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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南郡之战(六)


长沙郡位于湘江下游,与浏阳河交汇之处,多年汇聚,形成了一个冲击平原。从春秋时期建城开始,便作为楚国的粮仓。就目前而言,它一年的产粮,足够刘备所有军队食用三年之久。

再有就是长沙郡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西面有碧虚岭,山麓之前还有天马山、凤凰山等低矮山丘,山丘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箭之隔,整个西面驻守两千守军,便可以保长沙郡西面无虞。北面犹豫岩石坚硬异常,形成了谷山、尖山、乌山三座奇异孤峰,山谷沟峡之间的宽度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被成为一线天。东北方向地势平坦,土质松软,是长沙郡防务的重中之重,目前长沙包括新兵在内的五万军队,足足有三万驻守在长沙郡的东北。

除了地面上的防御之外,还有新近训练的三千水军驻守在湘江下游,防备着江面上的敌人。

就在一天前,诸葛亮收到了斥候的探报,曹仁率三万大军直指长沙郡。

就在刚刚,诸葛亮再次收到斥候探报,曹仁驻军西北谷山,江东大将甘宁率一万大军驻军尖山。

拿着前后两份情报,诸葛亮心中大惊,孙权、曹操已经结盟的事实现在已经浮出水面,主公身在南郡,只怕凶多吉少了。思前想后,诸葛亮将情况仔细写明,绑在信鸽腿上,希望能来得及。

而另一个方向上,文聘大军昨日傍晚已经到了南郡城下,与刘备大营相隔五里扎营,当天晚上,整个大营篝火通明,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因为文聘大军近在咫尺,刘备不敢懈怠,夙夜未眠,三千战士都披甲枕戈,随时准备战斗。清晨,就在火头营中圈养的公鸡刚刚打鸣第一声的时候,启明星隐约可见,南郡城放心,隆隆的马蹄声贴着地表而来,将横放在头下的刀剑震得劈啪作响。尖锐的示警号角随即在刘备大营响起,步兵已经穿戴好战甲,手持长枪,正在迅速结阵,一个巨大的龟壳在大营之中迅速形成。军师所创的龟伏阵,对付骑兵冲锋有非常好的效果。

南郡城门打开,一股暗红色的潮流喷涌而出,四名骑兵一排组成的军阵像是一条红色巨龙一般向刘备大营高速冲来。虽然粮草供应不足,但是虎豹骑依然是天下有数的强军,只要他们站在那里,哪怕一动不动,也能让敌人呼吸不畅,何况现在五百虎豹骑,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高举着一柄柄漆黑的战刀,奔袭而来。

一股滔天的气势瞬间锁定了刘备大营之中龟伏阵,所有的士兵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无边无际的凉意,来自灵魂的恐惧,让大部分士兵双脚发颤,不自觉的向同伴靠拢一点,寻找一丝安全感。士兵的瞳孔已经接近于涣散,可以说只要再有一丝惊吓,便会把四成的士兵当场吓死,看他们的眼睛,这是一群羊,面对一群虎狼时的眼神。

龟伏大阵能够有效的减缓骑兵的冲击力,并依靠步兵的相互叠加,反击骑兵。整个龟伏大阵缓慢的动作对应骑兵的迅速可以达到以静制动的效果。然而,一只已经被吓破胆的乌龟,就另当别论了。

五百虎豹骑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冲进了营门,切开的龟伏阵,好像一把快刀切开一张面饼一样,没有遇到任何阻力,龟伏阵就被切成了两半。

一个人不怕死,那么十个人就会怕他。十个人不怕死,那么一百个人就会怕他们。一百个人不怕死,那么一万个人会怕他们。一万个人不怕死,那么整个天下都会怕他们。这是大秦帝国的一代兵法大家尉缭子曾经说过的一段话。正是数十万大秦勇士悍不畏死,奠定了秦国以蛇吞象,灭掉六国的基础。

或许是临死之前的突然明悟,或许是荆州男儿的血性爆发,在灭亡的最后一刻,三千步卒,竟然生出了必死的信念,紧握钢枪,按照平时军师所教,向着这一群暗红色的魔鬼刺了出去。

战争,不是你有勇气就一定能取得胜利的。

这是大汉军神韩信在乌江之泮对当世战神项羽说的。说完这句话,韩信递给了他一把剑,让他自刎而死,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看着一排排钢枪刺来,这些带着面罩,披着铁甲,右肩之上雕有虎豹互博图的魔鬼们,偏下马头,侧过身子,黑色的战刀砍下,钢枪一下子变成两截,战刀去势不减,顺带割下一颗头颅。瞬间便有五十多颗人头高高抛起,鲜血喷涌而出洒在骑兵战袍之上,将暗红色染得更加浓郁。

看到这般情形,刘备再也无心抵抗,一百多名亲兵,将他护在中央,向南退去。见到刘备向南离开,虎豹骑并没有追击,攻击之前曹真将军严令,冲击刘备大营,一击而走,不得追击,以防不测。上次诸葛亮的两次基因突变,让整个曹军都心有余悸。

