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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地心文明(三)


赤壁之战后,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了下来,在下雪这件事情上,上天总是显得异常慷慨,灰蒙蒙的天地之间,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是要掩盖人间的一切罪恶,一个晚上,便将整个大地变成了冰雪的世界。偶尔露出几只光秃秃的梅枝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带着一点点绿意的凸起,再过几个月,它们将盛开成为骄傲的梅花。

雪已经基本停了,偶尔飞来一点点的白色精灵挂在枝头,园中一座六角飞翼的亭子里酒香怡人,琴音袅袅。咋看起来,宛如仙境。

曹依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貂裘外衣,素琴横卧,可以看出这架梧桐琴是刚做好不久的,还没来得及上漆,梧桐树的木质表皮打磨的很光滑,一双玉手在五根琴弦间轻轻地跳跃,泌人的乐声在雪中飘荡,原来,换下了冷酷的黑袍,收起了黑色的战刀,她竟是如此美丽。看着她柔软的青丝在耳边随着风轻轻摆动,软玉般的脸颊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如水的眼睛专注着她的旋律,只怕怎么都不会有人相信她曾一刀劈开吕布吧?孟德大哥连夜给她制作的新琴,她很是喜欢。

曹纯永远都还是那般孩子心性,听着姐姐的琴声,心中欢快,于是踩着旋律,随着琴音在雪中起舞,浅蓝色的衣带在光秃秃的梅枝枝头轻跃,亭中与琴对坐的是另外六个兄弟,一起喝着美酒,感受着这最后的时光。

多么美好平静的生活,这些年的南征北战,这些年的杀人如麻,这些年的恩义情仇,都一饮而尽,或许曾经的一切,比起此时铜雀台的仙乐,都是一文不值的。多想有更多的时间来享受此刻的平静啊,但是他们都已是病情严重恶化,时日无多了。

曹忍从全息空间离开之后,急急忙忙地跑向族长的府邸,没有来得及咽下一口茶,向族长报告事情的经过,说明缘由后,便直奔华府,可怜了一位一百三十多岁的老人,为了自己的孩子,赶到华府的时候,已经摔得头破血流,衣衫破烂。

华府中满园的白菊正开得火热,像极了地表那满地的落雪,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外人只要一踏入大门,便知道这里定是杏林世家了,老者看了一眼满地银光,心中不免一酸,连忙高呼:“元华,元华可在?”

最先听到喊叫的是华蝶,一听声音便知道伯伯来了,她像蝶儿一般飞了出来,到了曹忍跟前,却又害羞得面红耳赤,不知道说些什么。

“伯伯。”华蝶甜甜一叫,随即脸羞得更红了轻声问到:“是阿满哥哥回来了吗?”一双大眼睛就那么期待地闪动着。

曹忍不知道说什么好,强笑了一笑,“小蝶呀,哥哥在吗?我找你哥哥有点事。孟德那小子,还没回来呢。”

华蝶神色就像是一朵突然盛开的莲花,然后突然掉落,大大的失望两字,就这么写在脸色。华府只有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连个仆人都没有,这也使得华蝶内心藏不住任何情绪,不高兴的嘟着嘴。

“哦,哥哥在家捣鼓他的药呢,我叫他去。”转身就要跑开,曹忍把她叫住,“不用,我去找他。”一听这话,小丫头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房间里,充斥着浓浓的药味,一个英俊的男子在房间里拿着书度来度去,白色的便袍晃来晃去,将一股股白烟不断的搅向空中,华佗正在研究他的新药。

“吱呀。”曹忍推门而入,随即关好了门,华佗猛一转身,正要询问是何人这么没有礼貌,不敲门就闯入他的工作房,定睛一看:“曹伯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是操回来了吧?小蝶呀,嘿嘿…”华佗没有在继续说下去,因为当他走进曹忍的时候,发现曹忍额头、手臂、膝盖上都在细细密密的渗血,衣裙也撕开了好几道口子,而真正让他着急的,是曹忍颤抖的嘴唇。

“曹伯伯,您喝口茶,这是怎么了?”华佗也是着急得不得了,他从来没有见到曹伯伯如此激动过。

“元化,孟德,孟德他们只怕是回不来了。”

“砰--”门开了。

一个失魂落魄的白影跌了进来。“伯伯。您说什么?”这是刚才如蝶儿一般的华蝶,刚刚她半眯着眼睛,一直害羞,并没有发现曹忍的不对劲,离开之后,她在外面转了一圈,觉得无聊,一想曹伯伯如此急急忙忙的来找哥哥,肯定有什么事情,便悄悄来听听曹伯伯找哥哥说什么事。她红着脸按着砰砰直跳的心--长兄为父,她还以为是说她和阿满哥哥的事呢。“伯伯,您说什么?”华蝶望着曹忍,此时她才发现曹忍一身的伤口,华佗早已经拿出金创药轻轻地给他擦拭,曹忍转过头去,不敢看那双眼睛,那是一种会将人看得心碎的眼神。

