么这条也就算不上是什么线索了。

  “陆医生!”

  郝医生见陆修时转身要走,也不知道怎么心急就又喊住了他。

  陆修时回头看她,等着她说下文。

  郝医生怔忡了会儿,又笑着摇摇头说:“没事。今天你不上班,想必是特地回来一趟,那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陆修时并没有意识到女人欲言又止、口是心非的目的是什么,反正他就是如平常一般,点点头便离开了。

  “如果是这样,那被喂食的胎盘是凶手花钱买来的还是……”陆修时站在停车位旁,脑子里想着这些,都忘记了要开车门。“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嫌疑人的性别都还不能确定,更别说是动机了。不过,一旦确认死者的身份,社会关系也会浮出水面,到时候再做推算吧。”

  想到这里,陆修时终于决定回家洗澡睡觉了。

  隔天,一觉睡到自然醒的陆修时刚睁眼就接到了徐嘉澍气势汹汹的来电。

  “你是不是用我的名片做坏事了?”电话那头,是一大清早就底气十足的徐大律师的声音,语气里强烈表达了他对陆修时的不满。

  陆修时睡眼惺忪,声音低沉且冰冷:“你觉得你那闷骚的名片能做什么坏事?”

  “陆修时,我现在正式告诉你,你‘肇事逃逸’了!”

  陆修时揉眼睛的动作迟疑了会儿,最后似有若无地笑了下说:“徐律师,讲话要有证据。”

  那边徐嘉澍早就气急败坏了,他有气无力,一点不像是叱咤在法庭上战无不胜的律师样,语重心长道:“昨晚你是不是把一姑娘的手机给葬送了?不仅没有好好善后,而且还赖我头上来了。”

  手机?陆修时望着一尘不染的天花板,细细地回想了一下,眉毛一挑,似乎是明白了。但他漫不经心道:“所以呢,你有赔她一部新手机吗?”

  “你自己赔!”

  不管三七二十一,徐嘉澍怒吼了一句后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陆修时拿开手机,扔在了一边,再正常不过地翻了个身。

  凭他对徐嘉澍的了解,这家伙一定早就把那个女孩子妥善地处理好了,更何况区区一部手机。

  前一秒钟还像疯狗一样掐断电话的徐嘉澍,下一秒又变回了温尔儒雅的律师,架在鼻梁上的那副眼镜更是提升了他作为律师内敛的性格与沉静的气质。

  “徐律师,和杨老板已经约好时间了。”办公室的门被叩开,即将要离职的舒助理最后一次履行她作为助理的义务,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

  徐嘉澍托了托眼镜,起身拎起了公文包道:“走吧。”

  随后,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被徐嘉澍搁置在办公桌上的便笺条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一个女孩子的名字以及对方的联系方式。

  在那个名字后面,他还特意备注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声音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