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冠达这次听清了，完全不相信地说：“不可能，妈昨天还好好的，她还和我说话的。”r
袁冠先说：“你知道妈昨天和你说话，那你知道你和妈说了什么？”r
袁冠达想想说：“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他已经感到是他说的什么和他母亲的死有关系。他追问道：“我对妈说什么了？”r
袁冠先却不肯说，只是说：“你去看看床上躺着的是谁？”r
袁冠达脚步沉重地走向当中的床，姬祖也过来，把老太的遗像的镜框挂在墙上。袁冠达一看镶着黑边的母亲的遗像，一步扑到床边，轻轻掀开盖着的白布，看到母亲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毫无呼吸，不禁大声喊道：“妈，你是怎么啦，你怎么就离开我了呢？”他的喊声撕心裂肺，引得袁家姐妹再次放声大哭。r
袁冠先虽在哭，但看到姬祖还在房间里，就对他哭着说：“你还不快去接佳佳？”r
姬祖说：“我哪走得开。”r
袁冠先哭骂道：“走不开也要去接。你是死人啊，这点都不懂？我告诉你，要是儿子有什么事，我就不活了，和你拼了。你说好了要去接儿子，儿子不在那里等你？儿子在那里等你，你却没来，你叫儿子怎么办？”r
姬祖被她骂得狗血喷头，只得忍气吞声，说：“好好，我去接，反正时间也来得及。”r
袁冠先说：“那你不能早点去？不要让儿子在那里等。”r
姬祖放下手中的事，说：“我马上走。”r
袁冠先说：“让小朱开车，和你一起去。”r
姬祖本想自己一人去，小朱正好在家里帮帮忙，现在事儿多，人手不够，多个小朱要好一些。再说，一个人开车就可以了，路也不是很长。现在老婆这么说，他明白，老婆这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开车，对他还是很关心的，这让他心里感到一些温暖。他叫上小朱，两人下楼。一路上，他们车开得较快，姬祖想，到底是专业驾驶员，水平要高他不少，车子开得又快又稳。看到高速公路两旁广阔的田野里，麦苗和蔬菜那无边的绿色，让他这些天郁闷的心明朗了不少。对袁元的失踪，他虽然感到很难受，但并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对丈母娘的去世，也是如此，他心里难过，却并未有切肤之感。出来的感觉真好，天是那么蓝，原野一望无际，一些农村的住宅，和别墅差不多，有的甚至比别墅还要好，住在这里，享受着清新的空气，那比神仙的日子还要美妙。不过两个多小时，他们就到了大都市的飞机场。他们在停车场停好车，快步来到机场候机厅。候机厅十分巨大，象一只巨大的大鹏正在展翅的翅膀，在这只翅膀下，有许许多多的人拥挤在里面，而这只翅膀下垂挂着许多长长的白色灯管，它们发出荧荧而柔和的光亮。虽说有很多人在里面穿梭来往，但一点也不显得拥挤。只是在这么硕大的翅膀下，看不到天空，难免有些压抑感。姬祖看看飞机出口处，那儿没有什么动静，许多人都在等候，翘首盼望。姬祖看看时间，晓得儿子还未到。他们想找个地方坐坐，可椅子都在后面较远处。好在这只大翅膀下有不少的购物店，他们当然不是想在这里买东西，知道这里的东西很贵，有点斩人的味道，对姬祖而言，不是买不起这些，他有的是钱，可他也不愿做冤大头。要是着急急用，可以从这里买些物品，这些店开着也主要是为方便顾客，解决急需，既为方便，价钱也自然贵了，一般的，谁会在这里买东西？只是站在这里等人实在无聊，要打发时间，这些购物店倒是好看的去处。购物店的布置很漂亮，里面是琳琅满目，东西也不少，但大都是一些非常精致的物品。姬祖虽在看，注意力却在机场出口，时不时地要往出口处看一眼。他也不敢走远，看看小朱，不见了影子，或许在附近不远处，被那些货架挡住了，或许已经走远，被那些好看的物件吸引了。他可不敢走。就这么东转转西转转，稍觉走远了些，就立马折回来。