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冠先却说：“网吧有钱不赚？他们才不管孩子不孩子呢。”她扭头看看小朴，只见她已歪侧在后座上，又叹口气说：“带着她，碍手碍脚的，什么事也不好办。”r
姬祖慢慢开着车子，正在行驶间，小朴忽然叫了起来：“元元，元元。”并从座位上站起来，整个身子扑在车窗上。袁冠先听到她叫袁元，心里一喜，连忙把头伸到车窗前，急切地问：“元元在哪里？”r
姬祖听到叫元元，心里也是高兴，赶紧停车，车还未停稳，小朴就打开了车门，人也就跟着下去了，由于惯性，她脚步踉跄了一下，又连跌带撞地扑向前面背向他们的小学生。那个小学生正背着书包往家走，对后面叫声似乎充耳不闻。袁冠先跟在小朴的身后，看她追的是哪个学生，顺着她的前行的方向，她也看到了前面背向他们的小学生。姬祖也赶紧下车，看到小朴追向的那个学生，在小朴的大声喊叫中，毫无反应，心中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小朴追向那个孩子，一把把他抓住，连声叫着：“袁元，元元，你到哪儿去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家？你可把妈妈急死了。”r
那个孩子并不说话，袁冠先赶到他们身边，一看，那个孩子并不是袁元。她对小朴说：“这不是元元，你看错了。”r
小朴还是抱住那孩子叫：“元元，你可想死妈妈了。”r
袁冠先硬是把她从孩子身上拉开，说：“小朴，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袁元。”r
那小学生何曾见过这种阵势，早吓得哭了起来。小朴听到他的哭声，才意识到这真的不是元元。她抓住孩子的手也就慢慢地松了开来。姬祖原先站在车子旁，见此心情有些沉重。袁冠先扶着小朴回到车子内，这时小学生的爸爸见孩子迟迟未回，也已过来接他，孩子爸爸已经从远处看到这一情景，姬祖见孩子的爸爸来了，赶紧把车子开走。姬祖慢慢开着车子，开了一段时间，正驶时，发现路边有两个男孩在追逐打闹，两人都背着书包，显然是放学回家迟归的小学生。小朴一看，又叫着：“元元，元元。”不等车子停下，就打开了车门，跳下了车，未等站稳，就跌倒在地。她很快爬起，扑向那边的男孩。其中一个男孩被她抓住，那男孩不禁吃了一惊，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便有几分害怕。他使劲地挣脱了几下，还真给他挣脱了，便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去，和他一起的同学，先是十分惊奇，后来看同学跑了，也跟在后面逃走。r
由于学校和小朴的家住得不远，他们转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元元的踪迹。这也在姬祖的意料之中，但心里总是存在着某种希望，现在希望开始破灭，他感到很深的失落和疼痛。虽说他和元元不是很亲，但毕竟是亲戚。他们又开车沿着附近的大街寻找，希望能发现元元的蛛丝马迹，大街上确有几家超市和网吧，但姬祖吸取教训，没再让小朴下车，而是自己进去寻找，他想在里面一下子找到元元，那大家就开心了。他眼睛拼命地盯着看呀看，眼睛都觉得看疼了，可是造化弄人，还是不见元元的影子。r
姬祖回到车上，袁冠先用期盼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看他始终不发一言，就知道这些地方都落了空。她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找到没有？”r
姬祖说：“没有。”r
袁冠先闻言，不禁伤心地流着泪，呜咽说：“这个细侯，你怎么这么不省心哪，你让我怎么向你奶奶交代啊。”r
姬祖听了，也不禁伤心地落泪。他的老婆，平时霸道惯了，在他的印象里，从没见过她向谁让过步，也从没见过她向什么事低过头，而今却为弟弟的孩子，潸然泪下，可见她是那么的伤心了。r
他们转遍了还开着门的他们认为袁元有可能去过的超市和网吧以及游玩的地方，但始终没有看到元元的影子。街上的人已经稀少，虽说城市的夜晚非常热闹，各色各样的灯光竟显风采，但已不见匆匆来往的人流。姬祖看看时间不早，在袁元可能出现的地方都已转过，再转下去也是徒然。他便征求袁冠先的意见，转过身，看着她，说：“还是回去吧，明天再想办法。”r
袁冠先一想到没有找到袁元，心里就是一阵巨大的悲哀。她看看车窗外，天色已经黑得深沉，虽想再到处找找，却也确实无处可寻，无奈只得同意回去，想想未能找到元元，止不住的眼泪一直往下流，有心责怪小朴没能当好妈，但看小朴的样子，却又于心不忍。她的手机再次响起，她一看仍旧是家中的电话，只听到袁冠珍焦急的声音问：“袁元还没找到吗？”r
袁冠先的声音有些嘶哑，说：“没有。”r