刘备刚刚走出不足两里,地面又开始微微震动,抬眼一看,一匹枣红色战马驮着一位身穿青衣的将军,正是二弟关羽。在他身后半里地上,一队骑兵跟着一张【关】字大旗,呼啸而来。刘备心中大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前走去,关羽下马,抱住刘备,失声痛哭。

“二弟来迟,险些就见不到大哥了。”此时刘备的情形和风源附近的惨象,终于是让这位猛将情绪失控,鼻涕眼泪流得满胡须都是。看到二弟真情流露,刘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不停的说着没事,二弟来得及时。

骑兵大队冲过来的时候,关羽已经稳定了情绪,让刘备在此观战,跟上队伍便朝着虎豹骑冲锋而去。这是关羽第一次面对虎豹骑,在这之前,他根本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军队存在。而在这场只用了半柱香时间便结束的战斗中,关羽的骄傲和自信被彻底打垮,这也是后来他不愿意跟着刘备进入汉中,独自留守荆州最直接的原因,因为比起面对曹操的虎豹骑,他更愿意面对孙权。

步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整个大营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关羽一马当先,倒提着青龙偃月刀杀入战场,抬手一刀,双臂使力,便向一个全身装甲的士兵砍去。见到一道刀影落下,那名战士右手横握一柄黑色战刀,刀身放平,生生地挡住了关羽这一刀。巨大的反震力让关羽虎口一麻,心中大惊,而那名战士将战刀交到左手,反身劈来,关羽才意识到刚刚对方只用了一只手便挡出了自己的攻击。根本来不及多想,关羽双脚用力,抬起身体,站在了马背之上,躲过了这一击。

其实这名虎豹骑战士也是暗自心惊,关羽的画像他是记得的,真不愧是当世名将,这一刀劈下,几乎废了他的右臂,估计数个月内,这条右臂都不能动弹,而自己临机决断,反手一刀,也被他轻易躲过。

站在马背之上,赤兔已经通灵,绕到对方的战马右侧,虎豹骑战士还来不及转身,千载难逢的机会,关羽把刀当作剑使,直突突地向前一刺,将这名虎豹骑战士刺了个透心凉。抽出青龙偃月刀,几片带血的甲片,散落在地。

此时关羽已经力竭,对方随便一人便有如此战力,这里看样子这里约有五百骑左右,这还打什么打。

发出一声撤退的命令,己方骑兵调转马头,远远遁走,此时刘备原来的三千步兵已经没有多少抵抗了。

见到关羽马不停蹄的回来,刘备心知不好,连忙上马,招呼九十多名亲卫,向长沙逃命。而关羽的三千骑兵,就刚刚半柱香的时间,成功撤出来的不足千人!

砍掉最后一颗人头,什人长将那名战死的虎豹骑放在他自己的战马之上,血已经凝固了,在铁甲之上流出一道血块。战马似乎感受到什么,一直低着头颅,跟着大部队回到南郡城中。五百虎豹骑,半个时辰,斩首五千零七十九人,战死一人。

就在刘备关羽暗自庆幸敌人没有追过来的时候,九千九百九十九名虎豹骑战士,全部出城,不紧不慢的尾随在他们后面十里外。感受到那滔天的杀气,骑兵队列周围三里之地,野兽虫鸟,远远逃开。

刘备关羽一路马不停蹄,疲惫不堪,跑了整整一个下午,来到了公安县,县令已经不知道躲到了哪里,这年头,有兵的都是爷,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刘备关羽走到县衙门口的时候,发现了浑身伤口,躺在门口奄奄一息的张飞。刚开始他俩还没有认出来这是三弟,直到看到旁边的丈八蛇矛,刘备心中暗道不好,走过去一看,不是三弟是谁。张飞领着三千大军,如今孤身一身,命悬一线,看来军队只怕也已经没了。来不及询问,连忙将张飞抬进县衙,平放在地毯之上,亲卫之中,有懂得医术的亲兵已经开始救治。

吃过一点东西,张飞的伤情也稳定下来,跟大哥二哥讲起自己全军覆没的事情。原来在灭了徐晃之后,张飞便在南郡一带逗留,便于接应大哥。可是文聘在南郡城下立了一座空营,带着数万军队,神不知鬼不觉的包围了张飞,三千骑兵在数万敌军之中左右突围,数次强攻都被打了回来,最后还是五十个亲兵护着张飞杀出一条血路,这才大难不死。

“我在徐晃军中,收得一降将,名唤张达,此人勇武过人,不在我之下,突围之后,本来剩余我们两个,奈何追兵已至,他自告奋勇去引开追兵,但愿吉人天相,能够活下来。”张飞伤势太重,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累,便闭眼休息了。

长沙边境的谷山脚下,曹仁的军案之上,放着两只死去的灰色信鸽,信鸽的脖子上有着一条金色的丝线。想着信中的内容,曹仁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终于是要回长沙郡了。

来自长沙郡的信件上写着:主公速回长沙,孙曹已盟,此战有诈。曹仁甘宁驻军谷、尖,西北不通,益走水路。

来自南郡方向的信件上写着:文聘数万大军来援,关、张无信,公瑾无音,夜不能寐,欲返长沙,速来接应。

除了西北方向明面上的四万大军,此时的湘江底下,三千名来自幽冥的死神,正在静静地等待着刘备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