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火焰灼灼೿如我千年前在水镜中遇见的红莲。r

嫦娥一拂棋盘起身೿厉声道：“着火的೿是碧瑶仙子宫殿。”r

我亦没有停留೿双手将棋盘一合೿站起身便腾起云气೿迅速驾云像火势烧起来的地方飘去。r

“我去探探೿你在此留侯。”r

九重天云层雾霭೿即便被普通天火降下೿也不可能烧到神仙的宫殿。更不要说೿像这样冲天的庞大焰火。r

祥云俯冲而下೿靠近೿我觉得这火有股邪气೿表面隐约飘着一种苍蓝色。r

我惊诧೿却无从解释这感觉೿更是加紧往前飞去。r

碧瑶仙子的宫殿前೿已有好几个神仙停留在门口。都是离的最近的೿最先赶到。那几个仙人们೿都在合力将各自法力灌注进火中೿显然想奋力扑灭火。r

旁边一裙钗女仙೿犹有惊魂甫定神色೿看她额上头冠೿应该正是此间主人೿碧瑶仙子。r

着火宫殿的主人安然无恙೿我自然先松一口气೿目光瞥见那群仙人都满头大汗೿法力灌注进去೿却显然没起到灭火的作用೿浮华琉璃的宫殿೿转眼大火已有越烧越猛之势。r

此般情形迫在眉睫೿也容不得我细思。我降下云头೿悬停在碧瑶仙子宫殿之上೿伸出掌心೿从袖中飞出一条五尺素绫೿开始团团圈裹在宫殿四周೿阻止了火势蔓延。r

只是这一瞬间೿我能感到手下白绫在乱窜೿里面的火೿竟似很不安分。我心惊片刻೿这火如此的邪门೿果真不是一般天界的火？r

“上仙೿这是业火ǿ”r

底下已是耐不住的北斗星君冲我喊೿“是那魔君的业火啊ǿ”r

我抬头扫了众仙一眼೿唉೿这实是我此番回天界೿最冤枉的一桩事。虽则我昨日才回的家೿却是实实在在的今日才头回和众位仙家如此照面。r

众仙家均是直勾勾地用眼睛盯着我೿先前用法术抵挡业火的几位神仙也纷纷停了手೿梗着脖子看我。我汗颜೿等了片刻೿干脆踩着云朵下降೿来到他们中间。我想起父君常装模作样地说要亲近众仙೿虽然他是装的೿然我确是真心实意的。r

“公主೿此番公主回宫೿尚未来得及拜见。”太上老君拽住我೿开头上来便是情真意切的一句话。r

我心想了想೿这话是不假೿昨日若不是被吕洞宾等众仙拉着೿他非得推倒我的离泽宫不可。此等心意೿委实不用掩盖。r

那业火被我素绫困在中间೿挣脱不得೿当下就左窜又窜೿明明是火೿却撕裂出几分狰狞之态。我看了看不远处面色发白的碧瑶仙子೿叹息一声೿仰望着团团业火心想೿不管今次怎么收场೿碧瑶仙子这宫殿೿眼看是保不住了。r

众人巴巴望向我：“上仙೿这业火೿该是怎么灭？”r

文曲星君青衫飘飘೿捧着书册过来：“倘若真是业火೿听说菩萨的净瓶甘露水೿可以灭九幽业火。”r

众仙眼睛更加的亮೿我的心却陡然虚了起来೿因明白他们的眼睛为何会亮。r

果不其然太上老君道：“上仙不正刚从南海而来？不知随身可携带甘露之水？”r

三百年前我教在南海修行的姑姑替我扯得谎೿而今就似搬起的一块大石头೿砸在了我自己的脚上೿还不能喊出痛೿心甘情愿咽下。r

我松了松嗓子೿寻思怎么说能保证风度又能混了过去：“来时匆忙೿并未带来什么。菩萨的水೿自然是宝贵೿然则远水毕竟解不了近渴೿这业火凶猛೿所以众仙友……需得另寻法子。”r

太上老君乍见到我十分激动೿目光直落在我身上说道：“公主೿那魔君都骑到头上了೿真可谓没脸没皮又猖狂೿天底下找不到这等无耻浪子。我那孙女白玉什么也不懂೿可怜见的就叫那魔头拐去೿指不定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我、我೿公主೿你可一定不能放过那贼君ǿ”r

说完太上老君老腰一弯೿要对我下拜。我被他弄得心惊肉跳೿忙一把扶住：“老君೿你我同为上仙೿万万不可如此拘礼。”r

太上老君憋了一天一夜的话终于能对着我畅快地叙了出来೿于心甚慰೿脸色也好了许多。他对我道：“话不能这么说೿公主谦虚೿才自贬如此。”r

我被他一口一个称呼的脸上都有点火辣起来೿当即又扭头去看碧瑶仙子的宫殿೿火势仍旧滔滔೿穿不透我千年冰蚕丝打造的素绫೿却仍旧余威不减。r

我挥了挥袖子೿一道素绫再次冲出೿步步封死业火去路。r

我沉吟೿恰这时候脑内灵光闪动೿想着便说出来：“天河弱水是三界最轻之水೿若引它来扑灭业火೿恐怕也是行得通的。”r

文曲星君当下低头去翻了翻手中的书೿片刻抬头೿对注视他的众仙说道：“书里没有记载೿不过೿情上仙说的也有理೿可以试一试。”r

我汗了汗೿不由得想我睡了几百年的觉೿天上的神仙都变化的有些生疏了？这文曲星君೿三百年前我就与他有些交情的೿还一同在天池喝过姑姑的琼华酿೿印象中೿他没这么刻板的语调啊？r

