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月留在天书上低头೿发丝微拢೿脚下天书翻涌೿如风行浪。r

他衣袖鼓风೿带着丝缕清香೿缓缓停落在地上೿抬头೿扫向众仙之间。那一眼顾盼间೿便在琉璃异彩的天界೿亦平生了多少辉芒。r

众仙或许都不认得೿九重天仙家虽多೿但天外天೿亦向来是神仙止步的禁区。天外天上神公子೿多数只闻其名೿真正见其人的这里估计并没有一个。r

一时众仙心里只有猜度೿单只这气度೿又从天外而来೿白衣公子是何人೿呼之欲出。r

上神೿位属九天神邸೿地位超然೿按理不管天界事೿亦不插手三界。红尘轮回೿皆不与他有关。基本到了这个份上೿是否管理琐碎俗事೿皆属上神的自由。r

我活了几万年೿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年轻的上神。说他年轻೿也是年轻೿年轻到೿初次见时೿我不以为他是上神。r

月留落地后೿那卷被他踩在脚下的天书೿便迅速缩小೿到普通书本那么大೿飘起落入他手中。白衣灼灼೿粲然其华。r

他转脸的刹那೿我承认心底深处好像被细小的爪子挠了一下೿一丝波动೿还是那种೿好生೿好生熟悉。堪堪与他对望上半天೿我脸上大红೿竟是昨日归来途中೿我以为那位跳弱水河轻生自尽的那位白衣仙人？r

我深觉丢人೿却又只能呆站着不动。我活生生将人堂堂上神认作欲跳河轻生的抑郁仙人೿还跳下云层对人说教一顿೿现在想想೿难怪人家当时对我一笑೿这正是活脱脱的೿给我留面子么……r

众仙面前೿我怎么也不能做出欲哭无泪之表情。面对上神应该行什么礼节？已经丢过一次人೿我深深地感觉自己不能再失礼。r

我还在寻思೿那头仙人已是一拜到底೿听声音颤抖程度೿显是又激动了：“恭迎上神ǿ”r

“恭迎上神驾临九重天೿我等失迎。”北斗星君低沉的声音响起来。r

这可比刚才见到我时的礼节隆重多了೿显见得也激动的多。我左右看了看೿很是感到些老脸微红。这可不就是实力引发差别的待遇？若是我父君在此೿三两下把火灭了೿他们也能三跪九叩。r

上神拢着书೿如风过境的淡淡೿许过鼻尖：“起来吧。”r

这把嗓音如华羽೿轻谪悠世೿我到底怎么会认为೿拥有这把好嗓子的人೿会是普通的仙？我乍然想到这月留೿合该是父君在信中೿说为我指了婚的那个人。r

刚才发呆已经呆过了೿这会也不能再继续呆೿我拢着袖子缓缓步上前೿来到跟前೿只闻一缕花香沁入೿我抬首看了看他。又是沾了我那父君的光೿面对九天独一无二的上神೿我不用叩拜行礼೿但表示的尊重还是要有的。r

只是೿若这是我与月留上神头回见面೿那我自是一切自自然然悠然大度一切都好说೿但有了昨日一段插曲೿我怎么都觉得೿我嘴角的笑多了几分干巴巴೿这一番对面೿弄得我好生尴尬。“方才多谢上神出手相助೿这火೿才及时的灭了。”r

他又是对我那么一笑：“不妨೿也是缘于天书上记载೿近来九重天会有异动೿我已寻查了多日。因我正站在弱水旁೿骤然见到此处起火೿便随手引了过来灭火。”r

原来人家站在弱水旁是在查探异情೿并非轻生。我更是脸红不止。一边暗道侥幸೿幸好是上神在此೿将业火化于无形೿也免了许多的隐患。r

当下更垂目道：“还要上神分心管九重天的事೿打扰上神清修೿实属本宫过失。”r

上神公子缈若惊鸿೿看我一眼೿“帝君临行时೿嘱咐我多照看一下九重天೿公主不必多虑。”r

我却见他唇角೿流露一缕笑意೿真是和风推开水波೿几缕温柔在其中೿无双男子。r

掌不住地偏过头೿我活了几万年೿想当初什么样的绝色仙人我没见过೿面不改色风范依旧೿哪想到会有这一天೿被人一笑就险些晃花了眼೿要是窘迫还被众仙看出来೿丢面子೿实在丢面子。r

我佯装淡定೿回头意外却发现众仙目光都流离在我和他之间೿都露出恍然大悟。r

我被惊得一身冷汗೿不知父君那指婚的手谕೿是专门送给我知道೿还是在这九重天上೿宣布了的？r

转念又想೿不过依父君独行独断的个性೿他又怎么可能拿了一道根本没宣布的手谕让我知道？想着想着我就自我否定೿实在不该೿不该。那这群神仙们೿岂不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行家？r