忽然，他听到飞机飞临机场的呼啸声，他连忙走到出口更近的地方，恨不得进到机场里面停机处去接儿子。透过斜式的玻璃窗，他看到正在降落的飞机象一只硕大的大鸟划过玻璃窗。等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样子，他终于看到儿子拉着行李箱走过来了，心里一瞬间感到塌实，亲切，一股亲情渐渐弥漫在他的胸腔里。他伸出手向儿子摇了摇。他从儿子的视线中，注意到儿子已经看到了他，却没有摇手，他只在儿子的脸上看到很阳光的笑容。儿子明显的变得老练成熟了，这让他感到欣慰。待儿子一出出口处，他就迎过去，想要给儿子拿行李。儿子说：“不用，我自己拿。”姬祖也就不再坚持。小朱从旁边闪出来，一把把行李接过来。袁荣佳这次没拒绝。三人从机场出来，直奔停车场。r
坐在车上，一路往回赶，看到儿子坐在身边，姬祖是满心欢喜。他看看儿子，个子似乎也长高了一些，虽说儿子个子跟他差不多，也许是儿子穿了有后跟的皮鞋，但他还是愿意相信儿子长高了。r
袁荣佳问：“袁元找不到了？”r
姬祖说：“是啊。我们已经报了案了，警察在找。”r
袁荣佳说：“他怎么就会失踪了呢？警察那里现在有没有消息？”r
姬祖说：“还没有，警察都是吃干饭的。”他扭头看了儿子一眼，说：“你外婆死了。”r
袁荣佳惊讶地说：“外婆死了？她怎么会死的？”r
姬祖说：“她听说袁元失踪了，一急，冠心病和高血压发作，脑子里大出血。”r
袁荣佳倒吸一口凉气，再没吱声。一路上大家都没说话，气氛很是沉闷，姬祖知道儿子的心里是很难过的。由于姬祖和自己的母亲闹翻了，儿子从初中时就被袁冠先限制不准与奶奶来往，尽管奶奶很喜欢这个孙子。相反，儿子常被袁冠先带到外婆家，与外婆来往较多，因此，也就与外婆比较亲。姬祖看到儿子心中沉重，本不想告诉他，但儿子到家后还是会知道的，那时他忽然看到那个场面，心里会受到极大刺激，反倒对儿子不好。r
到了家中，已是下午两点多钟，袁荣佳放下行李，就要到外婆家去。姬祖要他吃过饭再去，也想让他在家休息休息，但儿子心情迫切，一定要去，姬祖也就不再阻拦，与他一同来到外婆家。袁荣佳一进门，就看到外婆挂在屋子正中的遗像，外婆那和睦可亲的微笑，让他心中悲痛，他上前对着外婆恭恭敬敬地鞠了几个躬，又给外婆上了几柱香，这才走到外婆躺着的床前，轻轻地掀开盖在外婆脸上的白布，看到外婆永远沉静的睡着了，那张脸依然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悲痛万分，扑在外婆的身上大哭起来。袁冠先看到儿子过来，含着泪水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袁荣佳做完动作，便抓住儿子的手臂，和他一起爬在老太的床边，失声痛哭。r
姬祖肚子已饿，到厨房里搞了点吃的，先把肚子填饱了。当他从厨房里出来，忽然看见曾威亮走了进来。待曾威亮给袁冠先送上红包，又给老太上了香、鞠了躬，这才引他到旁边，问：“厂子那边拆完了吧？”r
曾威亮晓得他问的是生产区那边道路的拆迁，因为已经签了协议，所以，刚在厂子路边新建的那些店面房由公司自行拆除。他回答说：“已经拆了，正在打围墙。”r
姬祖说：“围墙应该由拆迁公司建。”r
曾威亮始终微笑着说：“是他们在建。我派了人在那里看着呢。围墙没建好之前，厂子等于敞开着。”r
姬祖说：“那就要安排人值班。”r
曾威亮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晚上由杜如劲值班。”r