电话里面袁冠珍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袁冠先说：“你哭什么。”就把电话挂了。车子开到小朴家楼下，姬祖本不想上去，但对小朴不放心，又和袁冠先陪着小朴上了楼。小朴木木讷讷地开了门，脚步似有千斤重物系着，缓缓地移进屋内，象木头人似的坐在沙发上。袁冠先看着她的样子，也坐在她的身边，不禁叹了一口气。姬祖站在沙发旁，轻声说：“我们还是回去吧。”r
袁冠先心里难受，没有答声。她忽然看到元元挂在墙上的照片，便过去拿在手里，仔细看着照片上袁元那稚气的脸，想起这个小家伙深得她过世的父亲以及年迈的母亲的喜爱，想起小家伙从小的一件件往事，想起小家伙的可爱，不由得再次放声大哭。r
3、r
姬祖疲惫地开车回家。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袁冠珍已经走到门口，一见袁冠先，就抱住她的手臂，哭了起来。袁冠先心中悲疼，也无声地流泪。姬祖看到墙角的立式大钟，已是半夜一点多，正要去厨房间洗脸、洗脚、睡觉，坐在沙发上尤自悲伤的袁冠先说：“你赶紧给袁冠达打电话，让他回来。”r
姬祖无奈，只得强打精神，拿起电话给袁冠达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好一阵没有人接。姬祖便对袁冠先说：“这么晚了，他肯定睡着了。”r
袁冠先说：“你是死人，连电话都打不来？他就是睡了，也要把他叫醒，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当爸爸的，怎么能不回来？”忽然想到爸爸还要赶回来，却见不到儿子，这是他们家唯一的种苗，她又禁不住嚎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朝姬祖骂道：“你个死鬼，这下子你高兴了吧，你就看着我们娘俩不顺眼，你一直就把我们家现在的男人看作是眼中钉肉中刺，狠不得杀了他，才遂了你的心愿。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这么恨他们爷俩个，他就是你给害死的。”在她哭的时候，袁冠珍也伤心的陪着嚎哭。r
姬祖听了这话，真不知从何说起，知道她又开始耍泼了。在她耍泼的时候，他在家里是没有地位的，他哪怕被污蔑，被嘲讽，都没有他说话的份。他只能忍受，再忍受。有时候，他真想离她而去，或者声色俱厉地喝斥她，可他不敢。过去他也和她吵过，甚至吵得狠凶，但过后他还得向她赔不是。他和自己的家庭已经闹得水火不容，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亲情，他只能从现在自己的家庭中，还能多少感受到一点温馨。何况，他之所以和父母兄弟姐妹家庭决裂，根本原因，还是由于袁冠先。所以，几个回合下来，他就只好向袁冠先伏首称臣了。在她耍泼的时候，他所唯一能做的，就是捂住自己的耳朵，装做没听见，让她的啰噪充耳不闻。他不耐烦却声音不高地说：“你这么吵，还让不让我给袁冠达打电话？”r
他的辩解，引来了袁冠先更激烈的斥骂：“你饭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打个电话还这么婆婆妈妈。我就知道，你现在是偷着乐，看到我们家遇到大难，你高兴都来不及。你怎么不去死，让我们家的袁元碰到这种事。元元都是你给害的啊。”r
姬祖见她拍桌子打板凳的，知道自己再说，只会引来她更激烈的反应，为了耳根清净，他走到卧室里去，给袁冠达打电话。他反复拨打袁冠达的电话，就是没人接。他想，肯定是袁冠达睡着了，睡得象个死猪一般。过了好长一阵，才听到电话里袁冠达睡意朦胧的声音：“谁呀？”r
姬祖在老婆面前象个孙子，但在袁冠达面前，却要板着面孔说话。袁冠达是他的小舅子，在公司里他是老总，袁冠达不过是他的下属。姬祖说：“你睡得好死，我打了这么长时间电话，你还听不到。”r
袁冠达很不高兴地说：“什么事？”r
姬祖说：“你儿子不见了。”r
姬祖就感到电话那头的袁冠达象是被高压电电击了一下，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惊悚地问：“你说什么？”r
姬祖提高了一点声音，说：“你儿子找不到了。”r
袁冠达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颤抖地问：“什么时候的事？”r
姬祖说：“中午就不见了。”r
袁冠达不禁生气地说：“怎么到现在才说？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r
小舅子要是真的发怒，姬祖也还是要让三分，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后面有他的姐姐给撑着腰。见小舅子有点动怒，姬祖说：“这要问你的老婆。我们知道你的儿子失踪，是在晚上的时候。我和你姐姐找你儿子，一直找到现在。”r