我定了定神೿不怕死地岔开话题：“这业火೿不知上神可知从何处燃起？”r

能将九幽火焰明目张胆燃到天界೿猖狂೿委实狂妄。我暂时将个人情绪喜怒抛到脑后忘怀೿如此这般感慨地想。r

“那就要看这宫殿之内೿有何魔尊想要的了。”月留轻然低首೿勾唇浅淡。r

魔尊想要的？我挑了一下眉೿那魔尊೿他还想要我们天界的什么？r

碧瑶仙子一把扑到我面前೿生怕别人误会她跟魔尊有半点牵连的表忠心：“上仙೿上神೿小仙静心修身೿足不出户೿与那魔尊更是一丝儿瓜葛都没有。如今宫殿还被一把火烧掉೿万万请上仙和上神为小仙做主……”r

我被她抱住双臂೿这碧瑶仙子小小玲珑身姿೿想不到腕力还不小。我几乎苦笑೿这六道魔尊淫魔的名声೿真是直达九天೿弄得是个想清白的女仙೿都想撇清关系。r

“引动九幽业火非比寻常೿那魔尊不会随随便便就放一把火来烧天界೿而且看他的目标೿也并非其他仙人的寝殿೿他如此作为೿定有文章。”月留轻轻垂眸。r

我深觉有道理೿说道：“自古仙魔有别೿谅逍遥魔尊再猖狂೿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对天界挑衅。”r

眼看众仙非把她和魔尊扯到一块೿碧瑶仙子已泫然欲泣೿我虽与众仙大部分人相处不深೿但亦非铁石心肠೿也甚是心软。r

一时间陷入沉默的众仙೿也颇感觉难为೿半晌೿还是那北斗星君抬头冷不丁说了句：“上神有天书在手೿天书记载三界事೿无一错失缺漏。何不翻天书一阅೿岂不什么都大白了？”r

此言一出೿众仙立时一默。r

我扭头看了看静默的月留೿看看众仙家೿斟酌了片刻೿言道：“上神虽然奉天命೿一直执掌天书。但天有天规೿百万年前归元天君亦曾明言೿天书除了上神可以翻阅外೿任何其他神仙不得企图染指。本宫理解众仙急切的心情೿但既然为仙೿还是遵守天条要紧೿诸位೿也莫要让月留上神为难。”r

这是唯一父君没有给我特权的೿纵然我身为天宫帝女೿也同样看不得那本天书上的任何内容。天机不可泄露೿当真是丝毫不漏。r

月留看了我一眼೿目光里露出感谢之意。眼含春风೿似水流波೿我的心于是有了点荡漾的意思。唉೿果然缺少几百年修行೿定力就不够了。r

众仙再次一默೿片刻೿均看向我满含深意道：“公主果然宽容大度೿甚是体贴上神。”r

这话里……我马上扭过头去೿嘴角抽搐。r

此时೿还是碧瑶仙子突地抬眼೿目中亮厉的光芒闪现：“上仙ǿ上神、白纸神杯೿帝君赐予的白纸神杯೿正是在小仙……小仙寝殿内ǿ”r

这碧瑶出声的十分突然೿以至于引得众仙都朝她望去。我于是有些不解೿再度小声询问身边的纯阳真人。r

一提白纸神杯名号೿我略加思索೿便回忆起来。我知道白纸神杯೿是天界五大秘宝之一೿由浮山仙翁看管着。但又怎会到了碧瑶的宫里？吕洞宾不愧是诗仙情圣第一人೿第一手八卦消息最为精确೿当下答我：“上次群仙宴೿帝君称赞碧瑶仙子舞跳的好೿白纸神杯刚好在帝君手边೿就被帝君赏给了碧瑶೿说以后杯子都由碧瑶看管了。”r

这一提೿众仙纷纷也都想起来೿一时皆变了颜色：“碧瑶仙子೿你是说百月宴上೿帝君赐你看管的神杯？”r

碧瑶仙子清影一晃೿已冲入已成废墟的宫殿೿在杂乱中来回翻找。r

片刻后೿她的身影才缓缓从宫殿中出现೿两眼无神：“丢了೿神杯丢了。”r

事情出现这般突转೿实属众仙没有预料೿都愣了起来。月留沉吟半晌೿缓缓道：“显然是已被魔尊೿用移魂之术೿从业火中把神杯取走了。”r

碧瑶仙子伏在断壁上೿红了眼圈೿脸色苍白。“帝君交给小仙的事೿小仙没有做好೿实在罪该万死。”r

我咬牙再三೿终于下了个重大决定೿我对众仙说道：“那好೿我此番೿就专程下界查探一番೿若有那不长眼的魔门小妖真在暗自行事೿我定将他拖上天庭来೿让仙友们抽筋拔骨೿也叫那目中无人的魔尊好生掉一掉面子ǿ”r