杜如劲是梅城公司的销售科科长。在兼并后，姬祖把营销权统由自己掌控，他便成了管生产的车间主任。姬祖知道，要厂里的那些人值班，不怎么靠得住。这些人虽说是每天在上班，可他去看过几次，当然是突然去的，就发现他们打牌的打牌，上街的上街，或者是看看报纸喝喝茶，没有几个是在认真做事的。在他们当中，杜如劲算是比较好的。杜如劲平时在厂里上班是最早的，下班也是最晚的，给姬祖最初的印象比较好，但有一点，他总是阴沉着个脸，即使是笑，也让人看不出来。现在，姬祖已经知道，杜如劲和曾威亮关系密切，是曾威亮的得力帮手。曾威亮现在还是他要依靠的人，处理梅城公司遗留下来的这些人，还要靠曾威亮给他做工作。姬祖对这些人，一直在盘算，想把他们处理掉，把他们的劳动合同全部解除。这一年来，他们这些留下来的原梅城公司的人，和他是离心离德。特别是那几个管销售的，把客户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有意不收回销售款。管生产的也不积极。所以，尽管姬祖对杜如劲不满意，看在曾威亮的面子上，还得要用这个人。现在由于家里较乱，姬祖也不便于和曾威亮多说，况且还有很多事要办，姬祖有点心不在焉，曾威亮何等人物，看得清楚，把厂里情况向老板作了简单汇报，目的达到，便招呼一声，自行离开了。r
姬祖来到里面，看见袁冠先和袁荣佳已经停止哭泣，正在说话，声音也不高，说的是袁元怎么失踪，外婆如何去世，以及袁荣佳在学校的情况。袁冠先特别嘱咐说：“你回来后不要一个人上街，最好就在家里。就是要上街，也要几个人一起去。有什么事，让你爸爸去。”r
袁荣佳不解地问：“为什么？”r
袁冠先说：“你不看到家里出了这么多事？袁元也给坏人绑走了。”r
袁荣佳不屑地说：“我又不是袁元。我都上大三了。你怎么还把我当孩子？”r
袁冠先说：“你长得再大，在妈妈眼里，还是个孩子。你不知道吗，你爸爸和人结了怨了。我们家有不少仇人，这些人躲在暗处，我们是防不胜防的。你还是小心点，实在要出去，就让小赵陪你，你也有车子好用。”r
袁荣佳并不以为然，说：“你就别烦了，我知道怎么做。要是有坏人，我就抓坏人。”r
袁冠先见儿子不听她的，心里着急，却也无法。儿子从初中开始，就是人小心大。她再三劝了几句，儿子始终听不进去。他怕老娘不乐，于是敷衍了事。r
姬祖看他们情绪有所平稳。那袁冠先看到儿子，象是打了一针强心剂，而袁荣佳看到外婆去世，虽一时悲痛，到底是年轻人心性，不会老是放在心里。姬祖见是机会，于是上前看着袁冠先说：“你看看，要不要去告诉我们家那边的人？”r
袁冠先不屑地说：“谁去？你去吗？”r
姬祖说：“我不便去。”r
袁冠先说：“还是。你们家来不来人，我根本就不稀罕。你就是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来。你何必自找烦恼？”r
姬祖说：“你母亲去世，总要通知亲朋好友，你们家的亲戚不是很多，都在外地，我们家好歹和你们家是亲戚，要是不告诉他们，让外人知道，不好看，会说我们不懂道理。要是告诉了他们，他们不来，那就是他们的事。”r
袁冠先说：“我不要看你们家那副嘴脸，要去你去。”她忽然想到什么，看着姬祖恶狠狠地说：“我知道你那点心思，你不就是想和你们家来往吗？这次正好是个机会，是吧？我告诉你，他们来了我也不会让他们进门。”r
姬祖说：“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这又是何必呢？”他觉得和老婆无法交谈，想了想，用手向袁荣佳招了招，待袁荣佳出来后，对他说：“还是你去爷爷奶奶家去报个丧吧。”r
袁荣佳有点畏难地说：“我怎么去？”r
姬祖说：“让小朱送你。”r
袁荣佳面露难色，说：“我见到他们说什么？”r
姬祖说：“你就和他们简单地说说就行了。不要那么紧张，放松点，又不是去下火海，怕什么？你都是大三的学生了。”r
袁荣佳轻声说：“那好吧。”r
姬祖说：“这才对。”他叫过小朱，让他开车送袁荣佳去。姬祖进来，对袁冠先说：“火葬场要提前联系一下，听说里面的焚化炉也很紧张，不事先打好招呼，到时候就进不去了。”r
袁冠先说：“这是你的事。”r
姬祖说：“这怎么又成了我的事？”r
袁冠先说：“谁叫你是袁家的女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