片刻人群中北斗星君终于转过身：“只是这弱水要如何引೿还请上仙指示。”r

弱水一直待在天河水镜之中೿被水镜封住。那水镜通道还是上古时候女娲开凿建造೿起因就是弱水极为难缠೿水量庞大೿一旦倾泻据说有冲垮三界的危险。是天上地下೿最麻烦的水。我心里也知道೿弱水如果失控倾泻೿冲垮三界不一定೿但一定会将天界无数宫殿淹没在它身体里。r

所以历代天神೿包括父君೿对弱水的看管都是前所未有的严厉。r

神仙想引弱水出来೿需得有足够的仙法೿引动弱水共鸣೿方能在最后೿顺利把弱水再导回天河水镜内。r

我捏着素绫站了许久೿始终未下定决心೿以我的修为೿其实引弱水来೿本也可以。但……偏偏೿自打我三百年后从隐罗山醒来日起೿身体里的法力೿似乎೿似乎就大不如从前了。r

若我还抱着是错觉的心理未曾真的在意೿但刚才我使力放出素绫的时候೿便真正感受到身体之内的修为೿已完全不知流失到了哪里去。从各个方面论常理೿我睡了一场长觉೿这样子的修养过后೿万年修为理应升上一升೿这样子不升反降೿实在大感意外。r

况且这个降೿好像在我不知道的三百年光阴里೿发生了什么೿让我元气大损೿损到了一种深重的程度。然而这么说来೿我三百年不是因为别的睡觉೿反而正是在修补疗伤了。r

直至方到此刻೿我才终于感觉೿我竟然真的想不起来೿三百年前我为何而沉睡。r

我这厢为自己突然的失忆愣住೿北斗星君已然高声道：r

“这里೿只有情上仙修为最高೿不如就上仙引路೿我等从旁襄助。”r

我被他粗豪的嗓音所震೿转过脸去೿有些茫然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只是我如果一招不慎೿将弱水引偏了离了轨道೿岂不等于是我害了整个天界。r

因为干系重大೿我也只好在众仙面前没面子地犹疑了。r

众仙看我犹疑೿也不催促了೿只是那目光里೿却都或多或少殷切地盯着我。r

我犯难。r

正在众仙和我都为了诡异的九幽业火犯愁之际೿许真是天公见怜೿不忍见我和一众神仙为难犯愁了。彼时我能想到的೿在天界೿父君不在೿能管事的几位上仙೿或在清修೿或在闭关。如今这乱成一时的场面೿还真是主心骨找不到一个。r

这也难怪众仙……要把希望೿额೿寄托在我一个不怎么的上仙身上了。r

在我渐渐有些焦头烂额೿正要不顾一切做出引出弱水的决定时೿头顶的天似乎晃了一下。r

没错೿千真万确是头顶的天。r

九重天之上೿还是有一层天的。仙家称之为೿天外天。r

天外天异动೿众仙都是大惊失色೿齐齐仰起脖子。一道极亮的银光೿自天边倾落而下೿我与众仙在犹豫甚久的弱水೿已是缓缓从头顶露出的一层天空流出೿弱水倾泻೿就好像雪亮的一条瀑布೿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兜头浇了下来。r

几声惊呼೿众仙驾云而起೿四散飞去೿都离开碧瑶仙子宫殿远远的。以宫殿为中心೿包括呆愣很久的碧瑶仙子本人೿都火速驾起云头೿避免被弱水波及೿免得成为自古以来最憋屈而死的神仙。r

要是被弱水淹死೿那真是连魂魄也不得超生的。和那九幽地狱೿有的一拼。r

弱水突然从天外天流出೿这真真吓破了众仙的胆。但很快೿从源源流出的弱水中೿便飘出了一个人影来。额೿仙影来。r

我前头已说೿弱水乃三界六道最轻之水೿百物不浮೿没有人能从弱水中浮出来。可眼前೿我就亲眼看到一个白衣纤纤的身影೿从弱水河中೿悠然无比地走了出来。r

那是个男子೿在天界೿有仙驾云೿有仙驾驶坐骑೿而这白衣身影೿脚下飘着的是一卷书。r

一卷很大的书。r

男子就站在书上೿浮在弱水河之上。他宽大的袖袍轻轻挥动了几下೿只见那弱水೿从我的素绫上飘起೿卷动成群೿我素绫包裹下的那团业火೿被弱水一卷೿已是啪啪几下೿便无影无声。r

我的素绫也飘落下去。r

火势熄灭后೿碧瑶仙子的宫殿也露了出来೿少了大半截೿断壁残垣。男子并拢二指೿向后一滑೿盈盈光亮的弱水೿便立刻飞跃起೿从那天外天的缝隙೿重新回到了水镜轨道。r

一场天界灾祸೿消弭无形。消失在这白衣男子೿两挥手腕之下。r

我深信೿我೿绝对没有这个能力。r

我还信೿父君೿可以在这么轻易间挥灭业火。r

可这男子不是父君೿他能做到如此೿也是说೿他的身份೿有待考量。众仙并不比我清楚೿我抬头看那被男子踩在脚下书影的时候೿认出了那书的本质。r

书上无字೿乃无字天书。r

天上地下೿三界六道೿拥有无字天书的೿敢于将天书踩在脚底下的೿连父君都不是೿这天地间೿便只有一人。r

来自天外天೿上神公子೿月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