我看众仙这情绪೿也到了爆发的边缘。所谓憋久了也不好೿免得这群老人家一时激动೿真跑去魔门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到时候乱成一团೿要是太上老君这些上了年纪的仙人再遇点什么不测೿等父君回来೿我都交代不过去。这些老人家೿个个都精贵的紧೿万把年下来೿论威望论辈分೿天界还真的没有他们不行。r

所以我宁愿现在把事儿都揽到自己身上೿麻烦是麻烦点೿总归不会出乱子。r

显然我睡迷糊过去三百年来೿头回说出这么有气势的话೿众仙都一脸惊喜地望着我೿望的我颇觉汗颜。r

“公主೿我就知道没有信错你ǿ”太上老君握住了我的手೿还是一激动就叫我公主。r

我装镇静地笑೿显然众仙都这么兴奋೿看来他们都想着我能把那魔君拖上来任他们鞭打呢。我不禁抬袖子擦了擦额头೿可惜我虽不识那魔尊是何人೿更不清楚他有什么样的本事೿然而我虽睡过觉后这脑筋反应慢了慢೿却好歹知晓那能被称魔尊之人显然不是善茬。某种程度讲೿他与父君都是君೿而他统领一群狰狞冷血的魔೿比父君统领一群清心寡欲的神仙೿我私心以为要困难多了。r

要让魔界的魔臣服೿需得更冷酷೿更霸道。那手腕魄力೿缺一不可。r

这么一想೿我对那魔君೿更是好奇了。r

众仙也就纯阳真人还冷静点೿看着我说道：“情上仙能出手调查೿自是好事。只是上仙要下界೿却是颇凶险了。凡间虽名为中立之地೿仙魔皆触及不到。但说到底೿由于天道疏远೿所以凡间೿还是魔门的人更接近一点。上仙身份特殊೿恐怕不宜独自前往。”r

吕洞宾虽然平时不靠谱೿但关键时候还真属他很讲情意。r

意见有分歧೿我将目光投向身边白衣的身影೿殷殷问：“上神呢？意下如何？”r

月留清音悠悠：“白纸神杯是圣物೿虽不知魔尊要来何用೿却也不能任其流落。公主要将其追回೿也是很必要的。”r

我一顿೿说的也在理。r

纯阳真人立时又道：“既然上仙执意下界೿那么不如由洞宾陪同。洞宾对人间颇熟೿能为上仙分忧。”r

我望着他೿众仙也表示赞同。r

月留此时却插言೿说了一句道：“公主一人೿确实势单力薄。就让我陪同公主೿一同下界。众仙留在这里೿静候帝君归来。”r

纯阳真人೿也就是吕洞宾顿时一哑。r

我忙开口：“这怎么行……”r

月留的目光轻轻在我脸上停了一下：“我与公主一起೿尽快找到神杯下落೿顺便追查失踪仙女下落。”r

我在他的眼神下便是一哽೿又是这种೿熟悉೿好熟悉的感觉。r

太上老君看了看我们೿道：“公主与上神同时离开೿天界如何管理？”r

月留轻然说道：“这倒无需担忧೿我与公主೿按常理೿最多不过耽搁一日。这一日光景೿有众仙照管即可。”r

我又想起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道理೿便在旁配合地点了下头。r

不管如何说೿若我身边跟着的是一位上神೿那效率೿怎么都比和吕洞宾两个人强。r

我是站在客观事实考虑೿哪顾虑到之后的千千万万变数。r

临行前我对吕洞宾悄声道：“我给你一个翻本的机会೿重振情圣威名。安抚碧瑶仙子೿交给你了。”r

吕洞宾看我一眼೿冲我翻白眼೿他没那个胆。r

我与月留在众仙瞻仰下腾云驾起೿看了看月留೿我觉得有必要为刚才的失态解释一下。便斟酌词句೿说道：“其实我方才见上神೿紧张了些೿实是因为觉得೿上神于我实在面熟。”r

这倒不是谎话೿从昨日到今日೿我统共见他不几面೿已有三回觉得面熟。r

月留在云端冲我回首೿苍云过隙೿他淡淡一笑：“或许公主೿在奈何桥头曾见过我೿转世的时候೿忘了喝孟婆汤。”r

我被口水噎住೿目光呆滞地望着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