“我,我..”曹忍心中早已是悲痛不已,吃时看着华蝶想起孟德的话,老泪纵横。

“我来找你哥哥,孟德生病了,或许你哥哥可以治好他。”曹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

“好呀,哥哥你快去呀,哥哥,快去呀。”华蝶推着华佗便向外走。

“嗯,哥哥马上就去,但是我们得先去族长那里,没有族长的许可,任何人都是出不去的。”华佗小声说,从小到大,他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都是呵护有加,生怕伤害了她。

“妹妹,你在家等我,我一定将一个好好的阿满哥给你带回来--哥哥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说完还拌了一个鬼脸,每次都是这样,把妹妹逗得开开心心的。可是这一次,华蝶却没有笑出来,轻轻松开手:“哥哥不会骗我的。”想要打开封印离开村子,必须经过族长同意,因为得用族长的手杖,再连同数位长老一起才可以将封印结界打开一个小口子。这套封印传承自大西国,几千年来,一直守护这地心入口,据传说,大西国还有更加厉害的封印,一旦设定,连布局的人,都无法再解开。

华佗已经随曹忍匆匆离开了,只剩下华蝶看着满园的白菊,天空永远都是一轮绿油油的月亮,这是族中先辈用无上智慧创造的光源,由于能源供应不够,只能绿油油的,据说如果有足够的能源,它可以发出万丈光芒,照亮村子每一处的黑暗,华蝶出生以来,喜欢的事情就是看这轮绿油油的月亮,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阿满哥哥一起看这轮绿油油的月。但是阿满哥哥说过,书上记载,真正的天空中,有真正的月亮,它每一天都在变化,有时是圆圆的如同一个碟子,有时又只有一丝那么大。月亮周围是无数的星辰,一闪一闪的,如同宝石。那会是什么样子呢,阿满哥哥在外面,一定看过吧。

“我不能只是在这里等着”华蝶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我要出去找他。”华蝶拿起挂在脖子上的一朵玉雕的兰花,又轻轻把它放回胸前,神情渐渐变得坚定,然后便向族庙跑去。

华佗和曹忍在族庙等候着,族长已经传讯其它长老速度到族庙议事,族长拄着权杖,脸色没有一丝表情,静静地看着族庙里一座麒麟的雕像,华蝶急急忙忙地跑到石阶下面,一语不发,重重地跪下磕头,才磕了两次,额头擦破了皮,流出鲜红的血液。

“小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吗?赶快起来,到爷爷身边来。”一个慈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族长爷爷,我,我想到村子外面去。”华蝶咬咬嘴唇,并没有起身,她知道这个要求其实很无理。

“到村子外面去?你难道不知道规矩吗?”族长有些生气。

族中是有规定的,任何人不得离开村子,除非族长主动命令,就算是族长,也得给出能够说服所有长老的理由。

“我--”华蝶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随即贝齿轻咬,鼓起勇气“我是,我是华佗的妹妹,我想跟哥哥一起出去。我,我保证不给族中带来麻烦的。”

“哦,你是华佗的妹妹?”族长平静了下来。

“嗯。”

“小姑娘快起来,刚才我还答应华佗这孩子帮他照顾你呢。”族长从里面走了出来,双手拉起了华蝶。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拖着长长的胡须,一脸的慈祥。

“谢谢族长爷爷。”华蝶站了起来,哥哥总是为她想得周到。

“那我能出去吗?”华蝶再次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族长先是一沉脸,随后又慈祥地笑了起来,他也不想把这可爱的小姑娘给吓坏了。

“你为什么老想着要出去呢?族中不好吗?再说了,你小小年纪,出去了能给你哥帮上什么忙呢?”

“我,我是要去找曹操的。”华蝶红着脸,羞涩但坚定的吐出了这句话,“我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曹操?”族长已猜到了缘由,这一定是曹操离开之前,托他照拂的那个红颜知己,若是换做别人他一定马上拒绝,但是对方是曹操他就不得不仔细考虑了,曹操是年轻一代的姣姣者,即便当年也是一代翘楚的他,也自认为要是曹操早生几十年,自己给他牵马都不配,他是很器重曹操的,甚至还想着将来等曹操回来了,将族长之位交托于他,刚才从曹忍的叙述之中,可以听得出曹操凶多吉少,也许真的回不来了。曹操这孩子文武皆备,待人有礼,平日里他也很是喜欢,既然这样,还是随了这孩子的心愿吧。