袁冠达不由得骂道：“这个贱骨头，不知怎么带的孩子。”r
姬祖听他的口吻，也不知他骂的是谁，心里就有点恼怒，但他的意思是骂他老婆无疑，说：“你也不要怪你老婆了，她都要快疯了，脑子有点分不清了。”r
姬祖听见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但明显的感到袁冠达十分震惊，一会儿那边挂了电话。他自言自语道：“这个小畜生，就是没规矩，打电话也不知道打声招呼，就这么把电话给挂了。”他听听客厅里，姐妹俩个的哭声小了许多，这才出来，对袁冠先说：“我已经给你弟弟打了电话了。”他一说完，就折身进了厨房间，抓紧时间洗脸、洗脚，然后上床睡觉。今天晚上这一变故，到现在已经三点多了，折腾的他连觉也睡不成，看样子要把他这个家给拆散了。他要养养精神，对这件事要好好想想。r
姬祖早上醒来时，是被剧烈的敲门声给惊醒的，拌着杂乱的门铃声，让深睡而被吵醒的姬祖胸口沉闷，象是被压上了一块重重的石头。他听着敲门声，想要起来，却感觉手也握不起来，挣扎了好长一阵，这才坐了起来。他胡乱披了一件衣服，就听袁冠先在隔壁房间叫道：“你快开门去煞。”r
姬祖心中很是不高兴，自己已经起来，还要叫唤。他知道准是袁家那个惯宝儿过来了。他想，打电话给袁冠达时，已是半夜一两点钟，那肯定是他接了电话就回来的，不然的话，以这里到省城几百公里的路程，开车要三、四个小时。这个袁冠达，平时爱睡懒觉，这次居然这么好的精神，连夜开车回来。他来到门口把门打开，果然是袁冠达。就在袁冠达换鞋进门的时候，他的姐姐袁冠先和袁冠珍也都来到门口。袁冠达径自在沙发上坐下，姬祖发现他的脸上有划伤的痕迹，有几条深红色血印。袁冠先也看见了，不由得大惊失色地问：“你脸上怎么啦？怎么给划出几道红血印？”r
袁冠达用手轻轻摸了一下，刚才他只觉得脸上有点疼，但没怎么在意，现在听姐姐一说，就感到脸上被划伤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他轻描淡写地说：“没事。”r
袁冠先却不放心，说：“怎么好好的，脸上被划了这么深？”她马上明白了，说：“你又和老婆打架的？”r
袁冠达尤自气呼呼地说：“这个贱女人，连孩子都看不好。”r
袁冠先说：“你也不要老怪她了，她的神经都有点不对了。你回来，那周梨和小齐怎么办的？”r
袁冠达说：“我对小齐说了，让他和周梨坐大巴回来。”他本来是和周梨消魂去的，想不到，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他只得终止消魂之旅。袁冠达说：“现在怎么办？”r
袁冠先看着姬祖说：“哎，你倒是说话呀。”r
姬祖说：“我肚子饿了，先吃饭吧。”r
袁冠先说：“都什么时候了，你就知道吃，吃不死你。”r
姬祖一听，心里窝火，转身独自进了厨房，刷牙洗脸，袁冠珍劝姐姐说：“你也别急，等吃完饭再去找不迟。”r
袁冠达坐在沙发上，神情沮伤，脸上胡子也没有刮，人也窝着，远处看去，象是沙发把他给包裹住了，看上去就象被抽去了元气一般，瘪在那里。袁冠珍走到他的身边，扶着他的肩膀亲和地说：“你还是先去刷牙洗脸吧，姐姐这里有牙刷。”r
袁冠达抽噎了一下，说：“你先去。”r
袁冠珍见他这样，心里难受，女人眼泪又特多，泪如雨下，说：“先吃饭，我们再想办法。不然，你再病倒了，怎么找儿子？”r
姬祖一边刷牙一边有些得意，暗想，平时你们都对我狠，恨不得都想把我踩在脚下，恨不得使劲再在我身上碾几下，把我当成臭狗屎，现在好了，碰到大事就一个个象脓包，还不是要指望我去把事情摆平。r
他故意摆出不慌不忙的神态，惹得袁冠先恨不得踢他两脚。姬祖洗完脸，然后穿上衣服，开门出去了。袁冠先脸还没洗完，就站在厨房门口，盯着姬祖的背影，恨得牙咬咬的，要不是袁冠珍拽住她的衣袖拉了两下，她早就骂出口了。她知道姬祖又是去买油条了，和他生活在一起二十几年，知道他吃早餐最大的喜好，就是脆脆的油条，外加一杯鲜豆奶。袁冠珍洗脸刷牙后又在厨房里热了饭和牛奶，这时袁冠达也开始洗脸刷牙。袁冠珍把烧好的早饭摆放在饭桌上，他们两个也已洗漱完毕，坐在餐桌前。袁冠先吃早餐时抬头看见他们两个，忽然想起，就在袁冠达旁边的座位上，小袁元常常坐在那里。想到元元那稚气幼嫩的脸，想到他的活泼好动，昨天还生龙活虎，今天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她的眼前出现了幻影，觉得元元就坐在那里吃饭，还不时地站起来，伸手够那些离他远的盘子里的菜。袁冠先常常会把他想要吃的菜放在靠近他的地方，但有时，也会故意不把他喜欢的菜搬到他面前，而是看他站起来伸手够菜的神态，他的粉嫩的手，他的顽皮，都是那么可爱。她感到那是亲情的力量，促使她喜欢他。可现在小小人儿，却不知哪里去了，想到这些，她就吃不下饭，心里简直悲哀到极点。她看看弟弟，弟弟只是埋头吃着，脸上是阴云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